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

　　等在门口的女管家陈嫂看着面前的齐程，忍着头晕，心中默默数着，已经走了200个来回了。

　　这个女孩是先生唯一带回来过的女人。之前，除了她，厨师老郑，加一位作家务的保姆这里只住着他一人。

　　不用说，能让男人紧张成这样的女孩，一定是心中所爱了。泳池那里也没个动静，这位八成是担心女孩在里面出问题，又拉不下来面子去问。

　　没事的，陈嫂是过来人，先不说这池水放得很浅了，那女孩子一看也不是软弱的样子，哪里会想不开，只怕是眼前这位爱得太深，才事事担心。

　　“有一个小时了吧，”齐程像是在对自己说，“才30分钟，”陈嫂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句。

　　“应该也差不多了，我去看看？”陈嫂有点得意的看着齐程。

　　“嗯”男人依然板着脸。

　　不知心里急成什么样了。陈嫂忍着笑，转身走过去用钥匙开了门。

　　身穿白色浴袍的女孩坐在池边的躺椅上，正用大毛巾仔细的擦着长发。陈嫂笑了笑，识趣的装好衣服和用品，转身离去。

　　齐程走了进去，合上门，诺大空间内只留下他们两人。

　　“我想知道网上你和那个人的照片到底怎么回事。”女孩先开了口，她是他女朋友，当然有资格质疑他。就算分手，也分个明明白白。

　　“你答应过我，要完全信任我。”男人边说边走过去，坐在云端身边。望着女孩被雾气熏蒸得微红的小脸。

　　“我需要一个人的支持，来收购一个很重要的公司。这个人的女儿喜欢上了我。”

　　“我说过不会负你。”男人补充一句。

　　“你喜欢她？”云端一脸平静，不知为何，她联想到了妈妈身上发生的故事。

　　“我怎么可能喜欢她，甚至她也清楚我心中根本不在乎她。她只是起了搭桥的作用，她父亲帮我，根本原因是利益。”

　　“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我也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为了事业什么原则都不顾。这次是她自作主张，让记者故意把我们俩拍成很暧昧的样子。”

　　“其实我也可以用别的方式来兼并那家企业，但太过费时费力。”齐程看着云端，她垂头着，半干的发丝遮住了她的侧脸，也不知在想什么，宽大的浴袍袖子露出一双纤瘦玉臂，右腕上是他送的翡翠手镯几乎快要从手上滑落下来。

　　什么时候她这么瘦了，想起这未见的两个月，女孩一定备受煎熬。齐程不禁有些痛恨自己。

　　托起云端的右手，齐程像过去常常作的那样，一根一根的吻着手指。

　　“你刚才是在故意气我吗？你真的成功了。不要再有下次。不然我......”男人没有说下去。

　　“为什么要这么久不理我？”女孩抽回手。

　　“......”男人不知怎么回答。

　　“如果没有杜秀秀打电话给你，我现在还见不到你吧。”

　　齐程沉默。

　　“是因为我的腿吧。”女孩仰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男人的脸，他露出意料之中的惊愕表情。云端心中一片死灰。

　　“我只是猜的，没想到真的懵对了。”女孩苦笑。

　　“不，不是这样。”齐程不知说些什么好。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哪里作错了，让你这样对我，今天回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你的电话短信开始变少，应该从我们上次约会那会儿开始的，送我回校的是司机，以前见面，你都会自己开车送我回去。那天我醉的那么厉害。依稀记得在餐厅到处找你来着。好像有好多人在看我。我记不清了。”

　　女孩咬了咬唇。“我是不是在众人之前出丑了？”

　　齐程没有说话，感觉到有冷汗从背下滑落。他有种要失去她的感觉。

　　不行，他上前，一把将云端搂进怀里，紧紧的箍着，女孩有些喘不过气，但依然一动不动，任他抱着。

　　“我是个大坏蛋，人渣，你骂得对。”

　　“可我从没想过放弃你。我只是......”齐程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胸前已经被云端的眼泪洇湿了一片，女孩拿手抚摸他的胸口，没有发现那块玉佩。

