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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配
1
何夏在法庭上见到肖成时，他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西装革履，神态倨傲，和多年前他走上舞台领奖时的表情是一样的。
现在的肖成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大男孩了，他是一个男人，更是一个精明市侩的商人。他带着他的秘书和律师走到被告席就坐，射向何夏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满和愤怒。
何夏知道，他是怪她不肯帮她打这场官司，他们之间曾有过一年同班情谊，三年同年级情谊，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帮他的。可是，她不想帮他，不仅仅是因为原告律师徐明德与她在同一家律师事务所，更因为她心中压根就不希望肖成赢得这场官司。
庭审开始前，肖成起身走进观众席，站在何夏面前，语气平淡的对她说：“何夏，我希望你能跟我谈谈？”
“现在？”她挑眉，“在庭审开始前？”
“什么时候谈并不重要，我只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能有所改善。”
“一点都不在意这场官司？不怕输掉么？”
“我不会输。”肖成用的是肯定句，他一向自信得有些自大。
何夏没有拒绝他，同他一起走出法庭，来到外面的台阶上。
肖成用认真严肃的语气对她说：“何夏，不管你愿不愿意成为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我都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上学的时候是我莽撞，说了那些伤害你的话，但是现在，我们都是成人了，你身为一位知名律师，我想你也不会为过去的事耿耿于怀对吧？”
勾了勾嘴角，她没有说话。
肖成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嘴边吟着一丝自信的微笑，“坦白说，在重新见到你之前，我也和其他女人见过面，她们没有一个能让我心动，只有你。我希望你能考虑和我交往。”
她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还仿佛她欠了他钱似的，现在又突然转变态度，希望她跟他交往。商人变脸的速度真的像翻书一样快么？
肖成，曾经她以为遥不可及的那个男孩此时此刻正握着她的手对她述说着他的情意。他是真的喜欢她吗？她心想：未必，他只是觉得他们之间很合适，他是成功的企业家，而她是成名的大律师，她配得上他而已。
2
何夏高一时，父母托关系花了钱让她从县里的学校转到市里。她家本在农村，父母是老实巴交的种地农民，靠着微薄的收入供何夏兄妹俩念书。她哥哥何春成绩一直不好，初中毕业后就不再读了，外出打工挣的钱全寄回来供她。
初进市一中时，她脑后扎一根粗粗的麻花辫，身上穿的是洗得掉色的运动服，又土又呆的样子自然不怎么受城里同学的欢迎。
班里同学大多是走读生，何夏与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交集。她的班级是普通班，成绩也一直不上不下。年级里除了普通班之外，还有个尖子班，那里面都是全年级成绩最拔尖的学生。
肖成就是尖子班的学生，他是那个班的班长，是老师心目中德智体美劳各方面全面发展一齐进步的优秀学生。他不仅优秀，还有帅气的外表，挺拔的身段，这使他成为了诸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何夏经常看到前后排的女生凑在一起滔滔不绝的讨论关于肖成的各种八卦以及娱乐新闻，她听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课间时分，她只能呆坐着，要么看书，要么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后来会认识肖成还是一件挺巧合的事情。
高一暑假时，学校组织他们军训，要求女生将头发剪短，何夏无奈只能去理发店将自己一根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剪掉，却没有想到，她这一头黝黑健康的头发竟然卖了三百元钱。三百元，是她那时两个月的生活费。
离开理发店，她回学校路过天桥时，天桥上有位双眼看不见的老人坐在那儿乞讨，他的正前方摆着一个破烂的小瓷碗，瓷碗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她摸摸自己口袋里刚刚卖头发得来的三百元，掉头跑下天桥到文具店里买了一只笔，将一张百元大钞兑成零钱，又跑上天桥，在老人面前的小瓷碗里放进了一张面值十元的钞票。
老人似乎并不知道有人给了他十元钱，他眼睛看不见，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
她没有吭气，放下钱悄悄的走了。她走到天桥的另一头，准备下天桥时，忽然看见两名十二三岁的男孩冲到老人面前，抓起她刚刚放下的十元钱就跑。她顿时大惊，指着那两名男孩大喊：“喂，你们干什么？”
