商女高嫁

　　长孙娴落不仅早产且又是难产，虽说已是痛了整整三日却还没能顺利生下婴孩，急的府中上下众人都为之团团转，亦是连着三夜都未曾灭灯。

　　顾昔娇这两日都顾不及往宫中去探望照应夏雪迎，而皇上得知此事便吩咐了宫中女医来府上接生，只可惜依旧棘手。

　　李氏坐立不安心神不宁，一直在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终于不愿在屋里等侯，直往长孙娴落的院子里去，看到在外头守护的顾昔娇便吩咐她：“你再去请几个稳妥的产婆来府上，要多少银子不是事，只要能让她顺利生下孩子。”

　　“太太莫急，宫里吩咐过来的女医很是妥当，想必很快就能生了。”顾昔娇好言宽慰，但其实她心里亦是没底，一面吩咐两个丫头过来伺候李氏。

　　屋里的长孙娴落痛的死去活来，且她已然没有了多少力气，连尖叫声都不及前日响亮，她从来不知道生孩子有这样艰难，此刻更有一件心事悬挂着，拉住一位女医的手，喘着气只问她：“夏子闲回来没有......他到底回不回来？......”

　　女医不知夏府上的事，只说：“夫人可千万别费力气在其它地方上了，赶紧用劲把孩子生下来才是啊......”

　　“我......我要见他啊......”长孙娴落有些灰心，干脆拼尽力气自己往外头喊，“他回来没有，他几时回来？”

　　顾昔娇闻言便隔着门朝里头高唤：“公子就来了，此刻正在路上，你先安心将孩子生下来。”

　　“我怕我看不到他了......”这是长孙娴落在心里说的话，她的力气用尽，要不是拼着最后的意识，实在支撑不住。

　　女医见榻上之人的意志有些消沉便用话激励她，让她深呼吸，再深呼吸，而后在用一次力气，可惜未见婴孩出来却是大出血，瞬间也被惊吓住，与边上另一位女医对视一眼，即刻转身出去对外头的人说：“夫人怕是不行了，只能保一个，是孩子还是大人？”

　　“两个都要平安无事，还请多费些心。”顾昔娇笃定出言，一面又促催身边墨茶道，“你再往外头去瞧瞧公子回来了没有？”

　　李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自然可以体会出这份难处及身不由己，虽说孙子要紧，但她也说不出保大人这样的话，只合掌念经。

　　长孙娴落此刻倒是想的明白，暗忖再不济就是个死，但孩子不能白怀，况且她心心念念夏子闲，纵然是恨他怨他却钟爱这个婴孩，对稳婆哆嗦着嘴唇说：“保孩子，不必管我，保住我的孩子，那是子闲的......孩子......保住他......”

　　众人听见这话不免升起怜惜，对长孙娴落往日的那点头痛亦是一扫而去。

　　顾昔娇长叹一声越发着急起夏子闲的形踪，突而感觉身边似有一阵风过去，却见正是长孙娴落朝思慕想的人儿大步闯进屋里去。

　　李氏大惊，斥他：“那地方不该男子进去！”

　　就算是冷血绝情的人，听见方才长孙娴落那样的话也心软了三分，何况夏子闲不得不承认当初确实是他心甘情愿要娶的她，此刻见她生死不明亦是懊恼。

　　长孙娴落在这生死之际才想明白皇后姐姐常对自己说的话：“到底是跟他一起白首偕老重要，还是高他一等重要，从中只能择其一。”她如今真是悔不当初，这身脾气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之前的日子亦算是白过一场。恍恍惚惚间似是看见了夏子闲，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博一次，而后虚弱言：“子闲，我错了......”之后便不醒人世。

　　而女医却欢喜非常，因为孩子终于出来了，忙高唤：“生了生了，夫人生了！”

　　外头等待的李氏先是大喜，而后又对顾昔娇疑惑问：“怎么却听不见哭声？你赶紧进去瞧瞧，在让子闲赶紧出来！”

　　那婴孩全身泛紫紧闭双唇，被裹在襁褓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让诸位女医的心又降到冰点，看来还是晚了。

　　顾昔娇进屋后的头一句便问：“怎样，母子平安嘛？”

　　“夫人失血过多虚脱昏迷了，若是明日能醒来便没事，只是这孩子没有哭声。”女医边言边朝顾昔娇跪下了，小泣说，“我们已经尽力了，还请夫人在娘娘面前替我们美言......”

　　“给我！”顾昔娇未有多想只抢过女医手中的婴孩，她看着发紫皮皱的小婴孩只觉着难过，一面轻摇他一面唤着他，“快哭出来，快哭出来......”

　　夏子闲已然被懵住，他没了思考只是傻愣愣的跌坐在榻边，轻言：“是我害了她，早知如此，何必呢......”

　　顾昔娇没心思理会他，只耐心的拍着婴孩的小屁屁，说：“乖，哭一声就好了......哭出来......”

　　众女医们甚觉伤感无奈，其中一个终是忍不住劝慰起顾昔娇说：“想必是呆在肚子里太久，又未能足月，因此......”

