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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谜一样的男孩
哈利·伊万斯在熹微的晨光里睁开眼睛。
清澈的光线从狭长的窗子里流泻进来，细微的粉尘缓慢地漂浮在一丛丛倾斜的光束里，反射着钻石粉尘一样的微光，厚重的深红锦缎帷幕从窗子两边拉开束起。床头桌上高高低低的玻璃瓶在阳光下反映着色彩缤纷的光芒，阳光透过五光十色的液体落在橡木桌面上，让它表面流动着一片片晶莹的色彩，交织，重叠。洗晒过的床单和被子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阳光的味道，在光线下显得愈发白净，全然看不出昨天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怎样的生与死间的厮杀。
哈利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记得自己彻底昏过去之前，最后看到的，是邓布利多模糊的面孔，消散在涌上的黑暗里。
他恍惚地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依然有些苍白，却是有着血流温暖的，指甲不再是青白灰暗的死人般的颜色，而是泛着有生命力的淡红色光泽。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一袭白色长袍的阿不思·邓布利多走了进来，手里还用托盘托着几瓶药水。看到睁着绿眼睛望着他的哈利，他露出一个宽心的微笑。
“哦，哈利，你终于醒了，这真是太好了。”
他把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很自然地坐到床上哈利的身边，伸出手摸上哈利的手腕。哈利的手就像触了电似的，微微颤抖了一下。
“很好，你的脉搏已经很平稳了，”他浅蓝色的眼睛微笑着看着哈利，哈利觉得自己的脸热辣辣地烧了起来。
“嗯？怎么你的脸有些红？不会是发烧了吧。”阿不思的手摸上哈利的额头，脸靠得离他更近了一些，他几乎可以感受到气息在他脸上的吹拂。他的心脏开始在胸膛里狂跳，让他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几乎有些受不了了，不得不一只手捂上胸口。
“嗯，还好，没有发烧。怎么，你胸口还疼吗？”邓布利多眼中露出一丝关切。
“不，没有，我一切都很好，”哈利赶紧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然后发现了一件事：他穿着一件纯白的袍子，胸口用金线绣着花体字的A.D，顺滑的织物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着，像一只细腻柔软的手，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肌肤。
他想到了穿过这件衣服的人是谁，一股血流涌上他还处在虚弱状态中的大脑，整个人顿时变得晕乎乎的，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阿不思，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
“这是……你的衣服……”
“当然，”阿不思很自然地说，“你的衬衫，已经被鲜血浸透了，我总不能让你穿着它入睡。这是我的睡袍，我把它变得小了一点，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想阿不福思的衣服你恐怕不会想穿的。”
他冲哈利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却发现哈利的脸上热烈地燃烧着红晕，因虚弱显得更病态了。
“所以……是你……给我换了衣服？”男孩结结巴巴地说，差一点把舌头咬了。
他被这个男孩过于强烈的反应逗笑了，半月形眼镜后蓝色的光一闪一闪的，就像是启明星在熹微的天光里闪耀，引逗着黎明的到来。
“哦，孩子，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居然在意这个？”他一时没有控制住，扑哧笑出了声。
哈利的脸一直红到了白皙的脖颈。
阿不思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让哈利更尴尬了，勉强控制住笑抽了的嘴角，用力拍了拍哈利的肩膀。
“好了，没关系的。我给你换衣服的时候你还在昏睡，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你已经快成年毕业了，可是你比我小了这么多岁，在我眼里你还只是个孩子，真的没关系的。”
看着哈利嘴唇微张怔怔望着他的样子，阿不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啦，你这个孩子，别在意这件事了。来，先把药喝了吧。”
哈利双手撑着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臂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阿不思叹了口气，一手搂住他的背，慢慢把他扶了起来。
深红色的几缕发丝拂过哈利的脸颊，一阵酥麻的震颤像电流一样流过他的皮肤。
