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律师所

　　夜雨瓢泼。
　　林律希坐在副驾驶，不断重拨张扬的手机，却没一次接通。
　　一边的易筱伍开着车，一言不发。

　　疾风骤雨打在玻璃上，雨刷一晃一片模糊。
　　远处的灯光糊在雨水里，斑驳的色块看得人心乱。

　　车速表指针已转过了大半圈。
　　林律希道：“路滑，小心点。”
　　易筱伍“嗯”了一声，加大油门。

　　两人赶到时，雨还在下。
　　医院大楼灯明如昼，急救车灯闪成一片。
　　往来的急救人员不断冲对讲机嚷嚷。

　　易筱伍裹挟在人群中，被撞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拦住一个小医生：“请问急救科前台怎么走？”
　　小医生忙疯了，看到林律希时愣了一下。
　　易筱伍直接把人拽过来。
　　小医生红了脸：“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这个……你进去，直走右转——唉算了说不清楚，我带你去吧。”
　　易筱伍急忙道谢。

　　小医生相当够意思，把人带到地点还叫了一个护士帮忙。
　　小护士手脚利落，一听“严清玄”，唰啦啦一翻记录，立刻指路：“哦，在B栋，你们顺走廊直走过天桥，12楼17室。”
　　易筱伍问：“情况如何？”
　　小护士收拾东西走人：“去了再看吧，这里忙不过来了。”
　　边上护士长一声招呼，几个小护士全一溜小跑挤进人群。

　　急救科的走廊里排满了临时床位，血腥气和消毒液的气味混在一起，人群的吵杂夹杂着病人的shen yin，间或传来哭声。
　　林律希脸色不大好看。
　　易筱伍低头看了一眼，直接把她拉进怀里护着，避过往来的障碍。

　　上了楼，大老远就看到张扬歪在椅子上。
　　能睡，就说明不紧急。
　　易筱伍松了口气，心里忽然蹭地烧起火来，冲上去照脸就是一拳！
　　嘴里跟着骂：“睡！叫你睡个屁！出了这么大事还有脸睡！打你电话也不接！”

　　张扬迷糊中被一拳揍翻，吓得魂飞魄散，叫都叫不出来。
　　他坐在地上，捂着鼻子眼泪直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委屈得不行：“我我我……我熬了大半夜，打个盹你还打我……”
　　易筱伍还要分辩，护士闻声而来，指着她教训：“你什么人啊？病人家属？有点素质行不行？你不睡病人还要睡呢？大半夜的吵什么吵啊，长得一副读书人的样子做事这么糙。”
　　易筱伍一看表，凌晨3点多。
　　忽然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俩先坐下好好说话吧。”林律希去拉张扬，却让易筱伍挡在后边。
　　林律希皱眉：“你干什么呢。”
　　易筱伍不答，拎小鸡似的把张扬拎起来，简单问了几句，拉着一头雾水的林律希就进了卫生间。
　　林律希一脑袋浆糊在看到镜子的时候全干了。

　　俩人没带伞，全身湿透。
　　林律希穿着一件白色掐腰衬衫，材质经了水，贴着肌肤的部分便透得像纱一样。水汽贴合着身材勾勒出曼妙的曲线，精致的锁骨和隐约可见的黑色内衣更显出几分挑逗来。
　　而她身上某种专业气息带来的庄重严谨，又被衬出了禁欲的味道。

　　林律希烧红了脸：“呃……我刚刚一路……都这样？”
　　易筱伍点头：“如果我不拉着，是的。”
　　林律希掩面：“那……那个小医生……？”
　　易筱伍说：“你在这等着，我去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说着就出去了。
　　林律希：……

　　易筱伍出去没多久又回来，手上拎着件外套：“我问了，他俩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咱们先回去，完事来换张扬的班。”
　　外套是张扬的，穿在林律希身上显得人特别娇小。
　　易筱伍眯起了眼睛。
　　林律希暗骂了一声禽兽，低头却看到衣摆上有一片暗褐色的痕迹。
　　易筱伍咬咬牙，拉着林律希往外走。

　　显然，这个雨夜不太平，俩人从另一边出来的时候还看到救护车不断到达。
　　此起彼伏的警笛声和门口各种指挥的嘈杂，使得夜晚格外纷扰不安。

　　林律希洗完澡出来，正看到易筱伍跪在地上收拾。
　　她拖干泼进来的雨水，正用一箱子发黄的稿纸堵住落地窗的边角，林律希瞥见上边密密麻麻的字迹，问她：“这么多，都不要的啊？”
　　易筱伍说：“要这废物做什么。不如早点扔了省事。”
　　林律希就坐在床上看她折腾。
　　铺完，她把其中几张揉成一团丢进纸篓，伸了个懒腰说：“你睡吧，我去就行。”
　　说着就去换衣服。

