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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灵感你敢写进去吗
我是在五月份和骷髅交往的,群里所有人都知道,我从广东跑到北京,同他一起窝在不见天日的小租房里,天天啃着馒头吃着咸菜,不厌其烦修改一篇又一篇的稿子。
骷髅是个写手,擅长恐怖灵异类型,同我一起是在写作群里认识的。那时大家都是群里的一员,来自四面八方的写手汇聚在一起。而骷髅恰好在进群的第三天就发表了文章。
我对他的崇拜之情如同刚开始的见面到后来的同居,一发不可收拾。
骷髅的文风写实而富有灵活性,他经常把自己的文章发在群里供我们欣赏揣摩,却又心虚地表明希望我们挑出里面的错字和语病。
我向来不懂如何写作,被拉进写手群也是因为一个笔友的执着,同笔友认识三年,笔友喜欢写作,拉着我进群聊天,美名其曰开阔视野。可自从认识骷髅后,我同这个笔友的联系愈发愈少。
群里见面会活动也是在建群三年后展开的,那一天我终于见到了骷髅本人,他穿着被搓旧的米色衬衣,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手里还不忘拿着一叠杂志,看到我们时,开心地一人一本放在每个人手心里。
“这是我新发表的杂志,送给你们。”他高兴地说。
那一晚,我们去了最豪华的酒店,而最后的饭钱却是骷髅付的。当我诧异地问他时,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搓着双手说:“最近连上了几篇,应该请!应该请!”
所有人都认为骷髅离梦想之路越来越近!而我也时刻挑出网上的新闻给骷髅看。
比如某某写手出版的小说被拍成了电视剧,得到一笔丰厚稿费。
比如某某作者写而优则编,成为某电视剧编剧。
比如某某写手自己开了一家出版社,又或者成为某家杂志金牌签约写手。
而当我不厌其烦将这些新闻告知骷髅时,却传来他的喜讯,他说他立马要成为一家杂志的编辑了!
我惊喜地看着他,电话那边传来他惊喜而泣的声音,我夸赞着他,知道他的梦想成功了,他的前途终于广阔而畅通无阻。
骷髅频频点头,说:“蝶,你呢?”
我一愣,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自己的事,我说:“什么?”
他开心着说:“我的梦想成功了,那你呢?认识以来你很少写文啊,你可以试试,我也可以指导你。”
我一怔,随即笑道:“没事啦,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先把你自己的事处理完,我会去新华书店买些近期杂志来学习,你放心,到时候咱们一起努力加油!”
所有人都以为骷髅的梦想之路一帆风顺,先是杂志责编,然后是杂志主编,最后出版小说,合集,当上编剧,导演。
可没想到,在骷髅风光一年之后,所在的杂志社突然倒闭了。
这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骷髅叹了口气说:“没办法,现在广电总局勒令不得出版销售灵异封建迷信文章,我可能也要改行了。”
群里的人,包括一些网文编辑也在劝他,万万不可放弃梦想。
他却摇头,然后下线,三天没有活跃在□□上。
我给他打了几通电话,可却都是忙音。
几天之后,骷髅又上线了,这次他信心勃勃的说自己暂时不写杂志了,改写网文,依然走恐怖灵异类型。骷髅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坚持的事谁也劝说不了。
这样的骷髅需要人陪伴!我毅然放弃自己服务员的工作,只身一人从广东奔到北京,和骷髅一起,窝在小小的出租房里。
骷髅几次想要劝走我,他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写手,吃了上顿没有下蹲,没办法给我带来幸福。
我却如同骷髅一样固执,我拼命摇头:“不走,就是不走!”
骷髅拗不过我,索性低头同意了。
我在北京依然做服务员,找了一家不温不火的饭馆,工作四天休假一天,每天早上把中午的饭做好,让骷髅热一热就吃,而自己则在工作的饭馆里解决,晚上则早早回来买好菜,洗干净炒了吃。
骷髅说喜欢吃我做的菜,似乎每次吃时,都会有源源不断的灵感从脑海里迸发出来。
骷髅写的网文,发表在某一网站,发表不到一个月,就签约了。他保持着每天一万字的笔速,日复一日不停地写。可最后拿到的稿费最多撑起房租,根本没有剩余的钱。
骷髅开始频繁地掉发,每天早上起床我都能看到枕头上沾满他的黑色短发,我心疼地捻起一根一根丢进垃圾桶,却不敢告诉他,我怕打扰他的思路,阻断他的梦想。可是更多的时候,我希望他能放弃,好好找一个踏踏实实的工作,过完这辈子。
也许男人的想法生性和女人不一样,女人只希望平凡,而男人的梦想却永远在远方。
直到有天,我看到枕头上竟然有十几根红色短发!
