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高嫁

　　顾昔娇从肖府回来后也未能歇息一刻，即刻又置办了几件要紧事才能喘口气，眼下终于可以端起茶盏悠哉些，可她却还未能停下操心，问及彩君：“你派人去膳房瞧瞧，替侯爷预备的甜羹好了未有，吩咐他们早些送去书房。”

　　今儿个夏子卿并未留在顾昔娇的书房，而是去了荒寂许久的书院。

　　红玉是个多心的，问道：“侯爷为何不来我们院里看书，难不成是跟小姐绊嘴啦？”

　　“你就不能往好的想嘛，非要自己吓自己。”彩君微蹙眉，而后轻言对她解释，“这里小姐在办事，人来人往的究竟吵闹了些，况且侯爷收藏的典集都在那头书院，过去查阅亦是有的，偏生要你多长个心眼。”

　　“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又何必同我认真了。”红玉略有些尴尬的轻笑，看到桌上摆着一件眼生的木匣子就问，“这是从哪来的，我要将他放在何处？”

　　“拿过来我先瞧瞧。”顾昔娇还未看过里头装的什么。

　　尔香整理好衣物从里屋出来，答言：“那是肖府姑娘送及小姐的，也不知是个什么宝贝。”后又得意洋洋道，“那姑娘心心念念我曾经做的阳伞，还点名想让小姐再送她一柄。可惜呀......”拉长一个音后才俏皮的说，“我不做了。”

　　“看把你乐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也不过是一柄伞。”红玉佯装很不在意的玩趣尔香，见她哼了自己一声，便又轻点她的鼻尖道，“小姐也太宠着你了，再让你做一柄怎么就使不得了，依我的意思，再让你做上十柄才好。”

　　“可惜这事由不得你作主，小姐偏生疼我些，你不服气就来打我呀。”尔香嘿嘿一笑，见红玉真过来自己身边就怕了，连忙对顾昔娇撒娇，“小姐你快救我，这人可真会同我动手的。”

　　顾昔娇将匣子里头的纸条看过就收了起来，心想肖妙灵倒是聪慧。

　　彩君清咳了两声，示意她俩别瞎闹，又正经提醒道：“小姐累的浑身疼，你俩不伺候着反还添乱，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

　　尔香轻吐了一下舌头，而红玉也不敢再闹，无意间往屋外望去竟忍不住身子一怔，朝里头榻上的顾昔娇禀报：“小姐，那头屋里大夫人来了。”

　　这倒稀罕，她来作甚。

　　顾昔娇放下手中帐册缓缓起身，还未绕过珠帘就见王妍清已是提步进来，只见她脸上扬着亲切的笑容，与往日大相径庭，温声细语问彩君：“你们夫人可在屋里？”

　　“在的。”彩君恭敬作礼，抬眸就撇到巧倚手里拿着一个锦盒，暗忖这大夫人又有什么事。

　　顾昔娇边从里头出来，一面吩咐：“去上茶。”

　　彩君点头，递了一个眼色给红玉，示意她在这里好生看着，而后自顾出去屋外。

　　王妍清轻笑，先是说了句客套话：“二夫人今日的气色不错，明艳动人的很。”

　　“大夫人请坐吧。”顾昔娇示意王妍清落坐，她不揣测只静待她自己说明来意。

　　巧倚往前两步，将自己手中的锦盒摆到顾昔娇的面前，道：“这是我们夫人送给二夫人的，是一件翡翠香炉。”边言边将其拿出来放在桌上。

　　这件翡翠香炉是不凡之物，上头的雕刻精致细腻，栩栩如生，想必是件贡品。顾昔娇无功不受禄，自然不肯收下这礼，婉言拒绝道：“大夫人有事不妨直说，不必送礼这样见外。”

　　王妍清如何不知顾昔娇对自己有所防备，轻笑道：“这是我姐姐四王妃送及我的生辰之礼，只是我屋里已有了一件，放那里白可惜了，倒不如借花献佛送给二夫人，你我既同侍一夫，就不必为件东西生分了。”

　　“可我这里并不缺他，岂不也可惜了。”顾昔娇到底不肯收。

　　王妍清晓得顾昔娇没那么好打发，往边上红玉那里打量一眼，而后说：“我有两句话要同大夫人单独说。”

　　红玉有些着急，但见顾昔娇的眼色便只得忍住，带着尔香一道离了屋子，而巧倚也一并退下去。

　　顾昔娇一面起身往里头走一面言：“有话不妨直说吧，你我到如今又何必兜着圈子讲话呢。”

　　王妍清也随之往里头靠窗的榻上坐下，从容说出自己的来意，道：“我是来同二夫人和解的。”

　　“你我眼下也不像是作对的样子，想必是大夫人多虑了，况且我从未想过要赶大夫人出府。”顾昔娇以为她是担心这事，但王妍清的心思却不在这里，只言：“我当初嫁进侯府的时候已是输给了一个人。如今再输一次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不求得宠不求子嗣，只望侯府能庇佑我一生平安，也请二夫人不计前嫌，忘记我往日所做所为，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我竟有些不懂了......”顾昔娇虽然聪明却也懵了，千算万算未料到她有这样一番言论。

　　“往日都是我错了，是我心高气傲不知轻重。感情之事不好勉强，怪也只怪我自己无能罢了，与妹妹又有什么相干，却失了理智做了许多错事，实在惭愧。”王妍清先是讨饶，而后又恳切出言：“你我的身份已是不可更改，与其怨恨彼此，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从此好生相待，也可保家宁事顺，妹妹以为如何？”

