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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那是一个无边的巨大的湖泊，湖中满是碧玉般的莲叶以及各种红粉白相间的莲花。入夜时分，一只身形婀娜的妖灵从那片荷海中缓缓站起身，然后随风开始轻舞。她的足尖踩在每一朵花骨之上，旋转，跳跃，浑身仿佛没有一丝重量，舞技登峰造极，天女之姿。
一转眼，那湖畔的小舟上以及岸边便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荼蘼在梦中仿佛拥有上苍视角，她的目光只被两个男人吸引，或者说，这个梦，只是因为那两个人而做。
一个面目模糊的白衣文士，坐在湖泊的听风阁内，兴味盎然的看着莲池中跳舞的女子。
还有一人，亦是面目模糊，却顶着一头暗红的长发，站在岸边，也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女子。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女子舞毕，便轻风一样的飘向岸边，站在那红发男子身前，用有些冷漠的语调说道：“碧姬参见君上！”
那男子身上的气息十分危险，那些围观美人跳舞的群众们似乎也是如此想法，因此在他周身十丈，几乎看不到一个人。不过他似乎对那个名唤碧姬的女子特别温柔，携了她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边：“跟本王回去吧，你还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那碧姬竟甩开了红发男子的手，她冷笑两声：“我过来参拜你，不过因为你是魔族君王，我是子民，可就算是王，也不能任意决定我的去留。”
“你只是我的子民吗？”
“是呀，不然还有什么？承蒙魔君垂怜，碧姬得到您一缕魂识点播方能开启灵智，修炼有成。不过之前那百年，该还的恩，我早就还清。现在我既然知道自己并非魔族，自然要回到我该呆的地方了！”
“碧姬......”那红发男子十分恼怒：“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您真心喜欢我吗？”那女子冷笑，不屑道：“您的喜欢，我承受不起，您还是将这份喜欢，留给魔界其他人吧，我记得不知道是黄夫人，还是蓝夫人......她似乎对于上次跟您共度春宵，一直念念不忘，这魔界可都传遍了，您之前的女人留下那两个孩子，也都满地跑了......”
“碧姬，我......”那魔君被堵的无法言语，那女子却好像要坚定自己离开的信念一般又道：“若是君上前一段时间对碧姬说喜欢我的话，碧姬就算为您死了也愿意，然而眼下......”那女子扯了扯嘴角：“终究我明白了你这喜欢，不过仅仅只是当我做一玩物，我又为何要自甘下贱？”
“你，我何曾当你是玩物？”那魔君嘴拙，被堵的说不出什么子丑寅末！冷不防一直在远处听风阁看戏的白衣文士突然从空中踏空而来，一下落在二人之间。
一把扇子隔开了魔君欲抓向女子的手腕：“说话归说话，强抢可不行！”
“白梓幻，又是你！”那魔君看到来人，似乎十分恼怒：“我早该猜到，还有谁能在我的魔焰府带走人，原来都是你搞的鬼。”
白梓幻？荼蘼听到这里，心中一凛，这不是妖主的名字吗？
“君天俦，话可不能乱说，这人绝不是我带走的！是她缠着我，我没办法才只能将她带出魔焰府。你不信自己问碧姬！”那文士好整以暇道，语气中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没错，是我叫小白带我走的！你那日与他饮酒时说的那些话，我也全都听到了！”那碧姬十分愤愤，怒道：“似我这样的玩物，你魔君大人随手便能造出一打，又何必紧追着我不放，君上还是早些回魔府，多少魔族女子还等着君上的垂青哪！”
“你怎么会这样想，你，你自然是不同的.......这些胡话都是谁跟你说的，是不是他？”那魔君十分着急：“这狐狸惯会蛊惑人心，你不要被他骗了！”
“魔君大人记性真是不好，刚才那些话，分明是你亲口说的，我亲耳听到的！”那碧姬凄凉一笑，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我何曾说了这样的话？”魔君简直惊呆了！
“酒后吐真言呀老哥，也难怪你不记得了！”那白梓幻在一旁煽风点火：“我们那日饮酒，碧姬可是就在旁边的帘子后面，你老哥都不知道她跟来了我的天水境吧！”
“碧姬，你不要听他乱说！”那魔君急红了双眼，却说不过白梓幻，干脆怒吼一声，直接朝白梓幻出手。
天空立时风云变色，连荼蘼亦感到一股罡风将她思绪吹的朝天空飘去。