两名男孩听到有人喊他们，跑得更快。
她掉头追过去，此时此刻，一道身影从她身边掠过，迅速冲上去，将两名男孩一举抓住。她气喘吁吁的跑过去，将那十元钱从其中一名男孩手里夺回来，气愤的说：“你们太过分了，竟然偷老人的钱。”
两名男孩一脸倔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逮住他们的人松开手，把他们往前一推，语气不善的说：“没道德的小孩，走吧！”
两名男孩不多话，拔腿就跑，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她抬起头想谢谢那人，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愣住了，他不是别人，正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肖成。所以，当她抬头时，毫无悬念的说了一句：“肖成？”
“你认识我？”肖成微微诧异。
她的脸立刻就红了，连忙低下头，“我、我们是一个学校的。”
“哦，怪不得。”肖成的声音似乎没太大的惊喜，指着她手里拿着的那十元钱，又说：“给那个老人的？”
她赶紧点头，没敢抬起头来。
“给我吧！我拿去给他。”
她战战兢兢地将那十元钱交到肖成手里。肖成从自己钱包里掏出二十元，走过去，拍拍老人的肩，将三十元钱一起放在老人的手里，“老人家，这是您的钱，拿好了。”
盲眼的老人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致谢。
肖成直起身，往她那边看了一眼，朝她礼貌的笑了笑，直接转身走了。
3、爱情有时也是一种力量
那天发生的种种，何夏觉得好像做梦一样，她不仅和肖成说话了，他还对她笑了。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肖成，可当他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的的确确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可是，肖成太遥远了，他那么优秀，如此平凡的她又怎么配得上他呢？她没有勇气向肖成表白，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她心里的那些想法，她害怕别人会嘲笑她，鄙视她，说她不自量力。
何夏想，如果她也变得更加优秀一些，是不是就能与肖成更近一步了呢？不需要太多，只要能与他拉近一点点距离也是好的。
军训过后，进入高二，文理分科，肖成选择理科，她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基础较弱的理科。班里的学生换了一批，男生们对她的外号也由“麻花妹”变成了“拼命姐”，因为她学习太拼命了。从来没有人看见她在课间休息过，除了上厕所吃饭睡觉，她的时间全部用在看书和做题上，她总是最早一个来到教室，最晚一个离开教室的人，天天如此。
她的成绩突飞猛进，高二上学期期中考时，她一跃成为了全班前三，曾经嘲笑她看不起她的同学立刻对她刮目相看。这一切远远不能满足她的要求，她知道自己的最终目的是走入尖子班，和肖成在同一间教室里学习。
这个梦想在高二结束时实现了，她期末考的成绩排在全班第一，把第二名甩得老远，甚至超过了尖子班里一半以上的学生。
毫无疑问，高三开始时，她被转进了尖子班，同时尖子班里排在最末的那名学生因为她的突飞猛进被挤出尖子班，去了普通班。
何夏出现在一班，注定成为一班里最不受欢迎的那个，因为被她挤掉的那个女生原本是班里最活跃的学生，跟每位同学都相处得非常融洽，一班里几乎所有人都非常喜欢她，可她偏偏被她挤走了，所以，她注定成为一班最受众人排挤的那个人。
尽管何夏在一班的人缘极差，她内心却是觉得幸福的，因为她终于实现梦想和肖成在同一个班级了。可是，肖成似乎不记得她了。
她来到一班的第一天，肖成作为班长到讲台上讲话：“她是新转到我们班的，叫何夏，大家欢迎。”
下面没有掌声，只有一阵嘘声。
她表情尴尬，紧张得只能不停的搓自己的手指头。
肖成指了指最后排的一个位置，“何夏，以后你就坐那里吧！”
她匆忙点头，抱着自己的书包往最后排走去。从过道走过去时，不知是哪个好事的学生突然伸出一条腿，她心情纷乱，根本看不见那条腿，毫无疑问的被绊了一下，发出一声惊叫，幸亏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才没有跌个狗吃屎。
全班爆发出轰鸣大笑，还有男生砰砰砰敲起桌子。
她脸上燥热，眼眶里积满了泪水，不敢抬头，怕让人看见自己的眼泪，只能稳住身体，继续向最后排走去。
途中，她听到有人在她身后说：“土包子，真讨厌。”
那一刻，何夏心中是悲凉的，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努力换来的竟然是这种结果，她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班里的同学会那么讨厌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抬头往肖成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毫无反应。
