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没那么容易

　　午休时间。

　　世界瞥一眼周围，小心摸出抽屉里藏着的手机，眼珠子不知疲累地向下低瞄着，指尖飞速地摁在小巧的按键上。

　　校内是不允许学生私带通讯设备的。

　　“呀，找到了找到了。”

　　内心一阵激动，世界小小地欢呼，发亮的荧幕上，清晰的图片左下方还水印着某家报社的logo，标题上加粗加大地点明"全国中学生大赛霸主"这一提名。

　　神色各异的队员们整齐地队列。
　　身为帝光的正选，采访也是时有发生，少年们镇定自若，高大的身躯能挤满相框，似乎让负责拍摄的报社人员也是头痛不已。
　　还好这群男孩的颜值都颇高，让整张照片看起来鲜活不已。
　　世界两手并用，把图片一点点放大来，指尖爱不释手地蹭着。

　　她第一眼就只看见他。

　　蓝白色的队服干净整洁，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在顶端，他站在第一排，却不是照片的正中央，和紫原敦一起，在队伍的左下方。
　　巨型少年漫不经心地啃着美味棒，不需要辅助凳，就能在画面中和最有一排的队员们处于同一高度。

　　阴影笼罩下，一双异瞳平静而深邃地看着镜头，世界却还嫌画质不够清晰，图片已经放到最大，她定定地注视了很久。
　　凝光的指尖轻挠屏幕，世界小小地叹口气，这种好似很久没见面的感觉，重重地压在心头。
　　从体育祭之后，篮球部正式投入全中大赛，学校甚至为一军制作了宣传条幅，大张旗鼓地挂在教学楼一侧。
　　只等着把"预祝"改成"庆贺"二字了。

　　情侣CP大赛后，赤司和一年级的校花并立而谈的画面登上了论坛的榜首。

　　具体的谈话无人可知，但赤司那句"不是她就不行"，还有那张面容上难消的怅惘，都成为校内近来火爆的话题。
　　最后倒是一脸青灰色的黄濑凉太站了出来，双手合十地请求大家饶过他。

　　不管真相如何，学生会长的"痴痴不舍"以及少年模特那满面的绝望，到底是让话题止于窃窃私语。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在本学期的风纪管理条例里，"盗窃"成了主题，风纪队的学生们甚至在校内的网络流通上下了不小的功夫，决不允许被盗物品在论坛上流通。

　　世界也莫名地发现，她身边物品丢失的情况终于得到改善了，再也没有今天不见一块橡皮擦，明天整个文具袋都不翼而飞。

　　少女脸颊嫣红，略显满足地收好手机。
　　现在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学校，行课日和比赛时间总是没有办法对上号，所以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教室里。

　　窗外传来"滴答答"的雨声，顺着屋檐滑落下来，砸在露台上。
　　世界转头看向外面，雨季再次来临，稀稀落落的雨点逐步密集，雨幕让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手臂枕在桌上，她侧着脑袋盯着灰蒙蒙的天空。

　　潮湿的水气染得脑袋昏沉，世界眼神渐渐放空，似乎想从淅淅沥沥的秋雨之中，找出那个思慕已久的身影。

　　“唉，”她哀哀怨怨地把脑袋埋起来。

　　这日子怎么就这么难过唷...

　　——————

　　帝光的赛前采访是东京一家有名的报社负责独家报道。

　　为了方便学生，工作人员就等在赛场外，条理清晰的问答进行地很顺畅，半刻钟就结束了拍摄。
　　和预选赛不同，能来参加全中正式比赛的学校几乎都是素来有名的篮球豪门，帝光在赛场外的休息区域被采访，往来的人群也只是礼貌地注视片刻或投来一瞬的目光。

　　热血的，没有丝毫莫名，他们只想赢下这个传说中的篮球豪门中学。

　　赤司解开一丝不苟的顶扣，动作略显缓慢，他思索着要回一趟更衣室，去拿放在运动包里的手机。
　　尽管今天的比赛已经结束，但帝光的原则一向是不轻敌，之后其他中学的对阵，也能为他们提供参考和学习的价值。
　　他定下脚步，在背对他的方向，桃井正跳着脚，对一道已经看不清的背影吵闹着。

　　但她很快消停下来，在公共场合的失态让她看起来有些沮丧，桃井转过身，一眼就看见侧身而立的红发少年。

　　赤司一时没有说话，看上去面色淡然。

　　“一起吧，桃井同学。”他收回视线继续朝更衣室走，桃井踌躇片刻，很快跟在他身后。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此刻的感受，以前和赤司在一起，是种温和强大的气场感，而现在，更多的时候桃井觉得自己喘不过来气。

　　桃井想了想：“赤司君，近来你和世界有联系吗，她很想来看我们的比赛呢。”

　　赤司答复地不缓不急，淡道：“安心学业才是更重要的。”

　　桃井忍不住挑了下眉尾，她可是听说了那些偷拿"帝光女神"私人物品，在帝光校内网站上拍卖的学生，都有个什么酸爽的下场啊....

