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

　　上官梓睿身为外臣，入宫之后也只是如同点卯一般，在令贵嫔身边照料的便是令贵嫔的母亲与林莫挽。

　　令贵嫔的身体时好时坏，不过好在到底是肯喝药吃东西了，恢复得虽然慢了些，倒也好过一直不吃不喝的。

　　如今令贵嫔的身子已经开始恢复，上官夫人见着林莫挽总会觉得有些尴尬，若是无事之时，总会避免与林莫挽碰面，反倒是林莫挽依旧落落大方，恪守着本分，如此倒是让上官夫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梓薰这孩子一向要强得很，此番诞下公主本就心有郁结，公主偏偏又突然殁了，也难怪她会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好在有贵仪娘娘这般悉心照料，真是叫老身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老身以往觉得亏欠了娘娘，如今更是觉得无颜再见娘娘了。”

　　林莫挽心知上官夫人说的是昔日两府定亲一事，若不是因着选秀，也许今日的林莫挽便不会是贵仪，而是上官家的媳妇了。

　　“夫人怎这般说呢，世事难料，又何来亏欠一说，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如今我与姐姐同在宫中互相扶持，这也是一种缘分，况姐姐此番遭逢如此变故，在姐姐身边尽尽心也是应当的，不过近来几日夫人也是极为操劳的，不如早些休息吧。”

　　与上官夫人分开之后，林莫挽才觉得疲累的感觉要将她压垮了一般，总觉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林莫挽猛地晃了晃头，才觉得清醒了一些。

　　“既然觉得那么累，又何必强撑着，妹妹的身子再弱，如今有母亲在照料着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至于你，身边没有贴心的人，什么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扛着，如此辛苦又是何必，也许当年真不该让你入宫来。”

　　听到这声音，林莫挽心里一凛，自然也晓得这声音是属于谁的，林莫挽不由得退了两步，目光在寻着说话的人身在何处。

　　上官梓睿现身站在林莫挽的身边，道：“如今你也警觉了不少，像防备着恶人一般，远不及昔日那般娇俏可爱了，深宫里人心莫测，倒真是令你心思深沉了许多，不过瞧着你进宫之后步步高升，也可见皇上对你关爱有加，只可惜他却不可能只属于你。”

　　林莫挽一愣，道：“帝王富有天下，三宫六院嫔妃成群也是寻常，即便是寻常人家，三妻四妾也是有的，况身在后宫也好，身在后宅也罢，争风吃醋乃是悍妒，皇上对本宫有心，那便比什么都要紧，至于其他，又何须计较那样多，上官公子若无他事，本宫便要回去小憩了。”

　　即便回到了云昭殿，林莫挽还是有些心神不宁，饮了一碗宁神汤，才浅浅地小憩了一个时辰。

　　“锦栎，去瞧一瞧令贵嫔如何了，上官夫人在宫中只怕也是多有不便的，宫中之人伺候着也许会有怠慢之处，取一些所需的物事送过去，务必要让上官夫人在宫中无被怠慢之感。”

　　在令贵嫔的身体大有好转之后，上官夫人也大大松了一口气，便约了林莫挽出来饮茶。

　　瑶光殿外头的庭院里，石桌上铺设着糕点茶水，与一支正在燃烧的羊脂更蜡，光亮柔和也不刺眼。

　　“前一次你匆匆而别，倒是没能与你好好聊一聊，若不是今日母亲请你过来饮茶，也许还见不到你，这般也好，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坐下，你我之间也好好叙叙旧，这些年来，也是免不了要挂念你。”

　　林莫挽顿时有一种被诓骗的感觉，娥眉微蹙，道：“外臣留宿宫中本就不妥，上官公子入宫本为探视令贵嫔，且妃嫔与外臣本就不得私下会面，前一次相遇已是意外，怎今日竟假借上官夫人的名义，邀约本宫至此，难道上官公子不知宫规森严吗！”