上课铃声敲响时，任课老师走进教室，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何夏打开笔记本，用笔在上面写下了一行话——肖成，我不后悔来到一班，因为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你在同一间教室里学习。
4
在一班学习的日子是紧张而忙碌的，毕竟他们已经高三了。班里的学生虽然讨厌何夏，却谁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理会她。对于尖子班的学生而言，压力尤其大，这种压力不仅来自家长和老师，还来自于他们自己。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老师和其他学生眼中的优秀者，他们的存在代表着学校考上一本线的人数，所以越到紧要关头，越容不得自己有一丁点闪失。
高三的生活不见天日，所有人都将头埋在成堆的试卷中，何夏也不例外。
自从她来到一班以后，和肖成说话的次数少得可怜。他每一次说话时，表情都是淡然的，没有多余的感情，或者说：“何夏，你的试卷。”或者说：“何夏，老师叫你去办公室。”总之，全部都是公式化的语言。
她终于明白，肖成压根就不记得她了。她心里酸酸的，却还是只能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自己的心情——肖成，你从来都没有看到我，可是我却一直把你放在自己的心底。
5
何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记录心情的笔记本会被班里的同学拿到，他们甚至翻看了那上面的内容。她只记得，那是高考前最黑暗的一天，她几乎看不见太阳的颜色。
夏季的来临，意味着高考的逼近。教室里的气氛冷到了极点，每一个人都在争分夺秒。也许是学生们的压力过于巨大，亟待一件有趣的事情进行释放，她好巧不巧撞到了这个枪口上。
那是一个燥热的下午，课间时间，何夏拿着水壶到楼下去接水，走时不慎碰掉了自己桌上的笔记本，她前排的男生在她离开后将笔记本捡起来，原本想直接丢到她的桌上，却无意间翻开看到了她写在笔记本上的一小段心情。
何夏接完水回到教室时，班里所有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她，她整个人立刻紧绷起来。在她看到前排男生站在凳子上高举着自己的笔记本时，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男生深情款款犹如朗诵诗歌一般将她写在笔记本上的内容一句一句的念了出来：“肖成，我想努力一次，为了和你在同一个班级而努力，到时候，你还会记得我吗？”
“肖成，我的成绩又进步了，我想我很快就可以和你在一起学习了。”
“肖成，尽管他们都瞧不起我，可只要一想到你，我心里就充满了信心。”
“肖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你不记得天桥上的那个女生了。”
“肖成……”
“肖成……”
每一段话念出来，都能在班里引发一阵大笑声。
她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最后，肖成走了上来，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气愤，更多的却还是不屑。肖成说：“何夏，我真的不记得以前在哪里见过你，我也完全没有想到你居然会那么喜欢我。”他笑了一下，似乎对有女生喜欢自己已经习以为常，“不过，我确实只把你当成同学，而且我们两个之间的差距那么大，你觉得我们之间可能吗？”
何夏没有出声，眼中源源不断冒出的泪水已经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她听到下面有人大笑着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配得上肖成吗？”
肖成耸了耸肩，脸上挂着的轻蔑的笑容分明就是在告诉她：“你配不上我，别做梦了。”
她只觉得天一瞬间黑了下来，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此时此刻却乌云密布。
班主任适时的出现在门口，她看到何夏就站在那里，直接对她说：“何夏，你家里出事了，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她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度过的，她像行尸走肉般跟着班主任去了办公室，却在听到班主任对她说的话之后顿时精神起来。她不顾一切的冲出办公室，冲回自己宿舍，拿上钱，然后不顾一切的奔向汽车站。
她的脑中轰轰作响，唯一记得的就是班主任说的那句话：“你爸打来电话，你哥在工地干活的时候，从楼上摔下来了。”
6
高三的那个夏天，对何夏而言，是最漫长也是最痛苦的一个夏天。她的哥哥何春死了，从七层楼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有当场死亡，送到医院时已经奄奄一息，只来得及交代两句遗言，便撒手人寰了。
建筑工地的老板过于苛刻，只象征性的赔了何家两万元。那时候，民工在社会上的地位极其低下，国家也没有很健全的法律来保护外出打工的农民工的权益。何春死了就死了，老板能赔两万已是仁至义尽。
