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没那么容易

　　按照惯例，收场的人当然是无所不能的赤司征十郎君。

　　桃井甚至难得在引退之后与赤司君有了交谈，少年清亮的异眸沉淀了暗光，顿下脚步停在桃井面前，蔷薇红的前发划过漂亮的浮动。
　　该怎么说，桃井下意识感受到，赤司君似乎成长为更加有耐心的少年了。

　　他的耐心，在该兴趣的事物面前，压住意念的自制力强得近乎可怕。

　　面对桃井的发呆，赤司并没有不耐烦，等到那双绯红的眼眸慢慢汇了神采，才开口道：“今天失礼了，桃井同学。”
　　“世界几次的胡闹，给你添了不小的麻烦，我替她表示抱歉。”
　　他点头致歉的弧度恰到好处，但目光尖锐的棱角丝毫未有收敛：“我会和世界交流，接下来她不会再来过多打扰的。”

　　桃井哑了片刻，连忙摆手：“不需要这样的，世界也是为了我好....听说，赤司君已经收到洛山高校的录取函了，是真的吗？”

　　赤司并不冷漠的笑了笑，显然没把桃井的求情放在心上，但他还是礼节性地顺着桃井转移了话题：“是的，你的消息一如往昔的灵通。”

　　换句话说，四个月以后的中考，赤司完全可以凭心情看待。

　　明眼人都看得出，国三的最后这一学期大概是赤司就读帝光以来最清闲的时光了，篮球部的引退顺利落幕，学生会交接工作也圆满结束，剩下可关注的事情实在不多。
　　所以桃井每天的午休时间光是听世界的抱怨，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桃井同情世界，真的，赤司那”四通八达”的注意力都全神贯注在了世界身上，吃不消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但现在的初鹿野世界，有哪个女孩不羡慕。

　　桃井从来不否认对世界的羡慕，确切的说，许多时候，那些夜半时分浅眠惊醒、浑身冷汗的经历，都让她不由的对比自己和好友的处境。
　　她的羡慕，不过是进退两难、犹豫不决之间，逃避所致的可笑情绪罢了。

　　犹如轻烟，转瞬即逝，却又寥寥不绝。

　　黄濑凉太会特地跑来凑热闹不是没有原因的，听见世界说桃井也许会升入洛山高校，黄濑简直惊讶的合不拢口，这么不优雅的样子真是不符合他模特的精致形象，但黄濑已经顾不上许多。
　　桃井五月在篮球方面的造诣，没人比奇迹世代更加清楚，说得更实在点，如果不是有青峰大辉挡在那里，黄濑凉太或许也会试一试拉劝说桃井五月和他一起升入海常高校。

　　但有青峰大辉在，没人有过想法，准确的说，奇迹世代分崩离析，但他们从来没有公开划开过表面这层保鲜膜。

　　谁都没有看见过其中渐生霉腐的内瓤。

　　世界这么一插手，如果没有赤司及时碾压，桃井新的烦恼大概就真是层出不穷了。
　　赤司征十郎的来访之后，桃井短时间有些懵然，又很快恢复常态，她转身挪开步子想要走进教室，却莫名只感到脚下发虚。
　　桃井五月是个明白事理的女孩，全身心投入兼职的黄濑凉太都能知道的消息，这段时日双眼一直盯着帝光三年级引退部员的那些外校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动静呢。

　　桃井感谢赤司如此有效的断后工作，但她真没想到过，赤司会独独漏出一尾大鱼。

　　青峰大辉就是在桃井以为风波已过的时候，轻描淡写提起此事的。

　　“怎么，你要去洛山了？”，他眉目间懒洋洋的神色丝毫未变，仿佛对自己提出的问题一点兴趣都没有。

　　桃井怔愣一下，完全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女孩的一时无言让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起来，青峰双手插兜，被纯黑校裤包裹的长腿有一步没一步地迈出步子，明明是在配合身边人的速度，偏偏又做得吊儿郎当。
　　桃井犹豫了一会，有些下意识地想侧目，又制止了自己的动作。