　　桃井赶紧平复表情，又想起来赤司走在前方，压根看不见。
　　她清了清嗓子，有点想为好友说些什么，粉发少女抚着下巴，认真思索起来。

　　赤司再次停下来，或许思及后方的桃井，他的速度很自然，让桃井跟着反应过来，及时停下了脚步。

　　桃井抬起头，头顶的白炽灯光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馆方工作人员为今天排有赛事的学校都分配了专属的休息室，而帝光作为常胜者，休息室一直都是固定的。
　　靠在墙边似乎已经等待多时的人笑起来：“真是让人好等啊，赤司队长。”

　　赤司弯弯唇角，桃井摸不清自家队长的态度，他似乎并不生气对方的挑衅。

　　“还没来得及祝贺你，花宫，”他颔首致意：“恭喜顺利升学。”

　　在桃井的情报中，花宫真作为雾崎初等部曾经的队长，一直是她关注的重点之一，更遑论在今年升入雾崎第一高校，以自身优势与校内名望在入部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么短的时间，正选队长的位置，就几乎已经等同于捏入了他的手中。

　　桃井皱眉，不自觉地勒紧双臂，记录本被紧紧凹进胸前。

　　面对赤司的问候，花宫只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算是道谢，他看一眼满脸紧张的桃井，视线回到赤司身上，面如冠玉，荣辱不破的眼神像是预兆着未知的一切。

　　花宫咧嘴无声地笑起来，或许这是天生的，他面对着这样的人或事物，总是想要毫不留情地，直接碾碎。

　　他想了想，凑上前一步，这样的距离在两个少年之间依旧是不远不近，却让桃井下意识心里一紧。

　　“说起来，今年已经是奇迹世代在全中的最后表演了吧，”花宫双手抄兜，他"啧啧"两声，脑袋一偏，前额略长的头发随之一晃，语气轻松惬意地道：“说起来也就是明年，帝光的骄傲就要散伙了啊。”

　　“劳你费心了，”赤司嗓音温和，视若无睹花宫的挑衅，淡道：“不过，趁此机会，雾崎或许努力一次也是不错的选择。”
　　桃井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花宫真，赤司的意思很清楚，明年的IH和冬季杯，都是奇迹时代升入高校后的第一场试炼。

　　就算奇迹世代分道扬镳，碾死蝼蚁也一样轻而易举。

　　花宫真笑了笑，似乎很无谓赤司的直白：“真是让人伤心，在帝光忙碌全中的时候，为了明年的比赛，我们可也是费、尽、心、思的说。”

　　花宫身着校服，手里提着制服包，行课日的时候还能出现在赛场本身就略显奇怪，三人头顶上的白炽灯光亮得莫名，幽暗的过道在前方，对比着此处有几分惨白的气息。

　　听见那句加重语气的结尾，桃井心底咯噔一下。

　　她下意识微微抬首，将目光移至赤司挺立的背影。
　　很多人看待赤司都认为他天性和善，良好的教养再有精致柔和的面庞，愿意亲近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每每能够与他攀上话的人，又不得不承认，这位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总能让人打从心底里感到惧怕。

　　所以，从来没有人在赤司面前放肆无礼，起码在她桃井五月的印象里，还没人有这样的胆量。

　　然而今日花宫这番意味不明的话语，或许没有任何出挑的地方可言。

　　但桃井知道，气氛在赤司的沉默下，莫名一寒。

　　花宫却笑得更开心了，他看上去颇为满意的样子，踱步拉近他和赤司对立的距离，桃井看见他微微弯腰凑近，两人的视线也许是定定地对视着。

　　在她看不分明的地方，花宫缓声张口，赤司慢慢抿紧唇角，红眸渐渐浓郁。

　　他说，“你可得感谢我，雾崎的保荐，我可是毫不犹豫地就引荐了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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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崎第一高校一直是坊间有名的少爷学校。

