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赢家

　　大概连男人也猜不透周墨是怎样想的吧。

　　被楚敬肖按着这样乱亲一通，他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可要问他为什么不挣扎，除了省时适度，觉得挣不开之外，更多的，就是不想挣开。说他不争气也好，说他死心眼也罢。就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唯一能入他眼的，还是面前这个，跟癞皮狗似得靠在他身上的男人。说是怪眼前这人当初那样对待自己罢，可到现在想起来，似乎除了因为自己刻意疏远之后，男人越发暴躁之外，似乎也没什么。

　　说到底，他记恨的，不过是当初明明已经要将他吃干抹净，在那夜小心亲吻，说着喜欢的楚敬肖，不过是他因为对方的那一系列举动，忐忑着没搭理了对方几天，男人就迫不及待的成了他同桌的男朋友。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甚至还每每跟那女孩子约会的时候，带上他这个瓦数不低的电灯泡。至于再次遇到苏妍之后，那个看似温婉大方，眼底掩藏着恨意的苏妍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他却没有计较太多。大概男人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在给李建章使绊子的时候，却没有顺手收拾苏妍。这一点，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老实说，他对苏妍印象大部分都是在她跟楚敬肖在一起之后的。

　　其他，就只记得那姑娘原先是他的同桌，就再没有然后了。

　　其实，他今天回到这儿，也是因为前两天去天敬开会的时候，陈澜跟他说的那些话。他还记得那天他刚要离开会议室就被陈澜叫住，他让林晓晓他们先回去，毕竟跟陈澜几次接触下来，周墨也觉得这人还是挺不错的。陈澜那时候的表情有些奇特，他说：“阿墨，有些话，阿肖不会在你面前讲，但是我还是想多嘴的说一句，你大概不知道，阿肖已经很多年没回去过了，你对他来说，不止是爱人。”

　　陈澜那天说的很多，周墨记得最清的，大概就是陈澜告诉他，楚敬肖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执意要报南方，跟他那个一心希望他走仕途，去北方发展的爸爸唱反调，父子俩闹得很僵。原本等到大学毕业之后，父子俩也缓和了的关系，却又因为一些事，迫使楚敬肖在家人面前公开性向，被他那个要脸面的父亲断绝了父子关系。

　　那时候的楚敬肖是不理智的，比起现在的世故圆滑，刚走出大学的楚敬肖还没有褪去尖锐，不知道委曲求全，所以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那时候几乎撑不下去了。

　　老实说，就是到了现在，陈澜都不太明白，为什么那时候楚敬肖要义无反顾的去南方念书，又不计后果的跟家里人摊牌。

　　直到有一次，大概男人也是喝醉了，陈澜才从那些断断续续中窥到了一些真相。很难想象，像楚敬肖这样黑心的商人，居然也会为了一个人，放弃家里人帮他安排好的路，甚至是不惜一切代价，切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就只是为了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的人。

　　听到陈澜的那些话，周墨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可是他还是犹豫了，现在的周墨，跟楚敬肖记忆里的周墨差别太大，他不敢冒这个险。要是两人在一起之后，楚敬肖突然想通了，啊，其实我爱的不是现在的你，我爱的是曾经那个你……

　　这样的玩笑，未免太开得大了，他，受不起。

　　可如今，看似是男人的强吻，却只有周墨自己才清楚，被男人拢在怀里，细细吻着的感觉，心都是颤的。

　　周墨的不反抗，甚至还有小小的回应，让楚敬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可就在他想要在继续之前那种将人吻到窒息，只能靠着他的时候。一直出声的周墨却说了一句话，让男人有种被人用冰水从头浇下的透心凉，他听着周墨那明显还有些气息不稳的声音，却是淡淡的说道：“亲完了么？亲完了的话，我回家了。”

　　感觉身上压着的力道轻了些，周墨随手一推，男人就让开了身子。

　　周墨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

　　被按着亲吻的人是他吧，怎么感觉男人才像是被强了的那个？不过，许是一些不足与外人道的小心思，看到男人那样低落，他却没有在说什么，而是重新将手放在门把上，打开了门。楚敬肖没有再去看对方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只是等着“砰”的那一声关门声，以此来断了自己心中那些旎念。只是，等了许久，却没有听到关门声。

　　他收了收情绪，低低的笑了声，这才转头看着站在门口，保持着要关门姿势的周墨，说：“阿墨，还有事么？”

　　这男人应该是他见过的人里面最会装的，明明情绪低落得就是隔他还有些距离的周墨都能感觉到，却还是勾着唇角，不见半点狼狈。

　　周墨想了想，收回了原本打算说的话，只是颇为冷淡的看了男人一眼，就关上了门。楚敬肖原本还抱着点希望的眼里，如今，就只剩下一片涩然。呵，果然，是他想太多了，那一刻怎么会觉得周墨会开口说点不一样的呢？