　　易筱伍出来的时候，看到林律希站在门边。
　　“睡不着。”她苦恼的揉着太阳穴：“吓都吓醒了，清醒得不行。”
　　易筱伍也是一样，两人大半夜精神矍铄地往医院去，把不断打瞌睡的张扬衬得格外颓唐。

　　两人交接完，张扬借了车回家。
　　他张着血盆大口哇啦啦地打哈欠：“你们让我一个人回去，不怕我出车祸啊。”
　　易筱伍头都不抬：“怕什么，反正是辆老□□，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不了废了它，我好换辆smart。”
　　来时那辆已经湿了內座，易筱伍只好开旧车。
　　张扬痛心疾首地看着她：“你说，你说！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你的亲师弟啊，还不如一辆3万块的□□吗？何其讽刺啊！”
　　易筱伍点头：“我也觉得你做人做到这个份上确实很讽刺。”
　　张扬：“……我可以借口疲劳过度脑子不清醒误杀你吗？”
　　易筱伍冷眼相对：“这是能过司考的人会说的话吗？学渣。”
　　张扬扑倒在林律希面前大哭：“啊啊啊啊……女神救我……我今年的司考啊……我今天的题还没做呢！”
　　林律希不咸不淡地安慰：“没事，司考明年还有。”
　　张扬：……

　　当张扬拈着兰花指、跺着小碎步、掩面饮泣地飘走后，林律希环顾房间，问：“这双人病房张扬定的？”
　　易筱伍点头：“你别看这小子不着调，办事还挺有一套的。”
　　林律希冷笑：“你有资格说人家不着调吗？”
　　易筱伍正色道：“法官大人，作为法治理想的守门人，你要竖立正确的价值观：自古斯文多败类，从来渣攻是豪杰。像我这种放荡不羁的风流人物，才是相伴一生的金牌首选——我看姑娘风华绝代、年华正好，不如就从了在下吧。”
　　林律希连连摆手：“不劳公子费心。小女子只求青云平步，至于什么相伴一生之类的……实不相瞒，我早已和朱蒂提亚【司法女神】私定终身了。”
　　易筱伍摇头叹息：“一入国院深似海，从此本攻是路人。姑娘就当真舍得吗？”
　　林律希问：“你想说什么？”
　　易筱伍皱起眉头：“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最高院？”
　　林律希问：“我说是理想的力量，你信吗？”
　　易筱伍指着躺在病床上的俩人，笑道：“我信我信，理想都把他们扑病床上了，这么大两坨，那得多大力量啊。”
　　林律希白眼：“连老师都不放过，你正经说话是会怎样？”
　　易筱伍把自己摔进沙发里：“人生狗血何其多，正剧太累了，还容易BE（bad ending），改成轻喜剧才容易糊弄，主线写岔了都叫创意。”
　　林律希忧心忡忡地看着俩病号：“让一脚刹车甩成脑震荡——这剧情糊弄的有点过吧？”
　　易筱伍撇嘴：“没办法，下雨天最容易抑郁，老爷子的车又久病缠身，它想不开要自割刹车皮，咱们能咋地？”
　　林律希问：“知道谁给车子递的刀吗？协助自杀，能算他个谋杀罪。”
　　易筱伍立即坐正，神色严肃：“知道。他们是人类共同的敌人，漫长进化史中的败笔，无论他们如何遮掩，都掩盖不了他们金光闪闪的名号——人渣。”
　　林律希斜眼看她。

　　“好吧。“易筱伍摊手：“他们是一个内部利益集团，牵一发动全身，咱们顶多是围魏救赵——要治本得找纪检委。”
　　林律希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自我净化无效，咱们得借助外围的力量。”
　　易筱伍：“大法官……你这是提醒我有事请找□□吗？”
　　林律希：“你想多了，我只是希望联合各阶级全行业的正义人士，结成爱国守法统一战线，推动中国法制化进一步发展而已。”
　　易筱伍：“……他们要是守法了，咱要他干什么？”
　　这真是个讽刺的问题。

　　“总之，老爷子还没接委托就出事，这是主动挑衅，不给点颜色看，迟早一手遮天。”易筱伍道：“非常时期，只能联共抗日。”
　　林律希皱眉：“你要接手？”
　　易筱伍瞪眼：“我是个四无的法律人好伐！“
　　林律希很是惊讶：“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资深流氓来着……没想到……没想到……”她想了想，忽然回过神来：“不对啊，四有我知道，四无是什么？”
　　“无节操、无道德、无纪律、无下限。”
　　林律希：……

　　每一个不靠谱的法律人心中，都有一个大得没谱的法治理想。
　　——迷迷糊糊中想吃拍黄瓜的严清玄教授

《[刑警罗飞]死亡请柬》
基友作品，强攻强受，灵异惊悚，悬疑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