　　在绝大部分高校都以私立为主的日本，很多家底丰富的家长们都愿意将子女送至有名望的私立高校，因为在这样的高校里，环境和师资都相比国立更优秀，并且，学生们也往往都是背景雄厚、家世渊源。

　　人脉，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雾崎最重视的是上流社会的引荐，也是整所学校考核最为严厉的步骤，所以很多学生在通过了正规的考试后，甚至连参与面试的机会都不会有。

　　其实按理来说，同为学生的花宫真的引荐并不会得到重视。
　　但花宫真能在入学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基本掌握了篮球部的主导权，并且作为"无冠的五将"之一，拥有"恶童"的称号，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简单。

　　赤司不着痕迹地地敛了敛眉目，根据桃井的情报，花宫真拿下国中时篮球部正选的位置时，用的手段可不怎么好看。

　　似乎因为看不见对方的好奇，花宫真有些略显失望。
　　但游戏可还没有结束，花宫笑得很开心，他和奇迹世代的恩怨远非外人所道的那样无聊。

　　强大美丽的事物会有多脆弱，这才是他一直好奇的答案。

　　花宫真兴奋地舔舔牙尖，似乎这样就能暂时抑制那些迫不及待想要喷涌而出的毒素。

　　他清晰地咬合，一字一句。

　　“学生会会长的位置有多便利，想必赤司队长比我更清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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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有些莫名其妙。

　　今天是部活日。
　　虽然要遇上像这样监督、教练以及看你一眼都让你腿软的赤司队长都不在的日子，实在是很难得，但并不是说正选们在外征战，篮球部的其余人就能轻松愉快地享受难得的闲暇时间。

　　所以，部活当然是照常进行。

　　见不到想见的人，也不会有谁来主动和她接触，世界在这样的日子里，自然对部活更加热衷，尽管说起来在上一次的争吵中，她似乎曾有过斩钉截铁地要退出篮球部的想法。

　　不过有些事情就是说说而已嘛，世界很能想得通。

　　但是她的作用实在有限，虽然曾经不管是她还是赤司，对于她打篮球这件事都非常上心，可她总不能走过去和一军的这群高大少年打个招呼，然后商量商量”大家一起练球吧”这样愚蠢的事情。

　　所以作为篮球部里或许球技还算不错的经理，世界也只能宽慰自己，洗毛巾也是一门艺术不是。

　　哦，说起来，她现在的主要职务也不再是洗毛巾了。
　　不知道是谁向监督申请，篮球部的男生们使用毛巾的频率实在太高，和其余的衣物混合在同一个洗衣筒里又太过不卫生，因此申请为篮球部再添一台洗衣机。
　　同样的不知道监督又为何如此爽快，几乎是在同一个礼拜，崭新的洗衣机已经潇洒地伫立在了篮球馆的清洗室里。

　　所以。
　　世界瞅一眼手里干干净净的毛巾，然后将它对折再对折，整齐地叠到一旁已经垒得高高的毛巾堆上。
　　虽然动作实在是慢了点，但赏心悦目总是有的对不对。

　　站在场边，负责留守训练的三年级队员，幽幽地叹口气。

　　他转过头，对向场内明显心不在焉，注意力完全在看台上，那双叠着毛巾的手，纤白得近乎透亮，动作之间宛若早春新发的嫩芽。
　　"乓——"地轻响，球从某个队员手上，丢脸地掉下，蹦跶着跑远了....

　　“所有人！绕着校外五十圈！”

　　世界吓了一跳，张着小嘴，看见怒吼的代理队长，一把抄起地上的篮球，快狠准地直接砸到某位队员脸上。
　　动作堪称凶猛二字。

　　世界顿时不自觉地埋下脑袋，认怂地继续叠毛巾，就害怕战火不长眼，蔓延到这里。

　　哀嚎遍地，但也没有人站出来反驳，男孩们认命地排着队跑出篮球馆。
　　在全中比赛时期，没有人会给篮球部找麻烦，尽管不能上场，但想赢的心是每个部员共同拥有的。

　　偌大的篮球馆安静了下来。
　　烘干的毛巾还有涩暖的温度，蕴在她的掌心有种干燥的触感。

　　或许是因为近来的日子太过孤单，世界觉得自己和以往到底也是有所不同了。
　　现在的她，能慢慢静地下心来去做事，也能在或然秋雨时，怅然地发呆很久。

　　到底，孤单和孤独是不一样的。

　　她不自觉地翘起唇角，动作之间愈发熟练，还有几分不明所以的轻快。

　　忽然，有个声音在远处响起，回音而至。

　　“打扰了，有人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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