阿不思扶着他的背，把一个又细又高的长颈瓶递到他的唇边，那里面盛着清澈如水的液体。
“解毒药剂，我自己配的，效果应该还不错，不会比霍拉斯的差。”他眨了眨眼睛。
哈利像发了烧似的晕乎乎地看着他，顺从地从他手里喝下了那瓶液体，清凉的药水流淌下他干燥的喉咙，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灼热稍稍平息了一点。
阿不思把空了的瓶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注视着晕乎乎地盯着他看的哈利，深吸了一口气。
“哈利，”他慢慢地说，语气变得肃穆起来，“你现在的状态还好吗？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哈利的心跳像忽然转急的鼓点一样，一下子加快了。
他点了点头。
“哈利，我想问你，为什么你会受这么重的伤？到底是谁伤害了你？你究竟去做了什么？”阿不思透彻的蓝眼睛注视着他。
哈利闭上了眼睛，一幕幕的场景在他眼前回放：里德尔一家惊恐的死去的面孔，镶着黑宝石的戒指，幽僻树林里的厮杀……松树林潮湿的树脂和泥土味，混合着飞鸟羽毛的气味，还有淡淡的血腥气，回到了他的鼻孔里。里德尔因狂笑变得扭曲，不再英俊的苍白面孔，在他眼前清晰地放大。
可是，他还是无法说出来。
哈利睁开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教授，我真的非常想告诉你，可是我还是做不到……”哈利绿眼睛里的光晃动着望着阿不思，他多么渴望把一切都告诉阿不思，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可是，他做不到……
阿不思轻轻叹了一声，湛蓝色的眼睛扫过哈利的胸前，又停留在他神情哀伤的脸上。
“哈利，”半月形眼镜下的光芒像靛蓝的湖面一样，荡过一丝波纹，“我一直觉得，你简直就像是一个迷，你似乎知道太多的秘密，知道太多事情的真相，却不愿意把它们告诉我。”
哈利苦笑了一下，这正是阿不思曾经给他的感受，曾经让他愤怒，怀疑，悲伤，深受伤害的感受。
“教授，我向你保证，你以后一定会了解关于我的一切的，不过，那可能会是很久以后。现在，我全部能告诉你的就是，我是去救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他慢慢地说。
“那么，你做到了吗？救了他吗？”
哈利的喉头可怕地哽住了，复活石戒指在他眼前闪着黑曜曜的光辉，那是死神的诱惑在闪光，白亮的电光击中了风中的塔楼。
他拼命地咬住牙齿，想要控制喉咙里的哽咽，但泪水却还是无法抑制地从眼角流了下来。
“我……没能做到……他还是会死去……”
沉寂太久的泪水终于开始从心尖的伤口里涌出，就像闸门被冲开的洪水一样，一旦开启，就很难停下，所有的克制都被无情冲垮。
他的喉头一动一动地抽噎着，胸口剧烈地起伏，“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好……我没能阻止……”
他猛地颤抖了一下，因为一只柔软的手把他拥到了温暖的怀抱里。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乱糟糟的头发，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轻响起：“孩子，我知道你很难过，我知道……”
他把全部的自己都交给了那温暖的怀抱，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长袍。温暖的感觉从四面八方传来，从他胸前紧贴着的怀里，从他背后轻轻抚摸的手掌里，从他指缝间皱起的长袍衣料里。
“哭吧，哭出来会让你感觉好一点，我会一直陪着你。”温柔的气流吹进他的耳朵，他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眼泪像阴雨季节里连绵的雨水一样，止不住地流下来。
梅林，为什么他给了我爱，却又没有给我说出口的机会。
为什么他让我一直以为他爱我，而事实上他甚至都没亲口说过。
为什么他要对我那么好，在他明明知道注定会离开我的时候。
为什么他要让我爱上他，却又转身离我而去。
为什么他要离开我，在我如此爱他的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他对我如此温柔，却又如此残忍。
梅林，哈利绝望地想，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阿不思·邓布利多，这一切实在太残酷。
他紧紧地拥抱着他所爱的人温暖的身体，把脸埋进那温热的颈窝里摩挲着，感受着那细腻的肌肤和柠檬的气息。这感觉是那么真实，那么美好，他无法想像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这温暖的身体，无法想像他有一天会变得冰冷，静静地躺在白色大理石的坟墓里。
他紧紧地拥抱着他，仿佛为了阻止死神再一次把他从身边带走。
阿不思轻轻抚摸着他怀里男孩的背，任凭他在怀里放声哭泣。这男孩一定很爱很爱他，他想，无论令这男孩如此哀悼的是谁，这都是一个被深深爱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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