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医仙

　　晚饭后，陆颖慧说起他晚间要到隔壁的人家借住，须得及早过去先打个招呼，免得那户人家早早睡了，与紫曈稍作交代，便即离开。然后……紫曈就闹了个笑话。

　　宁老太与冯老汉于油灯下剥着豆子，悉悉索索地说着悄悄话，还伴着低低的笑声。紫曈百无聊赖，先回去了宁老太为她安排的里间，坐到床边收拾着东西

　　没过多会儿，宁老太就跟了进来，脸上笑容殷殷。

　　紫曈先笑道：“宁大婶，我不喝水了，也吃饱了，脸也洗过了，再不用麻烦你什么了。”

　　宁老太过来坐到她身边拉了她的手道：“郁姑娘，大婶是想来问你，依你看来，陆公子这人怎样？”

　　“陆公子这人自是好得很，而且也极有本事，我当初可想不到，竟有人做得出这许多奇妙机关。”好人公子说话斯文有礼，又有奇异技艺，更重要的是还救了她，又帮她寻找出路，紫曈自然要一叠声地夸他好，而且发自肺腑。

　　宁老太笑容更深，“没错，陆公子这人确实好得很。姑娘你也好得很，你模样长得好，又温和知礼，与陆公子站在一处，简直就是一对金童玉女，再没人比你二人更加般配的了。”

　　这个任谁都能听出的隐含意思，紫曈却听不出来，只是傻笑着：“是吗？”

　　宁老太凑近一点道：“郁姑娘，你别来与大婶害羞，大婶这会儿来找你，就是想为你挑明这事儿。陆公子他自己一定是说不出口的，但我们承了他那么多好处，这个忙可一定要帮。他说不出口的话，我们一定得替他说了才行。”

　　“大婶你究竟想说什么？”紫曈隐隐察觉这事似乎不能只用傻笑搪塞。

　　宁老太笑着拍拍她的手道：“郁姑娘你是有意与我装傻么？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你与陆公子的亲事了！”

　　这句话可着实出乎紫曈的意料之外，她除了目瞪口呆，还是只能目瞪口呆。

　　宁老太继续道：“我们这里穷乡僻壤，有心为你们操办婚事，却也怕太过简慢，不过先替你们定个亲总还是可以的。等日后你们两人再自行商量……”

　　紫曈总算稍稍回过神来，满心迷惑道：“这事……是陆公子托你来对我说的么？”

　　宁老太笑得满脸皱纹：“那自然不是，陆公子那么斯文的人，绝不会将这心思直接说给我们听的，不过我与你大伯都看得出，他对姑娘你关心有加，你二人又这么般配……”

　　老两口自然是误解了两个年轻人的关系，但紫曈对自己的处事经验毫无自信，所以不会以为是别人误解，只会认定是自己没有领会别人的意思。她飞快地盘算了一阵，要为眼前这事寻个合理解释。她被陆颖慧所救，接来这里暂住，这里的人就来为他们说亲……这么一联系，她自觉有了一点眉目，恍然道：“宁大婶，你不必说了，这事我明白了。”

　　宁老太愣了愣，面露喜色道：“姑娘你这是答应了？”

　　紫曈全然一副大义凛然很有担当的架势：“既然规矩如此，我自会答应。陆公子这样的好人，怎能叫他吃了亏呢？”

　　宁老太本有些糊里糊涂，也就未体察到她的话有何奇怪，全当做是紫曈应承了亲事，不由得大喜过望：“姑娘你答应了就好！”

　　外间又传来了陆颖慧的说话声，宁老太便急切地拉了紫曈出来宣布喜讯。

　　陆颖慧正站在外间与冯老汉说着话，见她们出来，说道：“郁姑娘，你且安心住在这里就好，我明日还会过来。你但有所需，都尽管向宁大婶提起，不必客气。”

　　紫曈蹙眉看着陆颖慧，根本未听见他说些什么，心里只想着：“这人以后便是我的丈夫了么？”一时只觉得云里雾里。

　　宁老太满脸喜气地拉了陆颖慧的手道：“陆公子，我来与你说，郁姑娘她已经应承下来了亲事，你就不必再拐弯抹角了。”

　　冯老汉也大喜道：“郁姑娘应承了？那真是太好了。陆公子，老汉我先恭喜你了。”