骷髅一直待在家里,衣服鞋子袜子都是我洗的,我相信骷髅,不可能出轨。
而当我捻起发丝时,却发现自己手掌心竟然有粘稠的血!
那些头发也沾满了血!
我吓得差点尖叫,又怕打扰了熟睡中的骷髅,我看着他的头,头上没有任何可疑的液体,我立刻跑到卫生间洗干净自己的手。
那天给骷髅做完饭后,我心神不宁去上班。
骷髅曾经常常抱着我说,现在的读者越来越挑剔,老一辈的灵感已经无法满足他们,而只有不断创新,可是一个人灵感终究有限,每次愈想愈头疼。灵感不是水龙头说来就来。我心疼骷髅的执着,而最近骷髅忙着刷月票进网站首榜,我不想因为这些事让他分心。
可是我感觉家中越来越不对劲了,半夜水龙头忽然流水,破旧的出租屋频繁出现血迹,甚至有时候骷髅出去买烟我一个人在家做饭时都能听到女人嘤咛哭泣声。
终于熬到房东来催缴房租时,我哭的声泪俱下拉住她的手,她被我吓了一跳,却死死不肯走进出租屋,我愈来愈感到不对劲,质问她这间屋子到底有何古怪时,她“哇”的一声甩掉我的手说:“大不了这个月不收你房租了,别来折磨我这个老太太了!”
我狐疑看着她,她肥胖的身躯跑起路来一扭一扭,就像一个硕大的气球。
这间出租屋的确很古怪,有时候我漫不经心问起骷髅时,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嚼着米饭说:“没啊,我住这么久,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啊。”
我皱起眉头,骷髅却笑着说:“你看你,跟我呆久了都变成疑神疑鬼的性格了,要不你搬出去住吧。”
我知道骷髅的意思,他正在找理由劝说我回去,我却不依不挠,用一坨肉塞住他的嘴,气呼呼看着他:“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从我离开广东那一刻起,就没准备再回去了。”
骷髅说不过我,叹气地摇头。
夜晚我刚刚躺下睡觉,却忽然收到一条短信,是消失很久的笔友发来的,他说:蝶,你在北京吗?我也在。
我奇怪地看着他发的短信,我没告诉过他我在北京的事,他怎么会知道?
像是回应了我的想法,他又发来一条短信:明天见个面吧。
和笔友的见面约定在三桥下的一间咖啡屋,我很少去咖啡屋,印象中只去过两次,最近愈来愈拮据的日子仅限我出没在夜市和赶集场里,所以很少喝高级咖啡的我喝了一小口就差点吐了出来。
笔友微笑看着我,他说:“自从上次在酒店离开后,真的是很久没跟你联系了,你还好吧?”
我想摇头,却忍住了,只好苦笑着点头。
他忽然一只手握住我的左手说:“我知道骷髅的事对你打击很大!”
我心慌抽回手:“你什么意思?”
笔友叹口气说:“群里人都知道你在北京和他同居的事,可是他去世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打算回去吗?”
这下,终于解释了笔友为什么知道我在北京的事,可是笔友这句话却让我悚然一惊,我立刻站起身质问他道:“你凭什么这么说?骷髅好端端的,你听谁说他死了?”
笔友一阵,随即悲伤地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你一直爱着他,他不过就是比我有才华吗?我现在弃笔从商了,没有去写那该死的幼稚的小说,我可以养活你。”
最后笔友扑过来抱着我说:“我喜欢你很久了,蝶,和我在一起吧,忘了骷髅,反正他也死了。”
我“啪”一声毫不留情打在他脸上,最后扬长而去。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上,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我哭的不是笔友那番荒诞之言,我哭的是自己,已经24岁了,却天天和男朋友窝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别说结婚,就连给孩子的奶粉钱都买不起,我到底要熬到什么时候?
那一晚,我没有回去,缩在网吧里,给了20元钱通宵上网费,我已经很久没有上过Q了,自从和骷髅同居后,我已经慢慢放弃了网络生活,可这一次我鬼使神差登了□□。
果然□□里的信息爆炸了!有笔友的,有群里几个朋友的私信,还有几个写手群不停闪动着。
我点开了和骷髅在一起的群,打了声招呼,他们吵闹的声音骤然停下,最后一个网编不可置信地说:“蝶,是你?”