何春临死前的遗言只有两句，全都是关于何夏的。一句是：“别告诉我妹，让她安心读书，她今年考大学。”还有一句是：“我死以后赔的钱，拿给我妹读大学用。”
正是这两句话，支撑着她在剧痛之下走进了高考的考场。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她在何春的墓前哭得晕了过去。她如愿以偿的考上了一本分数线，不仅如此，还超过了一本线一百多分，在整个年级中排名第二。
填报志愿时，她想也没想就填上了一所知名政法大学的法律系。很快，录取通知下来，她成功被那所大学的法律系录取，而肖成，以三分之差和自己心仪的大学失之交臂，只被一所普通的二本学校录取。
去学校拿通知书的那天，肖成当着所有同学老师的面，将那张二本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撕得粉碎，气急败坏的说：“我肖成，就算不上大学，也能成就自己的事业。”
所有人的劝告他都不听，班主任希望他复读一年，他却铁了心无论如何也不肯复读。
离开学校时，何夏在校门口遇到了肖成。她手里拿着的通知书正是肖成梦寐以求的通知书，只可惜，那张通知书上写着的名字是何夏。
肖成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了一声，掉头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了。
那天，她盯着肖成的背影看了许久许久，她以为，那会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肖成，却没有料到，人生兜兜转转，曾经最喜欢的那个人，最后却会以那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7
何夏在政法大学读完本科，拿到律师资格证A证以后，继续留校攻读硕士。读研期间，她在本地一家律师事务所兼职学习，累积了不少实战经验。
毕业后，她留在这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她接手了三件小的民事诉讼案，全部胜诉。而后，她成为这家事务所的主力律师，专门负责大且复杂的案件。由她负责的案子，绝大多数最后都胜诉了，这也使得她在业内的知名度渐渐高了起来。
何夏二十九岁时，父亲在老家病倒，她辞去工作，回到原来的城市，在城里一家普通的律师事务所任职，并买了房子，将老父老母从农村接到城里。
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老父老母开始着急她的婚姻大事，拜托各种亲戚朋友帮她留意对象。她学历高，能力强，很多男人畏惧她这样的女强人，以她的条件，很难找到适合她的对象。
由于父母的要求，何夏接受了他们给她安排的第一次相亲。见面之前，只知道对方是个很成功的企业家，年纪轻轻就拥有了资产上亿的公司，其他的姓名年龄一概不知。
当何夏在高档餐厅见到来人竟然是自己的高中同学肖成时，她呆愣了三秒钟没有反应过来。
肖成见到何夏，毫无疑问的也愣了一下，随后他很自然的笑起来，在何夏的对面坐了下来。
介绍人见两人坐定后，简单介绍了一下对方的年龄和姓名就离开了餐厅。
肖成率先向何夏伸出手：“老同学，好久不见。”
她也只能伸手同他握了一下，应了句：“好久不见。”
肖成的目光一直锁在她脸上，片刻之后，他感叹道：“你跟上学时的气质完全不一样，要不是相貌没有太大的改变，我恐怕都认不出你来了。”
何夏淡淡笑了笑，“说笑了，你跟那时也不一样了。”
“哦？我有哪里不一样了？”他点起一根烟，凑到嘴边吸了一口。
她本想说抽烟喝酒使你的牙齿变黄了，可她终究没那么说，只说道：“有钱了，富态了。”
这两句话其实可褒可贬，肖成只挑眉笑了笑，没作评论。他又吸了一口烟，说：“当年高考以后，我的心情很差，我不太认命，心里也堵着一口气，我不相信只有高考才是唯一的出路，于是我跟着我叔叔做生意。他是个小包头，在工地承包项目，我跟他干以后，就在工地里做一些测量监督的工作，你一定想象不出，那样的日子有多苦。老板要赶进度，我们就只能熬夜干，休息的时间少得可怜。后来，我和我叔的项目越做越大，成立了自己的建筑公司，我叔当董事长，我当总经理。再后来，他老了，不愿意动了，就把公司全都交给了我。这几年，房价涨得很快，我们做地产开发的……呵呵，你明白的。”他的烟抽了一半，将剩下的那一半摁进了烟灰缸里。
她坐在对面看着他，看他说话时的语气动作，举手投足间已经做足老板范。
肖成忽然又笑了起来，半开玩笑的说：“这几年，我一直忙事业，也把自己的终生大事忽略掉了。有人介绍我跟一个知名的大律师相亲，我这不就巴巴的跑过来，却没有想到那个对象竟然是你。”说到这里，他显得很兴奋，“我真没想到，你的变化这么大，其实，我还真怕你现在看不上我了，我没学历，你是硕士毕业；你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世面，我一直待在这里，只会赚钱。”
“这些都不重要。”她打断他。
他愣了一下，忽然有些局促起来：“何夏，我、我记得上高中的时候，你是喜欢我的，我那时也笨，没有好好把握住你。”他忽然握住她的手，“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试着处一处？”
