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高嫁

　　府上既有热闹之地亦有安静之所，如今王妍清这边便很是寂寥，她倚在靠窗的软榻上发杵，面前案几上摆着几样点心都未动过一点，忽而又抬眸凝视住立在身边的巧倚，催促道：“怎么去打听些事都慢的这样，你去瞧瞧。”

　　“夫人莫急，想必那边正闹的翻天覆地，丫头打听仔细了才好回来禀报。”巧倚边言边提壶替王妍清面前的空杯斟满。

　　此话刚落就见有一个眉目清秀的丫头急匆匆进来屋子，欠了欠身子后说：“大夫人，我回来了。”

　　“那头怎样？”巧倚抢先替王妍清问出话来。

　　“果然还是皇后的妹子利害，不仅敢打二公子，还敢大骂自己的哥嫂，这架势不去打杖真是可惜了。”这丫头甚有一副佩服长孙娴落的形容，暗忖这女人投胎投的好就是根本，若不是有皇后撑腰，想必她也不敢这般狂妄。

　　王妍清嘴角微扬，面色比方才精神许多，又问：“为何事闹的这样？”

　　“二公子只是夸了一个丫头一句就惹的那头二夫人生气，说是院里小妾姨娘装不下还往外头去偷食，且还是子默公子屋里的丫头，实在叫人不屑，眼睛也不往高处去看。”那丫头越说越来劲，将首尾说的清楚明白，惹的王妍清心情愉悦。

　　这丫头是近日里这院子的新宠，名唤蕊儿，聪明伶俐又懂世故，手脚麻利又肯吃苦，都快要将巧倚比了下去，只听她还在告诉，道：“子闲公子到底是有脾性之人，闻言便恼了，即刻就要起身走人却又被那边二夫人拦下，硬要他发个毒誓，从此一心一意待自己，也就罢了。”

　　“他自然是不肯的。”王妍清不必想都能猜到，且她以为哪个男人会答应这样的毒誓。

　　“大夫人就是聪慧过人，竟能猜到公子的意思。”蕊儿顺势夸赞王妍清一句，而后又如说书一般抑扬顿挫的道来，“公子甩袖说做梦，那头夫人就拎起一个碗往他脚下砸过去，一派他不应诺就不放他出府的意思，谁知桌上碗碟尽数落地都不能让公子妥协，这才气不过一个茶盏飞过去，谁知竟砸伤了子闲公子的额头，流了好多的血，看着好吓人呢。”

　　“她到底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怎这样行为，也不怕旁人看着笑话。”巧倚忍不住插嘴。

　　“这话公子也对她说了，惹的她更是气恼，且看见这边院子二夫人过去管她院中之事更是怒火中烧，嘴上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叫下人们都觉尴尬。”蕊儿轻叹一声，也不知她为的谁叹息。

　　“顾昔娇说了什么？”王妍清甚为好奇这个。

　　“二夫人说话有学问着呢，只说......”蕊儿略为一顿清了清嗓子，而后学起了顾昔娇的腔调，言，“弟妹也该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再气再恼也有太太撑腰，何必自己动怒，伤及了腹中胎儿不妥当，且公子从来待弟妹就好，心有不快便好生问他，切莫将误会当了真。”

　　王妍清冷笑，轻嗤：“她比谁都会左右逢源，说话从来滴水不漏。”

　　蕊儿又继续道：“二夫人边言边从衣袖中拿出绢帕递给子闲公子让他拭血，谁知那头夫人跳了脚，指着二夫人鼻子骂她勾搭自己小叔子，又怪子闲公子只帮着外人说话，越发以为他俩之间有不可告人之事。而后便开始指责二夫人家世不好，肚子不争气，善妒又爱耍心机，哪一点都不配在这府上做当家人，只教她摸摸脸上颜面何在......”

　　王妍清与巧倚闻此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大有旧仇得报的快感。

　　蕊儿自然知道王妍清的心思，她说的这样卖力不过为讨她的欢心，未必在心里不向着顾昔娇，到底这府上明眼之人都知是长孙娴落无理取闹，若让她成了当家人，只怕底下人都没好日子过。
　　王妍清收起了笑，又正经问她：“他们还在那头院子闹着？”

　　“我回来之时还未散呢。”蕊儿实话实说。

　　王妍清放下手中茶盏，在心里细细盘算起来，喃喃自语道：“不是说侯爷在外头用过午膳就回府，怎么都到了这时候还不见人影。”

　　“满堂还在府里未跟出去，想必就要回来了。”巧倚轻言，而后又疑惑问，“夫人这是要做甚？”

　　王妍清并未答言，只是提手取下自己发髻上的一枝金簪，对蕊儿道：“这个赏你了，往后还有比这个更好的赏赐，只要你乖乖替我办事。”

　　蕊儿欢天喜地接过，而后微欠了欠身子，恭敬道：“是，夫人的话蕊儿记下了，谢夫人赏赐。”

　　“你下去吧。”王妍清先吩咐蕊儿退下，而后才对巧倚直言，“我们是时候该做个‘真正’的好人了。”

　　“夫人这是有了新的打算？”巧倚略有诧异，她如今早已猜不透王妍清的心思，只觉着她越发稳重起来，往日那个稍点就燃的性子已是一去不复返，眼下的她深沉又显得高深莫测。

　　韬光养晦这么久，总该有些建树的，王妍清先是深吸一口气，而后起身整了整衣裙，一面提步往前行一面道：“我们是该改过自新了，让侯爷知道我王妍清还是往日那个天真良善之人。”