我打了个“恩”字。他们又开始爆炸了,左一句右一句差点把我□□轰爆了。
我一字一句听他们说,说这几年的写作之路,大多数朋友都放弃了,小孩子攻读专业,大人要么做生意要么踏踏实实工作,而女的则为人妇,在家带孩子。
他们所说的最多一句话无非就是:“蝶,忘了骷髅吧,他已经死了,死人不会复生的。”
他们说骷髅已经死了,可我固执地说骷髅还活着。
可不是吗,昨天我还抱过他,甚至现在掌心里还有他的味道。
几个管理员见我不相信,丢给我一个去年八月份的新闻。
上面写着“某网站写手因彻夜写文暴毙家中”,最后的遗照竟是骷髅!
我呆滞住了,咆哮道:“不可能,绝对是某网站以此为盈利的炒作!我要举报他们!
我愤恨地下线,走出网吧,手机却收到笔友的信息。
【你为何不回家问问骷髅?】
我愣住了,站在无人的街道上,却感觉异常寒冷。
如果他们所说的是真的,如果骷髅真的死了,那我这些天来看到的骷髅到底是谁?
是鬼吗?
一想到这里我悚然一惊,头皮发麻,就连站在寒风中的腿也禁不住瑟瑟发抖。
骷髅是鬼!是鬼!
不行,是鬼我也要见他!
我一咬牙,打开家中的门,推门而入,却不见骷髅的踪影,可家中却像变了一个样,桌上放着骷髅的遗照,遗照前插了几束香,桌旁是叠放整齐的寿衣,而小小的出租房里却还放着一个棺材模样的骨灰盒。
我终于抑制不住,尖叫了起来。
我低下头使劲扭开家中的门,门却怎样也打不开,我心急如焚,这时厨房里却传来脚步声,一声一声像死亡之音重重叩击在我心上。
家中的灯“啪“一声全关掉了!
厨房里走来一个人,手中捧着一盘点燃的香,微弱的光晕照在脸上,我看到那张脸,尖叫一声,休克过去,那是骷髅!
醒来时,是在一家医院,笔友遗憾坐在我床旁削着苹果,见到我醒来,异常高兴。
“你终于醒了!”
我看着他,心脏依然扑通扑通跳,最后捉住他的手说:“骷髅的骨灰盒呢?在哪?我要带回他家乡去安置。”
笔友尴尬的笑,轻轻甩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们合伙骗了你,骷髅没死。”
“不可能!”我大叫着说,“我亲眼看到骷髅的骨灰盒!”
说话间,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他将一叠书本放在床上,开心地说:“蝶,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精彩的演出,我不可能拿下这周榜首。”
“你是?”我看着他。
男人一怔:“我是骷髅啊,你吓傻了?蝶。”
我抱着头说:“不可能,骷髅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的!”
骷髅皱着眉说:“蝶,对不起,我骗了你,主编说我的恐惧笔力不够,我尝试过夜晚乱步乱坟岗或者睡棺材,可依然写不出恐入骨髓的灵感,直到你活灵活现的表情,我才能将那些表情联合心理描写写入小说里,那几天晚上水龙头和血迹还有女人哭泣声都是我搞的鬼,目的就是为了搜集一个活人脸上惊惧的表情然后写入网文里,对不……”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我抢过笔友手中削苹果的刀插入他的腹中,咆哮道:“你骗我!骷髅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遗照和骨灰盒的!”
既然是死人,那就应该有死人的样子!
“骷髅不会骗我的!他已经死了!”
我手起刀落,一刀一刀插入,拔出,男人的腹中献血模糊,我的脸沾满了粘稠滚烫的血液,我分不清现实和虚拟,右手麻木而又熟稔刺入男人的腹部。
“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直到警察将我拉走时,我紧握着苹果刀不松手,我露出变态而又嗜血的笑容看着惊愕的笔友,大笑着说:“怎样,我的表情恐怖吗?杀人手法创新吗?”
笔友双手发抖,嘴唇惨白,没有说话。
“我的灵感你敢写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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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篇文的时候是把自己代入进去。
曾经我还是一个小写手的时候,在《胆小鬼》杂志编辑群里和大家聊天很开心,我认识一个叫古明月夜的男人,他心思慎密又有才,这样的男人大家都喜欢,不过他适应不了《胆小鬼》杂志风格,去了《怖客》杂志混,发表了数百篇文章,我们一起从群里走出来的,只有几个人成为大神其中就有他。因为我经常写出不了版的同人小说,他恨铁不成钢几次叫我放手和他混,我都婉拒了。直到后来他成为了《怖客》编辑。
其实我爱过他,可是他有女朋友。因为思念我写了这篇文。
有很多时候,我都希望他死了,因为他也很难在我和他女朋友之间抉择。我不想做第三者,可是我又如此爱他,我选择放手,不去干涉他的生活,从此以后,我和他的交集只有文字,没有其他。
他永远活在我心里,是我最深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