整个湖畔的围观人群全都惊叫着逃开了，两个肆无忌惮的男子在湖畔边化为两道流光飞向天空，斗做一团。便是这惊天一斗，似乎引来了天罚，在二人的头顶上，不知何时云朵全部变为黑沉沉的墨色。
电闪雷鸣中，一道惊天的霹雳划过天空，直直朝红发魔君的身后劈去，如同一把利刃。
彼时魔君正与白梓幻斗至最激烈处，根本无法抵御。那雷电直接将他整个身子笼罩，然后那魔君便在白梓幻和碧姬震惊的目光中，消失在天空了。
“哎呀，似乎惹出了不小的麻烦！”那白梓幻落在碧姬身旁，眉头紧皱。
那碧姬本来冷漠的脸庞一瞬间突然蓄满了眼泪：“他终究还是逃不过......”
白梓幻也是一脸黯然，两人又说了一些话，是什么荼蘼没有听清，最后那碧姬转身离开了，白梓幻本想跟上，她却只丢下一句：“各人有个人的缘法，我可不是你心里的的那只莲妖，她已经入宫成了轩辕家的人，你若是还想追回她，就赶紧去找她吧。”
“你怎么知道，我和朱成碧的事情？”
“这种事情还用说吗？你每次看我的神情，都是透过我在看她，我是女人，女人的直觉通常都是很准确的。之前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你惧怕君天俦势力拓展太快，而我......”
“不错，不错，你能看清这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你也不过是利用我来摆脱魔君，咱们彼此彼此，所以扯平了！”那白梓幻耸肩一笑，又问道：“以后，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那碧姬神情十分凄楚：“其实没有了他，我的存在根本毫无意义！”
“天罚的时间不过万年，他总会出来，你......”白梓幻还想说些什么，那碧姬却目光直直的看向虚空，缓缓念出一段咒文：“苍天在上，今日鉴心，魔君君天俦罪孽深重，碧姬愿一同赎罪散去修为自封于五形台，天定刑期，期满后碧姬自愿入六道轮回历劫偿还魔君所欠天罚，若轮回时与魔君再次相遇，则我二人相见不相识，相识不相知，相知不相亲！”
碧姬说完，竟是猛然间一口热血喷向空中，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黑沉沉的天空中竟然凭空冒出几行金色的字，正是碧姬刚才所言，她竟是与天道签下了这深重的惩罚。
“碧姬，你这又是何苦......”白梓幻简直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女人。
“等你真有那么一天，爱一个人甚过爱自己的生命，你会懂我！”那碧姬嘴角扯出一个惨笑，随后挥一挥衣袖，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便在碧姬青翠的衣袖挥过的瞬间，原本梦中有些模糊的白梓幻的脸，一下清晰的放大在荼蘼眼前，荼蘼一个激灵，随后猛然间清醒了过来。
她大汗淋漓的从床上坐起来，喘着粗气，脑中全是刚才梦中最后的那一幕。
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这个梦又意味着什么？
若是她梦里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些事是妖主白梓幻的过往，那么她就是相当于亲眼看到了以往神秘莫测的妖主白梓幻的真容，还有早就销声匿迹的前任魔君君天俦。而梦中碧姬提到的轩辕皇族，据荼蘼所知，那是三族混战之前存在的人类王族，距今至少也有数千年之久了，看来她梦到的这些，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原来魔君竟是因为天罚而被天道幽禁了，这消息实在太劲爆，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该死，明明最后看到了白梓幻放大的脸，为什么此刻一下又模糊了起来，荼蘼捧着脑袋，开始拼命回想。
正思索间，荼蘼眼角的余光却瞥到窗外闪过一个人影。
“谁？”她猛然掀毯起身，光着脚朝门口追去，屋外守夜的宫女们纷纷惊诧的看过来，风声阙起，一身劲装的贴身侍卫龙腾踩着未央宫的屋檐从天而降落在她眼前：“公主，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荼蘼抬头看向龙腾，突然一下就想起了梦中的白梓幻最后那一刻放大的那张脸。
清冷，隽逸，淡然......一张属于妖主的脸！
荼蘼倒退了几步，愣愣的看着龙腾。
“公主，你怎么了？”龙腾朝她伸出手，想要搀扶她，她却突然哆嗦了一下，随后更加往后退了几步：“我只是刚才做了一个噩梦，现在没事了！你，你.......”
