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

　　难得出宫一趟，又有太后的口谕，随行之人到底还是放松了许多。

　　皇上虽然陪着太后，可目光始终都追寻着林莫挽的身影，只不过不好在这个时候去寻林莫挽罢了，倒是德恩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始终都与林莫挽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

　　琳子仿佛是放出了笼子的鸟儿一般，四处跑动，果真是活泼的很，但想来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琳子总不至于会一门心思想靠近齐王才对。

　　陈顺常与旁人格格不入，一个人远远地站着，瞧着倒真是让人觉得很是可怜，林莫挽慢慢地走到陈顺常身边，轻轻地清了清嗓子，只是陈顺常似乎很是魂不守舍，即便林莫挽已经到了她的身边，她也未曾发现。

　　好不容易，陈顺常才回过神来，见着站在她身边的林莫挽，尴尬地笑了笑，道：“连林贵姬到了嫔妾身边，嫔妾也刚刚才注意到……”

　　这时候陈顺常依旧还是有些恍惚，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四处飘忽，时不时地就会定在不远处的琳子身上，而这时候的琳子正巧笑倩兮地站在齐王的身边，那一脸娇羞的模样，真真是让瞧见的人都醉了几分，齐王也是一脸的笑意，仿佛此时此刻他的眼中也只有琳子一个人。

　　“这又是何苦呢，与其为此烦恼，何不就此扼杀，再好的物事有了瑕疵，也就不值得再拥有了，你已今时不同往日，根本不需要再介意那许多，皇上对你与旁人不同，你大可更洒脱一些，再者，你真以为，眼前所见便是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了？”

　　陈顺常这时候才收回了飘忽的眼神，道：“是嫔妾着相了，只是嫔妾有些不忍心而已。”陈顺常怯怯地看了林莫挽一眼，“多谢贵姬提点。”

　　琳子口齿伶俐，又是个极为讨巧的人，在齐王身边也是妙语连珠，连太后和皇上都免不了多看了她几眼，随行而来的妃嫔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过去，免不了会带着嫉恨，即便如此，琳子也做恍然不知的模样，倒是让太后十分开怀。

　　“宇儿，这丫头伶牙俐齿的，倒真是个能说会道的，如若不是出身差了些，赐婚于你，给你当个侧室也是不错的，如今她在宫里头当差，想来也是个得力的大宫女，若是你觉得合意，哀家倒也能舍了这张老脸去，把这丫头讨了来，让你收了房也好，免得你身边连个可人儿都没有。”

　　齐王似笑非笑地看了琳子一眼，道：“是宇儿不懂事，让太后娘娘为此忧心了，宇儿如今倒是暂无娶亲的念头，至于琳子姑娘，到底是宫嫔的近身侍女，若是宇儿就这般将她收房，到底是有些不妥的，况且又是让太后娘娘出面，这让宇儿于心何安呢，不如届时由着宇儿亲自上门才好，才显得郑重其事。”

　　太后倒是极为迁就齐王，略略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哀家也就不强迫你了，你与这琳子也是熟识的，她是谁身边的人，你自然也清楚，只是一点，后宫到底不是男子轻易能够出入的，切莫犯了忌讳。”

　　琳子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话，只是面上就像是抹了一盒子胭脂一般，红的都快能够滴出血来了，头也低着，让旁人轻易看不到她的神色，只不过这时候，她的嘴角早已上扬，即便成不了王妃，只是寻常妾室，也好过在宫中整日伺候旁人，还要看人脸色要强得多。

　　“这一个个狐媚子身边的人，都是狐媚的样子，一个陈玉茹是这样，这叫做琳子的丫头也是个狐媚的，如今这些妖媚的人倒都在宫里扎堆了，那林莫挽瞧着容色平平，却能够让皇上对她如此上心，也难怪能和陈玉茹这般要好，送过去的宫女也是这般模样！”

　　昧芜伺候了和妃多年，对和妃的小性子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会子和妃正发狠，昧芜也并不急着上前去劝解。