　　“...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明明是想用平静的口气说出的话，却还是莫名夹杂了几丝埋怨，以及，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疲倦。
　　青峰先是不说话，良久，慢慢地冷哼一声。

　　这条路是居民区里的小巷子，也是桃井和青峰回家的必经之路，有了上次和世界一起被攻击的事件，尽管在学校里青峰并没有改变自己颓废的生活态度，但他再未有过让桃井落单的时候。

　　青梅竹马，有时候真不是四个字就能形容的感情。

　　就好似此刻，两人走在无比熟悉的回家路上，沉闷安静，相互之间未曾有过哪怕一眼的关注，但桃井知道，她想要正视的问题，答案或许就要来了。

　　桃井走得慢，青峰自然也没有加快步伐。

　　“就要毕业了，升学帝光好似才在昨天发生一样，”桃井声音低低的：“阿大，你决定好了，会去桐皇学院，我也有我要走的路。”

　　青峰还是不说话，微扬的脸逆着光，让人愈发看不清他的表情。

　　桃井抿了抿唇，提住制服包背带的双手忍不住紧紧一握：“世界邀请我去洛山，妈妈说距离也不算远，可以让我自己选择。”

　　“城凛呢，不是有阿哲在？”

　　“....嗯，我有在考虑，”她的语气缓慢，似乎没料到青峰会接话：“何况它的校区距离南城也不远...”
　　她本来就压紧的声音越来越低，语气几乎已经让人听不清。

　　似乎这个年纪的少年走路时都喜欢微微颓着胸口，青峰懒洋洋的拧下脖子：“那很好啊。”
　　他最近的身体发育让骨节疼痛演变得愈发厉害，桃井微微侧过头，看见他神色不耐烦地用手使劲揉捏了几下后颈。
　　“所以说让你记得每天补钙片，”说起别的话题，让桃井莫名轻松了些：“原来运动量那么大，现在天天睡懒觉，你当然会...”

　　“行了，”青峰打断她，语气低沉的夹杂着冷意：“你啰嗦完了没。”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抱歉...”，桃井低下头，嗓音有些嘶哑：“是我说的过分了。”

　　于是接下来，一直在走到家门口前，谁都没有再开口讲话。
　　青峰家和桃井家是两个相邻而居的小别栋，围住院落的矮墙隔在中间，做了邻居十几年，两家感情好，尤其是经常一同下午茶做义工的女主人们，青峰的妈妈就曾说笑过：
　　如果桃井五月嫁给青峰大辉，那么挡住两家互通的矮墙也就能直接拆掉了。

　　到了家门口，桃井顿步：“那我先回去了..”

　　青峰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迈开步子从她身旁走过，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桃井看着他的背影，正值下午时分，微热的光线落下来，显得少年的脊背愈发宽阔。
　　女孩子的内心或许都有一块天生软弱的存在，眼前的少年是她从出生开始就一直交织在她生命中的人，他逐渐宽绰的高大身躯，日渐成熟的面部轮廓，还有愈来愈冷漠的内心。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桃井莫名地红了眼眶，也许今后，他们的轨迹不会再有交集了。

　　有的时候，做出选择的那一日不过是日记上沉闷和平凡的一天，但桃井就是隐约的知道，或许她此刻的选择，影响的并不只是她一人。

　　“阿大...”
　　她开口了，却在下一秒察觉到嗓间的干涩，于是她停顿下来深吸一口气：“阿大，你听我说。”

　　青峰早在她出声的时候就转过身，从他的角度逆着光线，粗狂的神经也没能让他想要仔细去看清桃井的表情。
　　所以他还保持着皱眉的样子，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干嘛，不是要回家了？”

　　桃井哑住嗓子片刻，她花了些时间整理情绪，青峰却像是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很快，少年走到她面前。

