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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距离
还是刚才的那张长椅,那片月色和无声涌动的湖水。只是身边的人,换了一个。这种感觉对萧离正来说,有那么一点怪异。
从坐下开始,明语就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说一句话。
被她的目光盯得有点凉飕飕的,萧离正决定主动打破这个僵局:“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你和她为什么会这么晚在一起?”
姑娘一开口就是不满的质问语气,听得他很是无奈:“出来散步碰到了而已。”
“难道不是约好了的吗?”
“真的只是凑巧。”
“你喜欢她,对不对?”
“大家只是同事。”萧离正不明白为什么他和她之间的对话会变成这样,就像是他这个出轨的男朋友在接受正牌女友的拷问一样。而他明明不需要向她解释这些。
她低头略作沉思,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拳又松开,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抬头看向他:“那你喜欢我吗?”
他也看着她的双眼认真地回答:“我们不可能。”
伤心的泪水慢慢地在她的眼中凝结:“为什么?”
“我说过,我不想要办公室恋情。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我不希望两者混在一起。分清工作与生活的界线,这是我的原则。这一点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语气温柔,“明语,你很好,只是我不想打破自己的原则。而且我们的性格是否合适,我想你心里也清楚。我们可以做朋友,可要做情人,彼此之间需要磨合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你想清楚过吗?”
“你的原则,难道就不能有一次例外吗?”她依然不死心地望着他,“没有在一起过,怎么能确定彼此是不是真的不合适呢?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做到你心目中理想的样子……你连试一下的机会都不能给我吗?”
久久的默然。一声长长的叹息后,他闭上双眼转身欲离去:“回去吧,明天七点就要集合。”
有力量忽然从身后扑来,一双手臂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身体。一个闷闷的,带着哭音的声音小声地说:“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如果你不想要办公室恋情,那我可以辞职……”
无力的感觉席卷全身,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推开她。
“……明语,不要任性了。”
“我没有任性,我是真的愿意这么做。工作我可以再找……”
“……你让我想想。我回去想想,好吗?”
萧离正的心全所未有地乱。他心里清楚,他对明语并没有男女方面的感情,除了同事之谊,就只剩下对一个妹妹一般的怜爱之意。可不管他如何坚定不移地拒绝,狼狈不堪地逃避,温言细语地相劝,她都一根筋认定了不撞南墙不回头,撞到头破血流也还是想要将一条道走到黑。对于这样死心眼的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旅游结束回到工作的城市之后,她的惯例每日笑话停止骚扰了两三天,路上偶遇的戏码也没有再继续上演。她似乎在安安静静地等待他“想想”之后的答案,也给了他松口气的时间。
可很快,他发现自己又错了。他发现似乎有人每天都会帮他整理办公桌,书籍、资料、报刊样本、写字笔都会在第二天分门别类地放在一起,喝水的杯子因为泡咖啡留下的印子全都消失无踪,台式电脑的屏幕和键盘都擦得干干净净,整个桌面上整洁得没有一丝灰尘。空了的咖啡盒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盒新买的摩卡咖啡。
午睡的时候,他发现休息室里专属于他的那张沙发上,平时被他随便丢在那里的空调薄被被人叠得整整齐齐。躺下时他更发现,有人帮他清洗过被套,上面芳香的洗衣液味道和晒过太阳后暖烘烘的香味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梦乡。
这样的状况,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也再一次地选择了避开对方。
这天,他和苏青时一起去采访了一起为情自杀的事件。割腕自杀未遂的女当事人告诉他们,她爱男方多年,彼此一直是恋人未满的暧昧关系。对方和她无话不说,对她也很好,但是既不说喜欢她,也不拒绝她。四年时间里,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他身边唯一最亲近的女人,总有一天他会回头看见一直在痴心等待的她,然后与她执手偕老。可是就在不久前,他突然告诉她,他恋爱了,和另一个女人。而对她,他从来都只是当做红粉知己而已。她受不了这个打击,接受不了这几年来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付出而他竟从未动过一丝真情,所以才有了这样冲动的行为。
听对方讲述的过程中,萧离正莫名地想起了这段日子以来变得沉默又安静的邬明语。他自问不曾对她有过任何暧昧的越界行为或言语,但对方单方面炙热的感情确实震撼到了他。他不能确定,如果他一直不接受她,按照她那样执拗的性格,会不会不管不顾地一直等着他?或者在未来某一天他遇到心动的人开始恋爱之后,她一时无法接受事实而做出这样伤害自己的事来?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心事重重。
送苏青时回家时,路过一个垃圾桶,一旁原本安安静静坐着的她忽然语气急切地叫了起来:“停停停停停!”