何夏蹙眉，“肖成，我们这么多年没见面，这才是第一次重新了解彼此。”
“嗨，这要什么紧？”他无所谓的挥挥手，“你有才，我有钱，我们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在市里帮你开一家最大的律师事务所，让你当老板。不过，你也要在某些方面帮帮我，譬如我最近遇到了个官司，挺麻烦的，我想请你做我的律师，可以吗？”
她的目光陡然变冷，盯了他三秒，没有说话，然后她抽出自己的手，拿起包站起身说道：“肖成，改天再聊吧！我今天有事。”说完，她转身，在肖成诧异的目光中离开了餐馆。
8
肖成所说的那件官司，正是此时在法庭审理的这件案子。肖成新开发的楼盘出了点事，几名建筑工人在下班以后离开工地时被高空落下的物品砸伤，有人轻微脑震荡，有人却因此变成了植物人。
工人的家属要求公司赔偿，工伤费开口就是四百万，因为包含了变成植物人那名工人的终身疗养费。
肖成的公司以不在上班时间为由拒绝赔付那么高昂的费用，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官司。
原告的律师叫徐明德，跟何夏在一家事务所，是个没有什么名气的小律师。徐明德替民工打这场官司，是个赔本活儿，因为如果赢不了，民工连律师诉讼费都支付不起，但徐明德还是接了下来，因此没少被事务所的所长数落。
徐明德喜欢何夏，这点她自己是知道的。因为以前在大城里生活节奏很快，她养成了不吃早点的习惯，回到这座小城以后，她依然不吃早点。徐明德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她的这个习惯，每天早上都会不动声色的给她准备早点。她拿到早点以后，看看事务所里的同事，只有徐明德探头探脑的往她这里看。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徐明德喜欢自己，可徐明德从来没有向她表白过。
一直以来，她都是事务所里的骨干，是名声在外的大律师，而徐明德，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或许，在徐明德心中，何夏是他遥不可及的，何夏之于他，就像曾经肖成之于何夏那样，喜欢却不敢说，只敢将爱埋藏在心里。
何夏记得，徐明德曾经在事务所里大骂肖成：“真是个资本家，吸血鬼，明明身家上亿，却连四百万都不愿意付，可恶！把工人的命不当命吗？”
正是如此，何夏没有答应肖成的要求，她甚至希望肖成输掉这场官司。而现在，当肖成站在她面前说她让他心动的时候，她除了想笑，真的已经没有别的感觉了。
肖成皱眉看着她，“我说这些很可笑吗？”
她摇头，认真的说道：“肖成，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你，你就是我的精神力量，没有你，也不会有我的今天。”
“真的？那你是答应我了？”他激动起来。
“不！肖成，我喜欢的是以前的你，以前的你，会为了盲眼老人的十元钱仗义出手，现在的你，已经不一样了。”
他陡然瞠大双目。
“现在的你，心里眼里只有钱，四百万对你来说并不算什么，对变成植物人的工人家属来说，却是一辈子的希望，即使是植物人，也希望他能好好的活在世上。肖成，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太陌生了。或许，我们都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她转身要走，肖成拉住她，有些艰难的说道：“何夏，我或许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但是，我、我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认为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可以改正。”
她摇头，抽出自己的手，“过去，在你心目中，你一直认为我配不上你，其实，从来都没有谁是配不上谁的，时过境迁，一切都会改变的。”她转过身，“肖成，忘了告诉你，你知道我喜欢你的那天，我哥哥也是在工地上发生意外，彻底离开了我们。”
肖成当即震在了原地。
何夏没有搭理他，径自往法庭内走去。
9
那天法院宣判时，徐明德整个人从原告席后面跳了出来，脸上绽开一个巨大的笑容，好像一个孩子得到了一切。
民工赢得了这场诉讼，场上的观众起身为他们鼓掌。
肖成从被告席离开时，表情落寞，到场的记者想采访他，被他身边的秘书挡开了。肖成经过何夏身边时，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便走开了。
地产公司放弃上诉，所以法院的一审判决生效，受伤的民工家属很快就能收到赔偿金。
何夏上去祝贺徐明德时，他显得很紧张，不停的搓自己的手，脸和脖子竟然都红了。
她只觉得好玩，一掌拍在徐明德的肩上，一本正经的说：“老徐，喜欢女孩子呢，就要去追，不要觉得配不上她就不采取行动，如果她跑了，你哭都来不及了。”
徐明德脸上的表情霎时僵住了。
何夏仰头哈哈大笑，只觉得心情万分舒畅，哼着小曲，迈着矫健的步伐向外走去。
外面，晴空万里，是一片美好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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