荼蘼哆嗦着嘴唇，龙腾的脸在眼前，渐渐和梦中的那张脸合二为一。
不，不可能，这怎么会？
明明眼前是炎帝赐给她，只会武技的人类侍卫，她怎么会突然联想到妖主身上，明明他们的脸......该死的，妖主的形容，好像就是龙腾这个样子！
荼蘼实在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定了定神，然后默默的招呼龙腾单独谈话。
“龙腾，你究竟是什么人？”荼蘼试探性的问道。
“公主，我是您的侍卫呀！”那龙腾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似乎不明白为何荼蘼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那你大晚上穿一身夜行衣，这是要去哪里？”
“公主，不是您命令我暗中调查国师和越国大皇子行踪，他们私下见了什么人，最近在干什么，都要及时跟你回禀吗？”龙腾的话语中完全抓不到任何把柄。
荼蘼心道，也许自己只是多想了，眼前这个普通的人类侍卫怎么可能是妖主？
“那便将你近期的调查，说来听听！”她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那隐隐的不安实在无法平复。
“遵命！”龙腾倒是如平时一般，简单的将他近期调查的有关苏白和越国大皇子的行踪一一道来。
那苏白不知抽了什么风，近期大半的晚上都会一个人去王不留行山转悠，龙腾因为怕被他发现，一般只跟他到山脚便回转，而那越国大皇子莫长渊却是在驿馆，除了与大炎的公事宴请来往，平日足不出户，十分安分，估计最近只会在几日后德妃主持的品艺会上公开露面。
龙腾说这些信息时，荼蘼一直在默默观察他，越观察越觉得，这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人间烟火气息十足的龙腾，完全没有一丝梦中妖主白梓幻的风采。
可是偏偏，他怎么长了一张那么像的......难道是她记错了，难道是......荼蘼用拳头打了打脑袋，梦里的那张妖主的脸却越来越模糊了。
“好了好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实在看不出龙腾任何异常，荼蘼只能放弃探究了，她意兴阑珊的对龙腾挥挥手。
“公主，三日后便是品艺会，首辅卢良家的二小姐卢雨儿据说已是德妃内定的大皇子莫长渊侧妃人选，要同你一同去往大越。”
荼蘼听闻一愣，停住脚步：“你这消息属实吗？”
“八.九不离十，那卢雨儿从小就以聪慧闻名京城，姿容在京都贵女圈中都属上等，德妃前日已经私下接见过卢良和他的夫人了！属下也听造闻办处的人说，他们开始赶制越国侧妃礼制衣冠。”龙腾的消息竟然十分细致，连这些细节处都一一说了出来。
“德妃真是一厢情愿，莫长渊绝不会答应娶侧妃的！”荼蘼冷声道。
“那越国大皇子心中怎么想，属下就不知了。属下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知公主！”龙腾双手朝荼蘼一抱拳揖礼：“公主若无别的吩咐，属下告退！”
“去吧！”荼蘼朝他点了点头。
龙腾仍如从前一般恭敬的转身退下，然而荼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脑中却充满了白梓幻这三个字，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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