他不明所以地连忙踩下刹车,车子吱一声急停在路边。苏青时急匆匆地解了安全带,推开车门奔向垃圾桶的方向。
萧离正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还是急忙跟着下了车。等他走过去的时候,苏青时正从垃圾桶旁一个破纸盒里捧出来一只一个多月大的小奶猫。
小猫瘦得浑身只剩下了骨头,眼睛似乎被什么东西糊住了,睁也睁不开。耳朵里黑黑脏脏的,满满的都是耳螨。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稀疏打结的毛里有不少跳蚤和细小的虫卵。它蜷缩在她的手里,时不时发出一声细弱的叫声。
“……真作孽。”萧离正情不自禁地喃喃道。
苏青时抱着瘦弱不堪的小猫,面上满是不忍的神情。她动作极轻柔地抚了抚它小小的脑袋,像是在温柔地安慰它。
“可以帮忙送我去最近的宠物医院吗?”
她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他才发现她的眼中隐隐似有泪光。
他从地上捡起那个纸盒,示意她将小猫放进去,然后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走吧。”
小奶猫非常听话,一路上既没有大声叫嚷,也没有奋力挣扎想要逃跑。送到宠物医院之后,医生仔细地给它做了一番检查,清理了一下耳道,做了驱虫,最后将被眼屎糊住的双眼也清理干净了。
苏青时走之前又配了些体内和体外的驱虫药水,顺便买了些幼猫的食物,才抱着已经干净不少的小猫离开。
回去的路上萧离正看着一脸温柔地抚摸着怀中小家伙的青时,感觉好像有什么力量在一点一点化开他的心,整个人也跟着变得温柔了起来。
“打算收养它了吗?”
“嗯!”她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他望着她低下去的侧脸,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脸上笑得是如何的暖如春风:“那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了吗?”
“念念。”她沉默半晌后,轻轻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念念?”他无意识地跟着复述了一遍,心头充满了疑惑,“宠物的名字,不是一般都是喵喵,咪咪,小花,大黄,发财之类的吗?”
闻言,对方无语地抬头瞪了他一眼:“就叫念念。你说的那些,太俗。”
他偏过头,抿着嘴闷闷地笑了起来。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她的心中,小猫真正的名字叫做“纪念”。
第二天下班后,萧离正陪着苏青时去买了不少猫咪用品,包括猫砂、猫爬架、逗猫棒等等,还帮她把东西搬到了家里。
那是他第一次进入一个女生的领地,而且这个女生还是有社交障碍的“石头美人”。
她的住处和她本人冷冷淡淡的表象完全不同,整个屋子的基调是暖色调的,布置温馨而清新,所有东西都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不管是田园小碎花风格的沙发垫,还是浅粉色纱质窗帘,还是白色绣花的桌布,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她蹲在窗边逗着已经睁开了双眼变得精神不少的小猫。长长的头发在她的身后散开,像黑色的瀑布。夕阳从外面透进来,金色的光芒落在她的身上,将她也染上了绚丽的暖色。
他站在几步之外,恍如在一个梦中,心中从未那样的安宁平和。
那一刻,他没有想过,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就是几步之差的距离。当时没有迈出前进的一步,后来便是渐行渐远。
当太阳落下又再次升起时,他听说邬明语提出了辞呈。她说的她可以辞职,原来并非一时气话。
他主动去找她。在楼梯间里,他语气严肃地要求她收回辞职报告。
她却问他:“我辞职了,我们再也不是同事关系了,你愿意给我机会了吗?”
他望着她倔强的眼神,终于败下阵来。
感情可以试一试吗?从前萧离正完全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跟一个并没有感情基础的女人,开始以“恋爱”的关系交往,这几乎是荒谬滑稽的,也是不负责任的。可事实是,他确实这么做了,因为不得已,因为对方的威逼——独处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可他忘了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心是肉长的,即使一开始并非心甘情愿,在日复一日的亲密接触中,他也渐渐地产生了感情。渐渐地接受了对方主动过来牵手的行为,或者冷不防扑上来的拥抱,又或者,是她在他闭着眼休息时忽然落在他唇上的吻。在这段关系里,他承认自己一直都扮演着一个被动的角色,而她主动、热情、足够大胆,从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爱。
某一天他忽然意识到他不再排斥她的亲近,不再斥责她每天时不时的电话、短信骚扰,不再抗拒与她一起吃饭散步看电影,自己大部分的空余时间开始被一个人全方面侵入、占据时,他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他想,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却有着无声的力量。
萧离正和邬明语确立恋爱关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公司。所有人虽然一开始都相信“女追男隔层纱”这个道理,但也没有想到这层纱被捅破的时间会这么快。于是全都起哄要他们俩请客吃饭。
吃饭的那天,唯独苏青时因为要去外地参加一个新闻办的活动而没有出席。
那之后两年多的时间,萧离正和她除了工作上的问题,再也没有太多的交集。
只是有一天,他去她的桌上找一份资料,看到黑色笔记本里顺着资料页打开的空白纸页上,一行娟秀清隽的字。
“你永远都不知道,有人曾经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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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里还不是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