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高嫁

　　苏太太到底不好对付，顾昔娇好话歹话说全了还在傲娇：“虽说我们比不及那些皇亲国戚权势之门，却也要恪守道理规矩，当日应下这门亲事是你情我愿的，就该守其约，遵其诺，免得叫人看着笑话，还以为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诟病。”

　　夏母一直以为李氏难处，没想到这府上苏老太婆更甚，且她所言还都是道理，叫她实在不好驳言。

　　但顾昔娇却觉着好笑，她怎会不知苏太太的为人，想必有她认为不可放手的好处才不愿意退亲，因此不急不徐出言：“女儿家的终身大事非同小可，谁不盼着能得一好人家，白首偕老平安顺心。我府上公子的人品尚佳，姑娘亦是再好不过的人，原是天作之合地设一双，只是事出有因，不为其它，只为姑娘着想。”

　　苏太太不屑冷刮一眼顾昔娇，暗忖她如今到学的伶牙俐齿，刚要驳她却又让她抢了话去，道：“原说公子身染重疾早些娶门亲亦是好事，只是公子良善，不肯让姑娘跟着自己吃苦受累，又怕时日不多，日后让姑娘独孤一生更是于心不忍，想必天下父母亦是这番苦心。”

　　这番话可圈可点，让边上许久未出言的夏母亦是接了一句：“如何不是呢，白可惜了一个好姑娘岂不是我府上的不是。”

　　“我这里也认识两个医术高明之人，这就叫他们去府上瞧瞧，没准公子的病就好了。”苏太太不好糊弄，又抛出一计。

　　顾昔娇微蹙眉，暗忖怀柔政策是行不通了，稍作思量后才缓缓道：“贵妃娘娘已是派了诸多名医来瞧，却也不见好转，此刻已是被送往清静地休养，苏太太这番美意甚是感激，只怕亦是徒劳。”

　　苏太太抬眸盯紧顾昔娇，她如何肯败在她手上，皮笑肉不笑嘲讽她：“也是啊，我们苏府能认识几个名医，自然不及娘娘寻来的医术高明。”

　　顾昔娇浅笑，只说：“苏太太是明理之人，亦不过为姑娘挣口气，夏府两家虽结不成亲家，但情谊还在。”

　　那位配及夏子言的姑娘并不是苏太太所出，那是她远房表亲的女儿，只因父母死的早才接过来苏府住着，从此当成小姐来照看，指望她能替苏府得些好处，谁料想竟出了这失体面之事，往后还如何说亲。

　　“只怕是我们苏府高攀不上你们夏府及宫中的贵妃娘娘，否则哪还有退亲一说。”苏太太冷嘲热讽一肚子酸水，她巴不得也将自己姑娘送进宫里去呢，只是没那个命罢了。

　　夏母面无声色一言不发，往顾昔娇那里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早些走人了事，既是今日说不通，便回去另想办法，何必还要听些酸话。

　　顾昔娇亦觉着多说无益，却还想最后试探一把，指了指桌上带来的歉礼，道：“这些东西聊表歉意，还请苏太太收下，今日就不在叨扰了。”

　　“这礼我不敢收，还请拿回去吧。”苏太太不肯，她不答应退亲如何能收歉礼，誓要死磕到底，她就是见不得顾昔娇强一头。

　　顾昔娇微眯了眯双眸，耐住性子轻言：“这礼虽轻却是一片心意，澈泽玉炉是今年进贡的珍品，一件在皇上的上书房摆着，另外一件就在眼前了。”

　　苏太太以为顾昔娇分明就是在拿权势压自己，仗着府上出了位贵妃娘娘就目中无人，即刻就对她不客气道：“我府上还不配摆这件东西，更要请夫人拿回去了，且到下月之时就请夏府挑个黄道吉日，咱们就将喜事办了。”

　　夏母诧异，全然不懂这女人如何作想，都说的如此直白竟还不懂，耳边又听苏太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不是儿戏，既已定下就不可更改，何况我深信府上公子定能平安无事。”

　　“多谢太太吉言，只是强扭的瓜不甜，何必伤了和气。”顾昔娇觉着这位苏太太比以前的架子越发大了，想必是苏俊易混的风声水起，因此才叫她底气十足，且她以为无需在对她相让，将这门亲退了才是正经。

　　“当初亦是你们自愿，如今怎好说强求二字。”苏太太的口气甚是不悦。

　　顾昔娇不急不燥，只说：“我们这头全是一片为姑娘的心，太太也该为她着想些。”

　　“我就是为她着想，才不叫你们给诓了。”

　　“凡事都讲真凭实据，太太何出此言？”

　　苏太太听了这话后竟不自禁的冷笑出声，而后说：“官宦权贵，皇亲国戚就是不一般，我们这有理的反倒成了没理的，是不是还要以此为威胁。”

　　“要说皇亲国戚亦不是我们夏府一家，听闻苏府祖上亦是权贵之门，如今更是仕途大好，想来是我们太过自以为是了。”顾昔娇这话说的极不客气，如刀子一般刮在苏太太的身上，叫她果然失了分寸，重斥道，“你太没规矩！”

　　夏母原想息事宁人，好言好语将此事了结，谁料及苏府之人这般难缠，见眼下这局面便未在好性，却只对顾昔娇微斥：“你一个侯夫人竟也大呼小叫起来，成何体统，确实没了规矩。”