　　她闭上双眼，搂紧了齐程。

　　“端，给我点时间，我也是人，也有苦恼。但我绝不会放弃你。”齐程双眼黯然，他看出了云端的失望。但他不忍再瞒她。

　　“嗯。”女孩一晚上已经身心交瘁，累得不想说话。

　　“端，你看这个房子，就是为你准备的，这里很繁华，生活方便。主要是这个游泳池，医生和我说你的腿要保持下去，要锻炼又不能受力，所以游泳是最适宜的办法。还有四间空房，你不正学画吗？可以作画室，其他的咱们作儿童房，等结了婚，咱们多多的生......”男人搂紧怀中的云端，絮絮的说的，直到她沉沉睡去。才轻轻抱起她回到卧房。

　　男人望着床上的云端，脸色苍白的看不出血色，秀眉轻轻皱着，睡得并不安稳。她本来就瘦，现在更是瘦的下巴尖尖，肘弯处皮包骨般的突出。

　　那天，他早就在女孩短信中得知她开学返校，却没有联系她，直到几天后，她主动打电话来。

　　“齐程，你怎么不来看我了，最近一定很忙吧。”女孩还主动为齐程寻了下借口，顿了一下又说，“我们开学了，我告诉你一声。”齐程能想象出电话那边女孩小心翼翼的措词的样子。

　　这个习惯了齐程温情呵护，羞涩又骄傲的云端，低下身段，忍着委屈主动联系他。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嗯，小宝贝，想我了？”还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

　　“那，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女孩急急的回应，这甜蜜的话让她感觉，过去热情的男人又回来了。

　　“我最近真的很忙，不然早就飞你身边去了。”抬眼看到刘玫之正拿着一件文件开门进来。

　　“好了，我还事，再联系吧。乖。”

　　“好。”女孩有些虚弱的吐出了最后一个字。

　　那一瞬间，齐程有种冲动是叫住她，别放电话。可理智还是让他按了结束键。

　　之后，他再也没有联系她。

　　从暑假到现在二个月零19天。他几乎对她不闻不问。

　　他的确在犹豫，犹豫能不能接受一个残障女人作妻子。

　　而之前他几乎没有注意过“残障”这两个字的意味。他们去很多地方约会，游乐场，海洋馆，公园，可这些地方没有什么人认识他和云端，所以他对别人的眼光毫无压力。他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海岛之夜，更是不受干挠的二人世界。

　　他们的感情直到清爵西餐厅那天，才遇到了来自齐程生活圈子的真正考验，女孩以后是要嫁给他的，势必要进入他的生活范围。

　　此时，齐程才发现他有些高估自己了。

　　他确信自己深爱云端，但那天夜里，云端踉跄着脚步在大厅里呼喊他的名字，他有一刹那，甚至是想躲起来。

　　他居然要躲开他深爱的女人。他和窃窃私语的旁观者在那一刻站到一个阵营。

　　每每想起这一刻，男人都觉得自己非常可耻和懦弱。

　　以至于他不想见到云端，除了在考虑如何处理未来和她的关系，还有一点就是他的无颜以对。

　　刘玫之故意散布的绯闻，给他们的重逢制造了机会。

　　当杜秀秀着急的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当时的感觉就是害怕极了。他担心云端会寻死。正如他深爱她一样，他感受得到女孩对他无比的依恋。她根本无法离开他。

　　只有齐程本人知道自己当时有多失魂落魄。什么湘峰建设，什么兼并，什么刘玫之，全部消失不见了，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云端。

　　见到云端与关宁拥吻的情景，已经让他想杀人了。

　　呵呵，他的云端，真不是普通人呢。

　　她肯定比他想象的坚强，有斗志的多。关宁嘛，根本不须把他放在眼中，连备胎都算不上。他太了解云端了，她在发泄：好，你不在外面找女人吗，我这也有个现成儿的。

　　也好，齐程俯下身子，伸出左手，轻抚云端细滑的脸颊，然后撩起一缕秀发，嗅了嗅。起码，这次冲突，他理清了自己的想法，他无法离开她，哪怕有再多的困扰。

　　人一生不就是在制造麻烦，解决麻烦中渡过的吗？人最难过的关其实是自己，自己接受了她，别人比自己爱的人还重要吗？

　　齐程给云端掖好被角，退了出去。他还有一堆文件要处理。

　　门合上那一刻，一滴眼泪顺着女孩眼角流下，落到枕上，被瞬间吸收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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