　　至于关上门的周墨，脸上原本的漠然则是有些绷不住了。他眼里簇着的笑意，收不住的往外溢，想着关门前男人的一系列反应，心情就是说不出的好。他记得陈澜说完那些后，还给他说了句话，那就是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懂得珍惜。虽然他知道陈澜的意思是让他好好珍惜楚敬肖，可是说他记仇也好，说他小心眼也罢，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但既然两人都有想要在一起的心思，那他不翻一翻旧账，还真是对不起自己。

　　至于被晾在屋里的楚敬肖，虽然还是有些失望，却也是习惯了被周墨这样对待。

　　这要放在陈澜那里，他大概也只会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等周墨忙完回到家之后，已经是到了点灯的时候了。他跟阿成碰了个头，李家虽然没有垮台，但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其中也有他一份功劳。不过，他与李家，中间还有个李崇，虽然李叔之前做得很过分，几乎是要断了他的出路，到处给他使绊子。但他心中多少也明白一个父亲，大概是不希望儿子走上不归路，才会这样子对付他。

　　只是话虽如此，他虽然不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却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

　　该做的，他倒是都没落下。

　　只是没想到，楚敬肖动作要比他快上一步，要是他再继续下去的话，没准儿李家就真完了。所以他今天去道谢，除了真是因为徐毅的那句话之外，也有挑明了，让男人收手的意思。倒不是他心软，他自诩不是什么好人，或者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傻子，只是，当初他刚成立临渊的时候，李叔没少帮忙拉线，他承对方这一份情，自然不能做那赶尽杀绝的事情。

　　原本想着回到家了，周母应该是做好了饭菜等着他才对。

　　可回到家却是漆黑一片，周墨心中一紧，还以为是孙春红出了事，急忙进屋开了灯，确实看到自家妈妈低着头坐在了沙发上，就是听到了他进来的声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像是嵌在沙发里一般。

　　周墨蹙着眉，走过去正想问周母出什么事情了的时候，却是看到透明的茶几上，放着的赫然是一本翻开着的速写本，上面画着的栩栩如生的侧脸，眉眼间尽是满满的笑意，画中人，不是别人，真是中午的时候，周墨才见过的楚敬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没想到原本就是因为顾忌着周母，所以才会小心的掩藏着心中所想，可如今，却是这样毫无准备的被对方发现了，周墨惊慌之余，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就着灯光，他看见他那个白发渐染的母亲的眼角微微泛着些红色，嘴唇动了几次，却还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倒是周母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低低的问了一句，“阿墨，你告诉妈妈，真的改不了了么？”周墨不晓得自家母亲独自掩泪了多久，因为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周墨除了听出无奈的苦涩，又有那么一丝丝期望在里面。

　　这大概是孙春红第一次在周墨面前自称母亲，她对儿子从来就抱着一份愧疚在里面，也许是她从来都太过强势了，丈夫又太软弱的缘故，她教不好儿子，又留不住丈夫，真是失败的可以。那段时间跟周墨他爸可算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她却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虽然嘴上骂着，但心中却还是爱着胆小却是斯文的丈夫。

　　可人生就是那么的爱跟人开玩笑。

　　突然有一天，她下班回家，等着她的，却是上门要债的高利贷，和一室的狼藉。

　　高二的时候，也不晓得周墨怎么了，突然说要去住校。那段时间，她跟周墨的父亲，吵得实在太厉害了，她也担心影响到周墨的学习。可谁成想，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居然也会玩起了那样的小心思。直到高利贷找上了门，孙春红才知道，原来丈夫背对着她赌钱，欠了一屁股的债，如今更是卷了家里最后的积蓄跑了。

　　她不过是个女人，这样一个担子压下来，她真的受不住。想着曾经的几份保险，没有太多法律意识的她，以为这样就可以给儿子留下一大笔钱，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喝了农药。

　　只是最后，她还是醒过来了。儿子为了她辍学，母子俩离开了之前的家，一无所有。这里面，满满的，都是对儿子的亏欠……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偏着头看着坐在身边，却是沉默的儿子，心中酸涩的可以。周墨不说话，那就让她来说吧，她伛偻着背，抬手合上了那本无意中，在帮儿子收拾卧室的时候，从角落里翻出来的速写本。明明看着像是无意放置，大概连主人都不知道的随意地方。可是却是纤尘不染，每页都被抚平，没有半丝褶皱，却是封存了儿子心中的“小秘密”。

　　将速写本往周墨怀里一放，孙春红听着自己不再年轻的声音，语气中也是带着叹息道：“要是不忙，就让他到家里吃个饭吧。”

　　她看着儿子眼里的讶异，却不难看出对方的喜悦，苦笑中又带着几分释然，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也老了……

　　夜里，楚敬肖有些睡不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周墨被他吻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和一个小小时前，对方那通耐人寻味的电话。他家天天到底是几个意思呢？到底是不是他想得那样？说来也是好笑，他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居然就是因为对方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也是在这时，他收到了一条短信，黑暗中，却不难感觉到靠坐在榻上的男人，退却了所有的焦躁情绪，像是被抚平了什么似的，明明什么都看不太清，却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温柔意味在里面。

　　另一头，站在窗边的周墨看着几乎是秒回的短信，眼里盛满了细碎的光……

　　—明天记得过来吃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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