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舞

　　突厥营。
　　月辉透过穹顶牙帐的油布洒在帐内，却被几盏油灯的灯火吞灭。
　　佗钵低头看着手中的帛画，书案上还有一把刀柄上嵌着蓝紫色宝石的锋利匕首。
　　画上是一名俏丽的胡服女子。女子容颜绝美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但双眸中却有着无法解冻的严冰寒霜。
　　“兰儿，兰泽…”佗钵轻轻念着那个名字。
　　既然你离开了我，那你就一定不要再想起你以前的事情了，这样于我来说，也算是公平。
　　至少你不会记得高长恭，或许他是你喜欢的人，你不记得他至少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事情。
　　可是你忘了么…他高长恭已经有一名鸾凤和鸣的王妃名叫郑嫙，就算你能嫁给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妾啊。
　　若你可以嫁给我，和我一起回到我们大突厥的草原，你就会是突厥王庭里除了王后以外最高贵的女人----突厥储妃，为什么你就不肯跟我在一起呢？
　　就为了一个高长恭么…兰儿，若我率兵攻破北齐，我定会为你取得他高长恭的项上人头。
　　兰儿，终有一天，我还会再次见到你的。你逃不出我佗钵的手心----只要我想得到你。
　　佗钵小心翼翼用自己做的狼皮的刀鞘将匕首收好，插在腰间。

　　多年以后等他成为大可汗的时候，他会笑自己：那时候兰儿也不是什么都没给你留下，至少还有肩膀上的牙印和身上的累累伤疤。
　　穷尽一生她给过他的，也不过是这些而已。
　　那时候的他才注意：自己受过的最大的伤疤并不在身上，而是在心里，那道时隔多年仍旧在流血的狰狞的伤疤。
　　如果佗钵知道未来两年里会发生的事情的话，他一定会就此撤兵不再染指中原。
　　至少不会被她恨，至少她还会舍得将自己的目光多分给他一点。
　　可他终究还是错了，完完全全的错了。
　　五万突厥铁骑，五万北周大军，最终败给了他率领的仅仅五百精骑。
　　城上城下，却永不相见。
　　那都是后话。
　　佗钵吹灭灯烛，转身踱到榻边，躺下和衣而眠。

　　飒，就当我求求你罢，放我回去找灵修，你不能再错下去了！知道吗，你本就不该觊觎宸的人间之主的位置！
　　嫙，你心里念念的除了那个灵修，就不会再有别人了么！
　　我是他的妻子，我身上怀有的是他的骨肉，我为何不能想着他！除了他我的心里容不下任何人！

　　佗钵似乎在做梦，梦里一男一女这样争吵着，是在一个荒野一样的地方。
　　女子一身白衣，竟和那日宇文护送来的画像上的兰陵王妃的容貌重叠。唯独看不清的是那个玄衣男子的脸。
　　谁说梦里的，就都是虚幻的？
　　这是谁的记忆呢…
　　一个爱得有多刻骨，另一个就恨得有多刻骨。
　　那毕竟是错误的爱，即使被忘记了，那也是一个无可更改的错。

　　绿眸女子立身山顶，似乎完全不会感觉到山顶吹过的瑟瑟冷风和秋夜的寂寒。
　　风吹起她月白色的衣袂，和她素白的面纱，隐约露出她的脸，微薄的雾气之中，那张美艳的脸竟和郑嫙有五分相似。
　　不过她的眸子并不是郑嫙一样的褐琥珀色，而是幽绿色，如同流转着光华的猫眼宝石一般。
　　“嫙儿…飒…这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劫难么…真的就无法改变么？飒他不能再错下去了，他不能爱你啊…”绿眸女子轻叹，“前世今生他怎么都会错得这样离谱呢…”
　　想必这女子，也是寥寥几位知道内幕的神族之一。
　　“嫙儿，怎么办啊…飒他已经爱上你了，但他并不知道，兰泽就是郑嫙。可是无论他爱上的是哪张脸孔，他都是在不知不觉间延续了前生的错爱啊！”
　　“帝君他是错了！”身后冷硬的声音响起，“他怎么会爱上帝女嫙那种他原本就不应该留她活命的下贱女人。”

　　绿眸女子的身后是凛冽的杀气。
　　绿眸女子不慌不忙理好面纱，才转过身看着面无表情的小怜。
　　“怎么？你似乎很是讨厌嫙呢！”绿眸女子说。
　　“你说错了，不是讨厌…”小怜看着她和佗钵相似的眼睛，“是恨，入骨的恨。”
　　“我恨她能够得到帝君的爱，恨她明明伤了帝君，帝君却仍旧固执地爱着她，恨她可以有那么多人为她俯首称臣。”小怜说。
　　月色下，一袭广袖镶金边黑衣流纱抹胸长裙衬得小怜凹凸有致的身材更加魅惑人心。
　　“你不后悔为了帮助帝飒而封印嫙的记忆？明明你可以在这一世抓住这个机会和他在一起的。”绿眸女子问。
　　“和帝君的江山比，我不重要。”小怜说，“为了他，我宁可亲手把帝女嫙送到他怀里。”
　　“真狠得下心，帝飒他明明都不记得你是谁。”绿眸女子讥讽的说，“你就觉得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事…他真的就会多看你一眼么？”
　　“你凭什么这么说？”小怜上前一步抓住女子的右手小臂问。她的眼中燃起着幽幽的怒火。
　　“凭什么？！我毕竟比你们要了解他了解得多，他会不会看上你，我怎么就不知道了？”女子大笑着说，手臂一挥甩开小怜的手。
　　“你究竟是谁！”小怜质问。
　　“我是谁与你何干？这么笨的女人，难怪帝飒看不上眼。”女子说完，转身离开，“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再伤害帝女嫙，否则你心爱的帝君的性命，就真的不保了…”

　　女子扬起的衣袂滑过小怜的脸颊，小怜愣在原地，呆呆不知如何是好。
　　她…真的是那个人吗？难不成那个人也来了人间？
　　不会的！她一直守在佗钵的身边，她知道那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对佗钵产生杀意的！
　　可是这个绿眸女子…却差点杀掉他。
　　不！不可能！她们两个绝对不会是同一个人！
　　小怜握拳，指甲深深抓入掌心中，地上绽开一朵鲜红色的花，那朵花瞬间又滚落尘土之中，不见。
　　小怜的指缝间，是她自己都注意不到的鲜红。一滴一滴的鲜血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艳红的花。
　　帝女嫙！小怜恨恨地咬牙，眼中沁出的冷光幽然。
　　她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她心中凛冽的恨意，早就掩盖住了其他一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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