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你一个我

　　从姥姥家回去的路上，李然一直在听戴爱玲《空港》。因为下午的时候，很少主动联系她的陆非，忽然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我分手了。”

　　李然已经忘了她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到底是什么时候，大概就是她和陆非闹僵那天吧？因为从那以后，每次一听到这首歌，她脑海中总会浮现出当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周六的晚上，李然在外面做完家教，像往常一样坐86路公交车回学校。下车后，她拿出手机准备看时间，才发现手机上有一个陌生人的短信。

　　短信内容只有两个字：

　　“李然？”

　　她看完短信，虽然觉得很奇怪，但还是礼貌地回了句话过去：

　　“我是李然，请问你是哪位？”

　　发完短信，她便快步朝学校大门走去。H市的十一月，天黑得特别快，一到晚上气温骤降，冻得路人恨不得披条棉被在身上。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寒风，李然这会儿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正准备把一直没有回音的手机放回兜里，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我是海贼王的女人。”

　　一看到这句话，李然忍不住笑了：这人是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吹牛不打草稿，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

　　她摇摇头把手机扔回兜里，打算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

　　进了学校大门之后，李然四下望了望，偌大的校园，此刻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在前方低头走路，道路两旁的梧桐被路灯拉出了长长的影子，那瘦长的黑影，一个挨一个整整齐齐地躺在道路中间，莫名地显现出几分凄凉。

　　快走到宿舍大楼的时候，忽然从后面来了两个骑车的女生从李然身边经过，两人还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哎，你看过《海贼王》吗？”

　　“看过啊，我最喜欢里面的路飞了！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萌死人了！”

　　“我也是哎！我从高中起就开始追这部剧了，没想到现在它还没拍完！不过我最喜欢的人可不是路飞。”

　　“那你最喜欢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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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个女生还在兴高采烈地聊着。到了前方，她们俩一个转弯，便消失在了黑暗中。但李然却因为她们的对话，惊出了一身冷汗：海贼王？路飞？海贼王的女人，路飞的女人……陆非的女人！

　　难道刚才那个人是……

　　想到这儿，她立刻停下脚步，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抓住手机，迅速在键盘上按下一串数字。到了最后要按拨号键的时候，李然却犹豫了：会不会是我弄错了？陆非不是那样的人。他之前说过等他想好后，会给我一个答复，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可是，那个短信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然僵立在一棵桐树下，对着手机屏幕愣了半天。最后她咬咬牙，用力按了下去。

　　“喂？谁啊？”

　　电话那头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热情且带着些许懒散。

　　“喂，是陆非吗？我是李然，我有话要问你……你一定要说实话！”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李然加重了语气。果然，她说完后，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你想问什么？说吧。”

　　说话人收了之前的热情，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你现在……是不是已经谈恋爱了？”

　　话一出口，李然忽然感觉自己心跳的好快。她是怕呆会儿自己会发现一个让她难以接受的真相吗？

　　“对啊，我一个月前就谈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这次对方倒是很快给出了答复，只是那语气轻松得让李然想要骂娘。

　　什么！

　　你丫的谈恋爱了居然还瞒着我？被我发现了竟然也没有一点羞愧之心，你他妈把我李然当什么了，一个随叫随到、经济廉价的备胎吗？

　　“陆非！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已经谈恋爱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的，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李然还想继续追问下去，可她的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虽然她也很想在面对这个答复时，表现的平静些，可不知怎么了，这会儿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本来一直紧咬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可最后还是不争气的哭了。毕竟她曾在陆非身上，寄予了太多希望。

　　“李然，你是不是哭了？哎呀，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之前不告诉你，也是怕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我跟她是一个学校的，我们也才刚谈一个月……”

　　陆非显然没想到李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焦急询问的语气中夹杂了一丝紧张。

　　“陆非，我真的不明白，如果你不喜欢我，干嘛一开始不和我说清楚？那样的话，我也就不会再对你抱希望。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一直给我希望？呵呵……今天如果不是我主动来问你的话，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骗下去？”

　　李然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地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同时把心中的疑问，一骨脑儿倒了出来。

　　“你误会了。李然，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之前没有明确拒绝你，是因为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你。我不想伤害你，真的！”

　　“呵，是吗？可是，你已经伤害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角忽然又有一大串泪珠涌了出来。她抬起手，用力把眼泪擦掉，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陆非，我祝你们幸福。再见！”

　　打完电话，李然像失了魂一样跌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她突然好想大哭一场。她恨陆非，恨他为什么这样期骗自己的感情，为什么曾经给她希望，最后又让她失望。她甚至恨不得他和那个女生现在就分手。但是，当真的面对这个自己曾经那么喜欢的男生时，她又实在说不出狠话。

　　这时，一对情侣手拉手从李然身边经过，两人同时回头看了她一眼，好像又小声说了些什么。但这时候的李然，已经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了，她只是用力抱紧双腿，把自己深深地埋进路边枯桐的黑影里，就像受伤的鸵鸟一样，以为把头埋进土里，就不用面对残酷的现实。

　　晚风还在呼呼地刮着，扬起了堆在路旁的一大片落叶，它们在空中做着最后的演出，终于又心有不甘地变成了散落一地的残骸。桐树旁那昏黄的路灯散射出柔光，穿过李然的身体，最后在堆满枯叶的水泥道路上形成了一个无底的黑洞。

　　“话已经讲完，爱已风干，心不再摇晃……这次我很很坚强，不再有幻想。你的梦不够宽敞，装不下我的泪两行……”

　　蜷缩在黑暗中的李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歌声。

　　“面对忧伤，面对明天我会更勇敢。不怕风霜，告诉自己就在这里松绑，没有你就是这样……没有你不会怎样。就把你遗忘……”

　　一开始，女孩悲伤的轻声吟唱，温柔却失落。随着节奏的加快，歌声渐渐转为一种歇斯底里的呐喊，是心碎到绝望。最后，结尾一个低低的转音，一切又归于平静。

　　它该是女人如水的很好诠释吧：女人，既可以温柔如细流，波澜不惊；也可以迸发如山洪，汹涌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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