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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是夜，西山驿站。
这里距离京城有三十里，并不算太远的距离。但是由于西山流寇的原因，这里已经很少有人来了，整个驿站只剩下一个马夫还在了，驿站的官员早就找了个借口去了别处。
裕德走进驿站打点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里有一点京城近郊驿站的样子？虽然说，这些年以来，因为无字部的消息，裕德也已经差不多知道大齐到底已经破败道了何种程度。然而在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残破不堪的驿站，莫说是在京城近郊了，就是在凌阳境内最偏远的驿站都是不多见的。
毕竟大齐以武立国，从来都十分重视军情的传递。而这些都少不得需要一条畅通无阻的驿道，而临近京城的驿道更是如此。首先能用这个驿站的，都不会是什么无名小卒，不管是进京续职的官员，还是紧急军情，都会通过这条驿道直达京城。
正常情况下来说，这里不说多么的热闹，但是也绝对不会破败至此。
“你们驿站的长官呢？”看着这破败的样子，裕德忍不住问道。
“西山不太平，他便回家了。”留在驿站的就只剩下一个马夫了，样子约莫已经过了天命之年，他转头看了看裕德，咧开嘴笑道：“这客房的钥匙在长官的手里，几位今晚怕是要委屈一会儿，睡我们的下人房了。”
裕德皱着眉头看着阴冷的房间，良久之后才点头道：“劳烦你了。”
他自然是不满意这样的环境的，主子从小锦衣玉食，虽然练武的时候什么苦都吃过，解毒的时候也没有少受罪，但是在吃穿用度方面却是从来没有受过半点委屈的。
这样的地方，别说主子了，就连他这个下人也是没有住过的。
然而裕德也知道，在这种事情上面计较是没有意义的，别说他们今天被来就不应该大张旗鼓，就算按照正常程序交了通关的碟文，这事情也不是一个马夫能够做主的，他们就算是那这马夫出气，也丝毫解决不了问题。
更何况，裕德知晓主子的脾气。
凌奕最见不得的，就是为难这些百姓。
“怎么这里就你一人么？”裕德转了一圈，开口问道：“就算长官不在了，守卫呢？”
“我们这就两个守卫，前些时候被调去西山找人了。”马夫听到裕德问话，立刻恭敬地回答道，“大人您还不知道吧？听说华府的公子在西山失踪了，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儿，别说我们了，现在整个京城差不多一半的官兵都上西山了。”
“华府……？”裕德挑了挑眉，做出惊讶的样子，“你说的，可是那个永安华府？”
“正是！”似乎是说到了他感兴趣的话题，马夫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语调也欢快了不少，“正是神算华家，我听李头儿……哦，就是我们驿站的长官说，今年又到了华家的少主出外游历的时候了，听说啊，华少主和凌阳侯世子是总角之交，这次正好遇见了就一起上了西山。”
“去西山干嘛？”裕德继续问道，语气里是有些怀疑的，“你刚刚不是说西山不太平么？这个时候他们去西山也没有人拦着？”
“这就不清楚了。”马夫闻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去的可是皇家在西山的别苑，这朗朗乾坤，谁知道那些流寇会连皇家别苑都敢闯啊！”
“他们真是在皇家别苑失踪的？”裕德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马夫，问道：“这事儿您是从哪儿听到的？我看着……”他的目光在驿站之内转了一圈，语气之中的怀疑更甚，“也不像是人来人往，有消息可以听到的样子啊。”
裕德这么一说，马夫不怒反笑，他说道：“这您就不懂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啊！这西山旁边有个村子，我家那口子就是哪儿的人，那个村子惯常住着一些在京城讨生活的手艺人，他们的消息也算是灵通的了，我听我家那口子说，这个事儿啊，别说整个京城了，现在估计整个大齐都知道了。”
“这您就说笑了，既然整个大齐都知道了，为什么我们不知道啊？”两人说话之间，一个声音传来。凌奕带着凌瑞从外面走进来，他似乎对于这满目的狼藉视而不见，笑着说道：“我们一路从凌阳过来，沿途什么风声都没有听到啊。”
马夫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就看到一旁的青年躬身行礼道：“公子。”