　　“你怎么了？”

　　桃井先是摇头，又很快顿住动作。
　　“阿大...如果我去了城凛，或者是洛山，”她慢慢低下头：“我是说，我们不在同一所学校，这样真的好吗？”

　　青峰一时没有说话。
　　他低头看桃井的神情有那么一刻怔忪，好像根本没听清她的问题，接着，他渐渐松开的眉头，带了两分难解的倦意。

　　“城凛有阿哲在，他会照顾你的。”

　　“.....”，桃井抿抿唇，没说话。

　　青峰完全不受影响，继续道：“赤司那家伙会去洛山，虽然自从初鹿野冒出来，他就变得跟以前不大一样，但总归是靠谱的...”
　　他又下意识皱起眉头：“算了，还是去城凛稳妥，有初鹿野在，赤司有时候跟疯了也没差别。”

　　桃井还是不说话。

　　青峰难得用脑仔细思考，看上去就跟耗尽了元气似的，他最近似乎在睡眠问题上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应该苍白的脸色愈发青黑，青墨色的短发被他刚才的动作揉得乱糟糟的。
　　“回去吧。”他最后说道。

　　少年率先转身，跨步离开。

　　桃井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胸口，跟随他的那些话一点点落下去，直到他迈步走出她的视野范围，除了熟悉的地面，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动作比思绪的反应来得更为直接。

　　她抓住了他校服的衣摆，在质地稍硬的布料触及掌心的那一刻，死死地攥紧。

　　不再松手。

　　*

　　“五月也去洛山到底哪里不好啦！”

　　世界苦苦嘤嘤地黏在赤司身旁，看他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昨天那一千遍汉字，抄得她手臂发酸，赤司还真是油盐不进，惩罚她的时候一丁点也没手软。
　　所以世界现在是真没胆量跟赤司硬来，只能软磨硬泡地在他耳边念叨：
　　“反正青峰君也没有说过要让五月去桐皇，我为什么就不能邀请她来洛山，我能和五月作伴难道不好吗！”

　　赤司侧目看过来，她还一脸气鼓鼓的：“青峰君一点都不珍惜五月，就该给他好看的说！”

　　“......”，面对世界这种多管闲事还不自知的性格，有时候赤司也是不知道还能怎么管束她，少年隐隐叹了一口气，撑住下颚的手指干净有力，光滑的骨节稍稍活动两下，随之捏住面前近在咫尺的白皙脸颊，微微使劲。

　　“诶！疼疼疼——”

　　世界还沉浸在气愤的情绪中，面上突如其来的疼痛感快速引开她全部的注意力，两只手早就抵住赤司的手臂，一边痛骂道：“尼（你）嘎（干）省（什）嘛（么）....”

　　赤司的力道那是她那点小力气能左右的，垂眼看着她那不成型的一张小脸，少年缓缓扬起唇角，眉梢的愉悦简直无法掩饰。
　　他低下头，在她嘟起的唇心处亲一下。

　　然后，忍不住，再吮上一口。

　　尽管是只有二人坐在的休息室，但毕竟是在学校里，一小口的尝鲜让少年喟叹出声，却只能放开了手。
　　世界逃出生天，恨不得离他八丈远，轰地一下站起身，揉着自己可怜兮兮的小脸颊，不甘心的语气里都是恶狠狠的控诉：“你..你怎么这样啊！”

　　赤司笑出了声：“我怎么了，你说啊。”

　　世界被他的无耻气得眼眶都红了，偏偏又说不出来那些她不懂的字眼，只能声泪俱下的骂道：“讨厌鬼！最讨厌你！”

　　“哦，是吗，我可是最喜欢你呢。”

　　赤司上扬的唇角根本压不下来，窗外的光线远不及少年异色眼眸底的波澜鲜亮。

　　他的嗓音莫名有些暗哑，却又像透明的丝线直直绕进她的耳里。

　　“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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