　　这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婴儿亮丽的哭声响起，不仅让屋外等侯的人长松一口气，更是让顾昔娇惊喜万分，亦让那些女医们如获新生，连夏子闲也忙着过来细看，嘴里喃喃道：“幸好幸好......”
　　外头传来夏子卿的声音，问：“昔娇，怎样了？”

　　顾昔娇抱着孩子往外头去见过李氏，一脸喜悦道贺：“恭喜太太，是个儿子呢。”边言边把孩子放进婆子的手里。

　　“真是菩萨保佑！”李氏边言边又双手合十念起了“阿弥陀佛”，心想自己这房终于后继有人，却更为夏子卿着急，但深知此刻不宜多言。

　　夏子卿上下打量起顾昔娇的脸色，一面问她：“她如今怎样？”

　　“她身子太虚，若是能撑过今晚就无碍，我这就吩咐两个得力的婆子来伺候着。”顾昔娇讫语就让身边丫头去备汤药，又说，“侯爷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呢。”

　　“你已是几日未能合眼，先让婆子们守着，何况姐姐又吩咐了几位太医过来，会没事的。”夏子卿心疼顾昔娇这两日都未曾睡过。

　　“也不差这一日了。”顾昔娇先是示意丫头送太太回去，又吩咐红玉往老太太那里禀报一声，而她则还是打算留守这院。

　　长孙娴落福大命大，在鬼门关里折腾了一圈回来后也略为想通一些事，暗忖自己往日总强压住夏子闲一头确实是不应该，也对顾昔娇有了些感激之情，毕竟自己那娃娃是在她手上活过来的，又连日里照应这院，从此便断了要与她争家的心。

　　夏子闲告了几日假守在自己这院，他感激长孙娴落在生命危机关头还想着自己及拼死要保住孩子的那份心，但他因恐惧往日她所做所为，因此也不敢与她多言，只吩咐下人照顾，而他则住在偏房。

　　最为费心的当数夏子卿，他看到顾昔娇从长孙娴落屋里出来便上前拉住她的手，说：“走走走，同我回房。”

　　“侯爷有要紧事？”顾昔娇有些疑惑。

　　“她已没有大碍便回去歇息吧，连着几日都瘦了一圈，我不准你在操心了。”夏子卿边言边强拉着她的手直奔自己的院子去。

　　屋里彩君早已放好热水，屏风架子上预备了新的衣裳换洗。

　　夏子卿示意丫头们将吃食都端进来摆桌上，亲自挑了一样红枣燕窝粥盛凉，看到顾昔娇洗漱后出来便说：“吃些东西了就睡吧。”

　　“天色大亮也没睡意。”顾昔娇示意夏子卿不必担心自己，又对彩君吩咐，“去叫办事的婆子们都进来回话。

　　“不准了。”夏子卿佯装生气的出言，一面递了一个眼神给彩君让她带着丫头们都出去，而后往顾昔娇身边坐下，小声道，“不逞强不行嘛？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要此刻办不可。”

　　“事情都压了好几日没回，趁着这会子有精神了问一问。”顾昔娇浅笑，而后撒娇似的往夏子卿身上微靠，谁知方才还没睡意，此刻竟来了困倦。

　　夏子卿如何不知她其实累的很，打横抱起她往床榻上去，放下她时候已然深睡，盖好了薄被褥便轻手轻脚往屋子外头去，对院里下人们吩咐：“无论有何事都别来打扰夫人歇息，若是有要紧事就来回我，无关要紧的推后在办。”

　　众丫头婆子们皆都应声称诺，而后小心翼翼嘱照夏子卿的意思谁也不敢踏进屋里一步，只有彩君进去照看两眼。

　　顾昔娇这一觉睡的颇久，竟是到第二日的中午才醒过来，已是午膳时候，且夏子卿也已在外头办完事回来，他未回屋子先往膳房去，亲自点了几道菜，吩咐赶紧的做出来。

　　彩君看见顾昔娇起了身便亲自过去替她更衣梳妆，轻言：“小姐可是睡的安好？”

　　“怎么不早些叫醒我。”顾昔娇略有些难为情，又边抚发髻边问，“外头院子怎样，老太太及太太那头可有人过来吩咐？”

　　“并无大事，倒是王婆子那头有件要紧事，但侯爷已是对她打发了。”墨茶边抢话作答边将茶盏端到顾昔娇面前，又说，“昨日晚上周侯爷送来补身子的药丸，我先放在书房了。”

　　“难为她了，只是不知这大伤元气的妇人能否服用，还应先让太医瞧瞧才是。”顾昔娇答的一本正经，却让进来摆菜的红玉“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那是给小姐服用的药丸，并不是给那院里夫人的。”

　　顾昔娇细量后也笑出来，说：“我是睡糊涂了。”暗忖周若楠只想着自己，怎会关切起旁人。

　　夏子卿随红玉身后进来屋子，朝顾昔娇宠溺道：“若说没睡够就再睡一日，姐姐那头不必再去，府上之事也无需操心，我这两日请了大假守在这里给你办事。”

　　“侯爷自顾去忙吧，我哪里就娇贵至此了。”顾昔娇半开玩笑半认真出言，一面起身往桌边坐。
　　外头有南枝过来，福身禀报：“夫人，外头来了两个人，说是夫人的亲戚。”

　　“小娇娇还不快出来迎我。”

　　顾昔娇怎会不知这声音是谁，倒是夏子卿有些不悦，谁这么大胆子敢这样叫自己的夫人，即刻便起身往外头去看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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