凌奕微微颔首，算是受了礼，转头看着马夫说道：“老人家可别看我们年纪小，就诓骗我们。”
本来马夫会如此伏低做小就是因为看到裕德一身穿着打扮，都是大家出身的样子，然而现在看来，他也只是个下人。再看眼前这公子的样子，虽然眉间带笑，看起来斯文和气，但是在驿站当了一辈子的差，见了太多人的马夫还是看了出来，这必然不是个等闲之辈。
现下被这少年一说，连忙辩解道：“公子可别说笑，老小儿可不敢蒙骗公子。”
“那你倒是说说，这事儿怎么就整个大齐都知道了？”凌瑞看了看裕德，又看了看自己的兄长，心中一动，立刻帮腔道。
“哎，华府的少主是什么身份？他失踪皇上自然是着急的，可是跟他一起不见的还有凌阳侯府的两个公子，听说凌阳侯府的世子还是长平侯的外孙呢！”
“的确是这样。”凌奕笑着点了点头，“凌阳侯的二公子也是当今丞相的外孙。”
“可不是么！这外孙失踪了，外公哪里有不着急的道理？这不，除了禁卫之外，虎翼营也出动了，现在都在西山找人呢。”那马夫说完，叹了口气，“可惜找了这么些天啊，什么都没有找到，这不，圣上下令，让凌阳侯和长平侯自己调派人马去找了。”
“自己调派！？”这消息算得上是非常意外了，裕德闻言和凌奕对视了一眼，追问道：“您确定？自从太祖以来，各地诸侯的军队可就从来没有过过青城啊！”
“这我就不懂了。”马夫听到他的话一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清楚。
凌奕见状，向裕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从袖袋里掏出了些碎银子，交到马夫的手上，然后说道：“我家公子旅途劳顿，还烦请老人家给我们烧点热水，弄点吃的。”
没有想到会突然有这么大的一个打赏，马夫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便喜滋滋地收下了那些碎银子，笑着应道：“应该的，应该的。”
“对了，老人家，你刚刚说的调派军队的消息是从哪儿来的？我们这一路上过来，可一点都不知道啊！”凌瑞在他要离开时候，突然开口问道。
马夫被他这么一喊，楞了一下，然后说道：“就前几天的事吧？凌阳侯府和长平侯府的传令官从我们这里过的时候，我听我们驿站的长官说的。第二天他就离开驿站回家了。”
“你们的长官，叫什么？”听到最后一句话，凌奕突然问道。
“我们长官？我们长官叫张浦。”马夫回答道。
听到这个名字，凌奕楞了一下，然后才摆摆手，示意马夫离开。
张浦，这个名字凌奕是有印象的，在前世的时候，他兵临城下，便是张浦打开城门迎他入的京。朝中当时多有大齐的旧人，说起这个人也只是说两面三刀，见利忘义。却不想，原来也是个聪明的，这个时候就已经知道审时度势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行人告别了驿站的马夫，朝着京城走去，走到半路的时候，凌奕突然调转方向，朝着西北而去。
“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休息的时候，凌瑞开口问道。
“宁远。”凌奕的目光从遥远的天边收回来，转头看向凌瑞说道：“我很久没有见过舅舅了，想去那里看看。”
“可是……”凌瑞看着他笃定的样子，有些踟蹰，他指着身后的方向说道：“我们不去京城么？父亲还在那里，我们不应该先去同父亲报一声平安么？”
听到他的话，凌奕笑了起来，他笑得如此开心，仿佛听到孩童说了一个笑话。
半晌之后，他才收了笑容，伸手拍了拍凌瑞的肩膀，说道：“父亲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我们平安的消息。”
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凌瑞蓦然睁大了眼睛，他看着自己兄长的脸，用有些发抖的声音说道：“你……你是说……父亲他们……”
“如果我们出现了，父亲和外公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调兵进京呢？”凌奕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西北的方向，低声说道：“马上就是秋天了，秋天过去，西北就要下雪了。”
这个冬天会决定很多事情，不管是对于他们，还是对于西北的草原上，戎族的新王。
“我们要尽快赶到宁远。”凌奕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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