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婚为名

　　雨从午饭后开始下到现在，一直没有停过。
　　雨滴打在落在窗的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响着。

　　陈慕云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神色略微有点憔悴的女人。
　　女人从落座之后，一直微微地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模糊了脸上的表情。
　　长久的沉默里，陈慕云终于先开了口。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们在半个月前已经分手了。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作为问心有愧的一方，他也找不到理由来拒绝。
　　以当时她的态度来看，他以为两人从那天起，应该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没想到她现在会主动来找他。

　　女人好像受到惊吓一般，猛地抬起头来。
　　陈慕云忽然觉得有点内疚和烦躁。
　　其实她们两个根本都不像的，他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才会做出那么愚蠢的事。

　　“枯草。”他叫着对方的名字，声音里不经意的已经多了几分温和。

　　虽然只是相处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他还是能感觉得出来，夏草其实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子。
　　他们两个之间，说到底是他亏欠了她。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夏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脸上神情变了几变，然后像终于下定决心一般重重的叹了口气。
　　“陈先生。”她说。

　　陈慕云稍稍怔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这样叫自己了。
　　“有件事我考虑了一个星期，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夏草的眼中露出一种很坚定的神情，“你听了不用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她说着脸偏了偏，看向落地窗外，“我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陈慕云的心不由的一紧。
　　“什么事，你说。”

　　夏草将视线重新落回他的脸上，声音虽轻，却很坚定。
　　“我怀孕了。”她勾了下嘴角，好像是想笑，但却没有笑得出来，“一个星期前发现的。”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奈的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不过你放心，我告诉你并不是想因此就要你负责或者是怎么样。”

　　陈慕云已经呆住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那个不经意的决定，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会因此产生一个生命，或是要扼杀掉一条小生命。

　　“你想……怎么样？”他再开口，已经有几分艰难。
　　他无法去猜想夏草的决定。
　　生下这个孩子，还是打掉他？
　　可是夏草自己本身，其实都还是个孩子。
　　她才不过二十岁而已，大学都还没有毕业。

　　“我准备生下这个孩子。”夏草的眼中露出一种异常坚决的光芒，“不过我刚刚说过，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她咬了下嘴唇，眼圈忽地一红，“你既然给不了我爱情，那么也不需要给我同情。我是成人，我能对自己负责。”

　　这是她向他提出分手时也曾经说过的话。
　　陈慕云对此也很无奈。
　　夏草虽然年纪不大，但可能是成长经历的影响，她的性格里，有一种陈慕云都无法理解的韧性和倔强。

　　“以前我也有告诉过你，关于我的身世。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会像我妈妈一样，永远不告诉这个孩子他爸爸是谁。”夏草说。

　　陈慕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夏草曾经告诉过他，她应该是个私生女，不过因为她母亲从来不肯告诉她以前的事，所以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他的沉默让夏草皱起了眉头，脸上隐隐有种受到侮辱的表情。
　　“还是你以为，我以后会凭着这个孩子来要求你什么？”她的喘息变得急促，很生气的样子，“我虽然穷，可是……”

　　“不是。”陈慕云连忙打断她的话否认道。
　　他其实还是很愿意相信夏草的人品。因为在夏草提出分的的时候，他曾经说过，虽然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爱情，但是他愿意对自己做下的事负责。
　　可是夏草不愿意接受。
　　夏草的思想有时候古怪的让他都有点无法理解。
　　而且，假如夏草真有这个心，完全可以等到孩子生下来以后才来告诉他这件事，而不用在现在事情还可以收拾的时候来给她自己增加麻烦。再退一步说，就算夏草有朝一日真有这种不好的打算，以他的家世，相信夏草也不可能占得到他的便宜。不过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他相信夏草。
　　“如果你是那种人的话，直接答应我的求婚就行了，又何必等到以后再来找我麻烦。可是，枯草，你想清楚没有。”他说，“这关系到你……还有这个孩子的一辈子。你生下他，就得对他负责任。”

　　夏草垂下眼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冲他轻笑了一下。
　　“陈先生，我说过我能对自己负责。我本来想过瞒下这件事，但最后还是觉得你作为这个孩子的爸爸，有权利知道他的存在。”她紧紧地抿起嘴唇，好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不过我想申明一点，这个孩子是我的。他只是我一个人的，以后他会跟着我姓夏，除了血缘上之外，他和你不会有任何一点关系，也请你……”她看着陈慕云，从进来到现在，她的脸终于上微微地露出一点类似于请求的神色，“不要和我抢这个孩子。”

　　陈慕云忽然觉得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比夏草大了近十岁，一开始也是他先找上了夏草，可是他却看错了夏草这个人。
　　今天弄成这种局面，已经不是他开始所设想的，用钱就可以打发的。

　　“我不会的。”他无力的道，“事实上，我很希望你能放弃这个孩子。你现在太小了……”他想了一下，还是加了一句“对不起”。

　　夏草的眼中有一点泪光在闪，用力的吸了下鼻子，扯了扯嘴角。
　　“其实你不是个坏人，真的，我到现在还这样觉得。”她看着陈慕云，脸上也不知是伤感还是同情。“其实你也挺可怜的。”
　　陈慕云只能苦笑。
　　“那就这样吧。”夏草站了起来，“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她忽然向陈慕云伸出手来。

　　陈慕云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握住她的手。
　　依然是记忆中那种缺少点温度的触感。他记得以前还曾经笑话过她是冷血动物。
　　其实有时候夏草的表现的确冷静到冷血。
　　可是有时候却又单纯的像个几岁的孩童。
　　“希望你能尽快找到幸福。”夏草说。
　　她的表情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揶揄，而是真的在祝福他。

　　陈慕云忽然觉得心脏的位置小小的痛了一下，不由地捏紧了夏草的手。
　　“枯草。”他盯着对方的眼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如果我不是先遇到她的话，我可能会真的爱上你。”
　　夏草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一点，然后微微笑了笑。
　　“这算是安慰奖吗？不过，我不需要。”她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慕云嘴张了张，却不知道除了目送她离开之外，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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