　　待得和妃瞧着心绪平缓了些之后，昧芜端着一碟子鹅油松瓤卷酥到了和妃的身边，道：“主子，在外头也站了这许久，不若先坐下来尝尝点心吧，难得出宫一回，可莫要为了些不值得的事儿，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况这里人那么多，谁也不晓得会不会有别有用心的人。”

　　和妃深吸了几口气，道：“你说的是，本宫又何须与这等人置气，免得坏了本宫的名声。”和妃笑着敲了昧芜一眼，道，“说来还是你最了解本宫了，这点心倒是不错，不过本宫这会子还不想用点心，赏了你吧。”

　　“主子，其实奴婢还是有几句话要与主子说的。”昧芜小心地打量着和妃的神色，见她并无不愿听的意思，继而言道，“主子自小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受过委屈，但是在宫中毕竟不比府里，主子即便心有不悦，也不能形于色，太后娘娘让主子入宫的意思，主子如此聪慧自然晓得，如今主子只在妃位，往后能否登临后位还是未知之数，主子何不隐忍一时，宽和大度才能让皇上对主子另眼相待，即便主子心中郁郁，咱们在绛云殿中如何都好，那也只是咱们关上门之后的事啊。”

　　听了这一番话，和妃直直地看着昧芜，笑得不明意味：“你在本宫身边服侍了那么多年，怎么曾经就不觉得你是如此深明大义之人呢，倒真是小瞧了你，看来当年姑姑让你到本宫身边贴身伺候，真是没有选错人，不过你这些话，本宫听着觉得有些刺耳。”

　　和妃从来左性得很，若是不合了她的性子，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妃嫔们三五成群，各自说说笑笑，竟也不觉得时辰已晚，待得上了马车之后，才觉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母后，这会子天色不早了，只怕也是赶不回宫中，还请母后稍稍委屈，到就近的行宫暂且歇息，待得明日寅时再行回宫。”

　　太后掀了帘子看了看外头，微微皱了皱眉：“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皇帝看着办就好。”

　　原本林莫挽与令贵嫔同车，却在临上车的时候，被昧芜叫去了和妃的鸾驾，林莫挽对此颇为无奈，却也只能从命行事。

　　林莫挽就着昧芜的手，小心地登上了鸾驾，和妃见林莫挽上了车，倒像是见着了宝物一般，笑得格外开心。

　　“原本你与令贵嫔在一处，姐妹俩有说有笑的，倒是容易打发时间，本宫独自一人，身边也只有个闷葫芦似的昧芜作伴，真真是无趣得很，这才巴巴儿地让人把你请了过来说说话，权当闲来无事解解闷儿了。”

　　“和妃娘娘说的是哪里话来，只是原本也怕扰了娘娘休息，一直不敢有所打扰，如今瞧着，倒是臣妾礼数不周。”

　　和妃笑睨了林莫挽一眼，道：“你我同在宫中侍奉皇上，又何必如此生疏，只不过，本宫倒是有些事情不明白，想讨教林贵姬几句，不知林贵姬是否愿意指教呢。”

　　林莫挽神色一凛，想着与和妃从来少有交集，无论怎样，也不至于会需要语出讨教指点。

　　和妃见林莫挽有些愣神，眸中已显露出些许不悦，声音也冷了不少：“怎么，这样简单的一句文化，林贵姬也需要思量这么久吗，看来在林贵姬的眼中，真是容不下旁人，连低微如陈顺常，林贵姬都能如此盛情以待，为何对本宫却是如此冷待？”

　　“和妃娘娘恕罪，臣妾怎会有慢待娘娘之心，况臣妾何德何能，敢当娘娘向臣妾讨教指点，臣妾只是……”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你是什么性子什么心思，本宫不屑知晓，但你的做派，本宫却是看的一清二楚，拉拢人心倒是挺能的，只不过眼光却差了些，本来你是想拉拢个得皇上青睐之人，结果送来个宫女却是个狐媚子，一心奔着齐王去了，功亏一篑啊，也不知道陈顺常如今是怎么想你的。”和妃笑得冷漠，道，“不过既然你也说了要本宫恕罪，你就跪着吧，到了行宫之后再起来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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