　　原来是要同自己做姐妹，但此刻未免太晚了些，且顾昔娇到底不信王妍清，暗想她一定有所筹谋，怎么可能就变了性子，因此她打算先应下，瞧瞧她到底准备往后怎样，稍作思量后便模棱两可答言：“你我即便不愿意做姐妹，亦是姐妹。”

　　“妹妹就请忘了吧，我是真心悔过，从此不敢再对妹妹有半分不敬之意。”王妍清好言相劝，一面又起身要作礼，却被顾昔娇拦住，不咸不淡道，“你可千万不必如此，哪有你向我行礼的规矩。”

　　“妹妹不愿受我这礼也罢，那就请收下那件玉炉，才算是真正原谅姐姐了。”王妍清一脸悔意及讨好，她心里免不了有些紧张，但她了解顾昔娇，即便是为诸府体面，且只为夏府安宁亦不会恶言斥自己痴心妄想。

　　顾昔娇细量王妍清的脸庞，见她眉目温和不像是怀有心计，暗叹她演技颇佳，为免还要为件香炉纠缠，因此微点了点头。

　　王妍清心生欢喜，以为开得首功，便也不打算久留，说：“如此就好，眼下我也不多打扰妹妹，这就先回去了。”

　　这话刚落，就见夏雪飞从外头匆匆进来，头一句就很不客气：“小嫂嫂在作甚呢，外头丫头说你有客在会，可这屋里哪有什么客人呐。”

　　“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越来越没有个规矩了。”王妍清边言边提步撩起珠帘，她是越发看不过眼夏雪飞了，真不知道她得意个什么劲，二婚为妾也能让她跳的这样，幸好不是做皇后，否则全天下的人都该倒大霉了。

　　顾昔娇轻叹，暗想她定是来问及自己过去肖府之事。

　　“哟，我竟不知大嫂嫂也在这呢，在商量什么机密大事？”夏雪飞冷言冷语回敬。

　　王妍清懒得理会，只与她擦肩而过出了屋子。

　　夏雪飞知道王妍清不屑同自己说话，可她也瞧不起她，暗啐一口后就对顾昔娇问：“小嫂嫂可有将我的话传到，肖府那头怎么说。”

　　“已是为你预备下了一间别院，里头家什顽器一应与夫人无差。”顾昔娇端坐上位告之她。

　　“这才是呢，否则我定是不依的。”夏雪飞甚为满意，又问，“前些日子说是替我做了新衣裳，可是做好了？”

　　外头进来尔香，微欠了欠身子道：“衣裳已经在内屋了，我这就拿来给姑娘。”边言边进去里屋拿出夏雪飞的新嫁衣。

　　那衣裳是粉红色的，精致亮眼又端庄大气，珠玉点缀更显尊贵，实在是件匠心之作，但夏雪飞却不满意，当即就吼起来：“怎么不是正红色的？”

　　“正红色只有正妻可穿。”顾昔娇淡然作答。

　　“我虽不是正妻却胜似正妻。”夏雪飞不觉着害臊，竟说的那样理所当然，差点让顾昔娇以为她是疯了，朝她打量一眼，只告诉她一件事实，“府上夫人到底是八抬大轿抬进的肖府。”

　　夏雪飞怎会不知道这事，只不过她以为自己身份不凡，终究是国公府出去的贵小姐，虽为庶出但有夏赫作主，再加上她自以为是的一些手段，不怕肖常枫不宠爱自己，因此她骄傲似一只孔雀，不屑道：“我未进府时候自然是她最大，但我独占大人欢喜之后就不一样了，提位是早晚之事。”

　　顾昔娇微挑了挑眉，只提及另外一事：“你也该往老太太那里去问个安，前两日还记挂你呢。”

　　“我不去。”夏雪飞即刻接言，而后又小声嘀咕道，“去了也是教训我，何必自讨没趣呢。”

　　“姑娘也该忍耐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对大家都好。”顾昔娇这话是对她提醒，实在太怕她的性子。

　　但夏雪飞却不以为然，反倒笑话起她来，道：“小嫂嫂最喜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又能怎么样呢，她们个个不服气，还想着法子给你惹麻烦。”轻笑一声后，又言，“要我说呀，就该给她们些利害瞧瞧，不听话就该好生治治，治的她们不敢喘气了为止。”

　　顾昔娇深知管不住她，干脆闭嘴。

　　“小嫂嫂另帮我做件正红色的衣裳吧。”夏雪飞非要穿正红不可。

　　“这不合体统礼术，我做不得主。”顾昔娇不答应，见夏雪飞又要纠缠自己，便说，“你去问太太，太太若是答应，我便应你。”

　　夏雪飞蹙眉盯着顾昔娇许久，见她依旧不依只得甩着绢帕负气离去。

　　外头进来尔香，轻嗤：“这位姑娘也真是有趣，明知道的规矩为何要去硬碰。”

　　“她就是想显得自己不一般，但她不过是自命清高罢了，有谁会理会她。”红玉不屑冷笑。

　　外头进来墨茶，阴着一张脸道：“侯爷今日未在我们院里呆着，就被人钻了空子。”

　　“这话说的谁？”尔香不解。

　　“那头院里大夫人，端着点心去了书院呢。”墨茶一肚子气，好似王妍清不该往那里去。

　　顾昔娇一言不发，更让墨茶看着难受，直言：“小姐就是太姑息她，留她在院里到底为何，当初就该趁着错将她......”

　　这话还未说完就发现被人捂住了嘴，回眸而视，才知是彩君，只见她一脸正色道：“少些胡说吧，我们这院里不是没出过多嘴的。”

　　墨茶不服气却又不敢顶嘴，只往顾昔娇那里打量，想听她一句话却终究等不到，倒是红玉说了句：“怕什么，她之前就没赢过小姐，何况是现在，凭她使手段吧，咱们只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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