　　巧倚似懂非懂的点头，只紧随她身后，却原来是去的长孙娴落院子。

　　那一头还未消停，真未想到长孙娴落挺着大肚子还能这样折腾，府中上下都被她教训一遍不说，还点到了夏子卿头上，此刻还在对顾昔娇施压：“外头传言我们全靠侯爷养活，但我长孙娴落是何种身份，根本不需要靠谁，从此我们这院独处，不需要你们费一点点心！”

　　“你要独处就依你的意思，带着这院里一草一木统统离开这里。”边上一直耐住性子的夏子闲终是忍不下去，原以为让她痛快些骂两句便作罢，而她竟冒犯到自己哥哥头上就不能再由着她，面带怒意又言，“但我还住这里，哪里都不去！”

　　长孙娴落气到心肝痛，即刻问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赶我离开夏府了？”

　　“我何曾赶你，是你自己说要走的，我又怎敢拦你，免得又说我不知你尊贵身份误了你的好事！”夏子闲提言吼她，这让顾昔娇甚有些着急，刚要出言好话两句反被长孙娴落斥喝住，“你闭嘴，他与我说话不用你来插嘴！”

　　夏子闲觉着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凭她怎么样闹吧，总之他不愿在妥协，再想想若是孩子随她一样的性子，这夏府早晚要被拆，倒不如今儿个做个了断，干脆进宫请皇上成全，与她和离才算太平。

　　顾昔娇似是瞧出了夏子闲的心意，连忙上前拦住他，小声道：“公子息怒罢，冲动之下不该随性。”

　　长孙娴落非但未能领会顾昔娇一番好意，还只当他俩交头接耳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刚要疾言却听见一道亮丽的声音：“你也太不像话了，仗着自己身怀有孕就无理取闹，见院里人人处处对你谦让，反倒越发嚣张跋扈起来。”

　　夏子闲往院门口望过去，却见是王妍清带着巧倚过来，先不论她为何言出如此，但那句话却是无差的，且更是惹的长孙娴落莫名其妙，暗忖她一向与自己交好，而今怎么倒戈相向，但瞬间又硬气数落起她：“你失宠多时，又不是这府上当家的，要你多管什么闲事，只回你屋里养病罢。”
　　“我是你长嫂，难道就说不得你嘛？”王妍清无畏无惧反问她，她如今已是弃了长孙娴落这颗棋子，自然也无需再对她客气。往日还以为她能怔住顾昔娇，未料及她根本是个蠢物，只知大呼小叫却不懂用脑子。

　　“我倒是小看了你，这是在帮着谁立威呢，难不成你而今又有了筹码好争上位了嘛，踩下我就能再抬你做府上当家人？”长孙娴落突而冷笑起来，心里更恨她两面三刀对自己落井下石，而顾昔娇亦觉着新奇，同样猜不透王妍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夏子卿急匆匆从外头赶过来便了然。
　　王妍清自然也撇到夏子卿已来，即刻又慷慨陈词起来：“谁说身孕子嗣才配当家，虽说二夫人嫁进侯府之时确实家道中落，但她娘家此刻亦是有所作为，况且德行品格未必不及一些名门权贵出身的大家闺秀，再者她亦是侯爷八抬大轿娶进府的夫人，如何就当不得家了？”边言边又与长孙娴落对视，缓缓道，“她亦是你长嫂，说你两句何错之有，况且你今日确实不知礼术，更是下狠手打伤了公子，实在不是贤妻所为，即便是到皇后娘娘面前，怕也是你失理，更让你长孙府上蒙羞。”且见长孙娴落一言不发更是对她咄咄逼人，又言，“你若觉着二夫人不配说你，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夏府自来不分家，你哪里也去不得。”

　　“你！”长孙娴落自来喜好抬出皇后，却又自愧今日打伤夏子闲一事，况且近两日她府上频频差人送信来告戒她少生事端，冷静下后便打算先忍耐，不自禁往自家夫君脸上打量，只见他单手用绢帕按住额头，但那血却还是淌过他的下巴，再往顾昔娇那里望去，她照旧淡然如水，倒是夏子卿脸上几分阴气吓的她终觉应该收敛些，干脆捂住肚子装起来给自己台阶下，甚显痛苦的呻（）吟道：“哎呀......我肚子好疼......”

　　“扶夫人回屋里歇息，派人去宫里唤太医过来，另再去请时常来府上的大夫。”顾昔娇见此便顺势出言吩咐，又往前两步对夏子闲好言劝说，“公子去我院里吧，同你哥哥说会话。”讫语转身往院子外头走，与王妍清擦肩而过时朝她撇一眼，却只对立在院门口的夏子卿言，“我先往老太太屋里去，让她好放心。”

　　夏子卿点头，扫过一眼王妍清也未出言，只上前搭住夏子闲的肩膀，说：“随我走罢。”

　　巧倚见人都散了便对王妍清轻言：“夫人，我们也回去吧。”

　　王妍清点头，而后在心里升起一股子不甘心，暗忖她方才表现这样好，为何还未得到侯爷一句话，但又记起姐姐告诫再三要自己耐心些便只得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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