　　上官梓睿轻声一笑，道：“你又何须如此担心，家母请娘娘前来品茶，长宁宫的人都是知道的，难道娘娘还担心会出什么事吗，况且你的脾性与曾经已大有不同，就算我有心想做些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

　　即便上官梓睿说的冠冕堂皇，林莫挽还是觉得并不太妥当，不但没有坐下来，反而离他更远了一些。

　　“上官夫人的盛情，本宫心领了，上官公子若是为了替上官夫人答谢本宫的话，大可不必如此客气，如今令贵嫔的身体虽已大有好转，可到底仍需好好静养，本宫前去探望令贵嫔一番便可，就不需上官公子陪同了。”

　　说话间，林莫挽便越过上官梓睿，往瑶光殿而去，却被上官梓睿拉住了手臂。

　　这时的上官梓睿显得极为受伤，仿佛方才林莫挽的话已经深深伤害了他似的，这样的尴尬竟维持着，林莫挽也不知怎么的，并没有挣扎。

　　“你又何苦如此武装自己，我们之间也算是青梅竹马自小相识，曾经又有婚约在身，若不是你入宫待选，只怕如今你我早已是儿女成双，我更不必一直以来都忍受着相思之苦，好不容易有机会见面，就不要把这时光浪费在斗气上好吗？”

　　上官梓睿的语气近乎哀求，林莫挽皱了皱眉头，笑得很是疏离，道：“如今再来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况且，上官公子方才的这一番话，可是大不敬，还请上官公子自重，再者，往事已矣，提及也毫无裨益。”

　　挣脱了上官梓睿之后，林莫挽松了一口气，便进了瑶光殿，好似是逃开了一场可怕疫病一般。

　　瑶光殿里，到处都充斥着散不开的药味儿，上官夫人见着有些喘的林莫挽，眸色暗了一暗，晓得这是为了什么。

　　“娘娘万福。”上官夫人下意识地看了看林莫挽进来时的方向，道，“这个时辰是贵嫔服药的时候，老身原也想出去迎一迎娘娘的，只可惜抽不开身……”

　　上官夫人这般说，林莫挽自然是不好反驳什么，况上官梓睿的行迹，上官夫人也未必晓得，林莫挽更不好有所微词。

　　“夫人说的是哪里话，什么事也比不得姐姐的身子要紧，况我一心惦念着姐姐，倒也是有失礼之处，夫人不怪便已是宽容我了。”林莫挽见令贵嫔脸色红润了许多，笑道，“姐姐的气色好多了呢，夫人近来真真是辛苦了。”

　　上官夫人只是淡淡一笑：“这孩子从小就不愿与老身亲近，如今虽说是她病着，可到底也能让老身与她亲近了不少，这一点老身心里很是快慰，只不过她的身子已经好多了，老身也差不多该回府了。”

　　看到这样的上官夫人，林莫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莫挽见药碗仍在上官夫人手中，道：“想来姐姐睡得沉，到了服药的时辰也尚未醒来，怕是药凉了会影响药性，我便拿去热一热，夫人也好唤醒姐姐，这药可不能断。”

　　林莫挽的印象中，从小便是没有母亲陪伴的，从来都瞧着林静怡亲近着她的母亲，总是让林莫挽羡慕不已，如今再见如此景象，心里难免酸涩，也只好借着热一热药的由头跑了出来。

　　待得林莫挽热了药回来，令贵嫔已经醒来，林莫挽小心翼翼地将药一勺一勺地喂给了令贵嫔。

　　“谢谢你，为了盛宁的事忙了这许久，连我在病中也是你尽心在帮我，你的这份情谊我会铭记在心，况此番母亲能够进宫，也是你在皇上面前进言的缘故。”令贵嫔看了一眼上官夫人，“外戚在宫中逗留太久终究不妥，我也好多了，母亲也早些回去吧，免得惹来太多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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