　　陆颖慧的反应自是愣住。没等他说话，宁老太又亟不可待道：“你将心仪的姑娘带来我们这里正是合适，你看大婶这一替你说合，这事也就成了。”

　　冯老汉道：“明日去通知村里乡亲，大伙儿一定都要替你高兴。到时咱们好好地为你们摆一次定亲宴席。”

　　宁老太却比他更加心急：“还等什么明日？此时时候尚早，想来也没几户人家睡下，不如现下就去将这好事告知相邻。”

　　“不错不错，正该如此。”冯老汉站起身来。

　　老两口这就要出去去广而告之了。陆颖慧总算于关键时刻反应了过来，连忙拦在门口道：“两位慢着。你们……这是想替我与这位姑娘说亲？”

　　“正是啊。”宁老太与冯老汉异口同声。

　　陆颖慧哑然失笑：“我知道了。你们两位是误会了。我与郁姑娘不过是萍水相逢，见她无处落脚，才带她过来你们这里暂住，我二人只是江湖朋友，并无儿女私情。”

　　宁老太与冯老汉互相看看，都愣了一阵。宁老太道：“公子你没这个心意？”

　　“我自然没这个心意。”陆颖慧勉强笑着，不敢去看紫曈脸色。自己将她“骗”来这里，是居心不良，可至少还没“不良”到这个地步，害她来听这种荒诞话，真是既尴尬又无奈。

　　宁老太失望地看看紫曈道：“可是人家郁姑娘明明答应的好好的，你没这个心意，岂不是拂了人家姑娘的好意？”

　　陆颖慧直至此时才留意到这个关键，看看紫曈，尴尬脸红道：“姑娘你……竟已答应了？”

　　紫曈既无娇羞，也无尴尬，倒是一副满怀歉疚的模样，摩挲着两手道：“陆公子，都是我不好，竟然不懂这些规矩，若不是经宁大婶提醒，岂不是让你吃了大亏？”

　　陆颖慧愣愣看着她，脑筋急转也想不明白：什么规矩？什么吃亏？她这是在说什么？

　　紫曈继续歉然道：“我承了你的救命之恩，无论如何报答都是应该的。要我以身相许，也没什么，还请你不必客气才是。”

　　陆颖慧怔住道：“什么……什么以……”面对一个少女，好人公子连说都无法将那个词说出口来。

　　一个美貌少女毫不避讳，将“以身相许”宣之于口，还劝他“不必客气”。俨然一副呈上礼物，说着“还请笑纳”的架势。陆颖慧从未经历过这等场面，着实不知如何应对。

　　忽然想起秦皓白对她的那个“傻丫头”的评价，陆颖慧有些明白了，她是个不谙世事又被关傻了的少女，被宁老太一撺掇，就误以为按照“规矩”，是该对他以身相许的了。“姑娘你是以为，我救你一次，你合该……合该对我……以身相许的？”这词真是怎么说怎么别扭。

　　“难道不是？”紫曈有点察觉了，自己貌似又闹了个笑话，还是个不小的笑话。

　　宁老太和冯老汉也有些察觉了，这事看起来是扯皮了。可看着眼前一对好般配的少年男女，两位老人家又不甘心就此作罢。

　　冯老汉笑道：“这两人倒是奇特，姑娘家说起亲事来未见有何莫不开，反倒是陆公子的脸好似红布。”

　　宁老太也笑着凑趣：“依我看，陆公子你显然还是对郁姑娘有意的，既然郁姑娘也有此美意，你又何必不来趁势答应了呢？”

　　陆颖慧苦笑一声道：“郁姑娘她不谙世事，生了误会，你们两位就别来乱上加乱了。”

　　紫曈仍有些不放心：“公子你不是因为与我客气，才有意这么说的吧？我虽然没受过什么好家教，但‘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还是懂的。公子可千万别来与我客气……”

　　无论如何，她是不能让恩人吃了亏的，何况是救命大恩。更何况对她这尚不知男女之情为何物的懵懂少女而言，“以身相许”也不像个多么大不了的事。为了报答恩人，她心甘情愿做此“牺牲”。

　　陆颖慧无奈至极，觉得再听下去，说不定自己抵挡不住这诱惑，因势利导，真要不去与她“客气”了。脸红得几欲滴血，瞥了一眼那边喜气洋洋的两位老人家，说了声：“姑娘你且借一步说话。”转身走出屋门。

　　紫曈跟了出去。

《妙手系列番外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