　　这话才叫苏太太及她身边儿媳妇回过了神，人家到底是侯爷的夫人，虽是年轻，却比你有身份有体面，那句“太不规矩”就是僭越，连忙也跟着收声不语。

　　顾昔娇低眸，她深知夏母指桑骂怀，且也懒得在同苏太太废话，稍一侧脸就见外头慢慢踱进来一个熟人。

　　苏夫人见自家夫君过来便连忙上前相迎，轻声细语道：“大人如何回来了，要不要叫下人准备点心茶水。”

　　苏俊易原想回府上小歇一会，闻得夏府老太太及二夫人在此便来瞧一眼，果然是她顾昔娇不错，今日打扮的甚是惹眼，顿觉自己身边这女人好没意思，先是轻推开她，而后往前两步，道：“夏老太太是稀客，肯过来不坐是我等的荣幸。”

　　夏母客气浅笑并不答话，倒是边上的苏太太说了话：“老太太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是为退亲而来，只是可怜了你那妹妹，还未过门就让人伤了体面，日后还有谁肯来求亲，只以为是她哪里很不好呢。”

　　“母亲不知这其中的道理，老太太是一片为我们的心。”苏俊易边言边轻撇顾昔娇一眼，而后又对苏太太道，“我方才从宫里回来，听娘娘说要替我们苏府做媒，让表妹配及四王爷做侧王妃呢。”

　　“哦？”苏太太眼睛一亮，往夏母及顾昔娇那里打望一眼，甚有些不信。

　　苏俊易未理会自家母亲，只对夏母及顾昔娇恭敬道：“还请老太太及侯夫人赏脸，留下一道用膳吧。”

　　“多谢大人美意，只是府上还有事，此刻就该回了。”顾昔娇婉言拒绝，而后扶起夏母起身。
　　苏俊易未有留客，吩咐两个婆子丫头送出去。

　　待人都没了身影，才听苏太太问：“你方才所言是真？”

　　“假的。”苏俊易言语的漫不经心，而后自顾坐在椅子上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盏。

　　“这话也是随意能说的？”苏太太长叹一声，只怪苏俊易不懂深浅，而后又委屈起来，“她如今得了势，就来欺负我们府上人了。”

　　站在一旁的苏夫人听得一头雾水，忙问：“谁得了势？”

　　“与你不相干，少插嘴。”苏俊易冷淡的很，边言边起身对苏太太道，“母亲你说，到底是嫁进夏府做个不成气的夫人好，还是去王府当个侧王妃好呢？”

　　“自然是侧王妃好，没准将来还能有一番前途呢。”苏太太嘴角微扬，仿佛已是看到了光辉风景。

　　苏俊易掀袍走出厅外，细想方才顾昔娇的形容，朝着蔚蓝天空微露出一个浅笑，道：“她会让我们如愿的，她想了断此事，唯有成全我们才行。”讫语就大步往自己屋里去。

　　另一头的顾昔娇心有不悦，她怎会不知苏俊易下的一手好棋，若不能如他所愿，想必这门亲事定是退不成的。

　　彩君见顾昔娇进了院子便吩咐下人去泡茶，径自迎上来，问：“小姐，那头的事情可还顺利？”

　　顾昔娇未答，只是忽而对廊上那两个在窃窃私语的丫头疾言：“你们在说甚？”

　　那两丫头皆是身子一怔，而后唯唯缩缩走近顾昔娇身边，作一礼后才小声作答：“没说甚。”

　　顾昔娇方才听的分明，两个人在那里细碎碎夏子默院里之事，幸灾乐祸还算是轻的，只怕以讹传讹颠三倒四说出些与真相背道而驰之语伤及府上体面，因此这事非要认真管教不可，即刻对彩君吩咐：“若是再有人敢在背后对主子议论碎嘴的，罚一个月的月钱。”

　　彩君甚以为这事是该整顿，连忙点头应诺下。见墨茶进来便从她手里端过茶水摆在顾昔娇面前，刚要汇报府上之事却见外头进来一个婆子，她先是欠了一身，而后道：“夫人，我有要紧事要告诉。”

　　顾昔娇边饮茶边问：“何事。”

　　那婆子左顾右盼一眼，只低眸不语，倒叫彩君突然明白了，挥袖示意屋里其它下人都退出去。

　　“说吧。”顾昔娇将手中杯盏放置案几上，示意她直言。

　　“是有关子留公子及孙姨娘之事。”那婆子言语的好小声，似是有什么重大的秘密，哪里晓得顾昔娇早就知道此事，只听她说明大概后又讨好出言，“总见这二人鬼鬼祟祟的，想来定没好事，莫不是在做些不知身份的勾当，夫人可要注意些才是。”

　　顾昔娇一脸正色，慢慢起身往那婆子跟前来，问她：“你还对谁提及过此事？”

　　那婆子在孙宛燕的院子里早呆腻乏了，一心想攀高枝，因此才来对顾昔娇告密，直言道：“我哪敢同旁人去说，自然要先来禀报夫人，且我还想请夫人将我留在这院里做事，定能全心全意孝敬，不管是哪院哪屋之事，只要有些风吹草动的都一一过来禀报，任谁都逃不过夫人的眼睛去。”

　　彩君最知顾昔娇并不欢喜这类趋炎附势之人，况且日后难保不被反咬一口，因此替她出言打发了，道：“你先回去吧，夫人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那婆子欢天喜地连连称是，转身就离子屋子。

　　“打发她往庄子上去，院子里不能有诸如此类的传言，若是经我查出，定要严惩。”顾昔娇生怕人多口杂伤及了夏子卿的颜面，且以为那两人之事不该再拖，长此下去终要被众人掩发，早些周全过去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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