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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Part.8
江晨皓第一次约我去看电影时，我在单元门前碰见了等我的陆嘉川，他拎着蛋糕，不知道等了多久，就这么递给我，说了句：“生日快乐。”
我顿了顿，说了句谢谢，觉得很久不见，他似乎黑了点，瘦了点。
他和我一起走到小区门口，然后看见江晨皓抱着一只有他三分之二高的猴子，站在那里等我。
江晨皓把猴子递给我，也说生日快乐，脸慢慢地红了。
陆嘉川一愣，看了看我默许的表情，下一刻，怒不可遏地冲上去打了江晨皓一拳。他气势汹汹地吼着：“你他妈知不知道她要高考了？她爸妈对她给予了多大的期望你知道吗？你他妈这个时候不安好心来耽误她？”
他吼得特别大声，小区里的保安都出来了，我一把拉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了一股吐出恶气的感觉。我挡在江晨皓面前，特别残忍地对陆嘉川说：“你自己都这幅德行了，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拉着江晨皓转身就走，而陆嘉川一直在后面大吼大叫，我没有理他。
可是电影看得很不开心，我选的明明是部动作片，却不知道为什么磨磨唧唧地演了一个小时，最后半个小时才有了所谓的动作。
黑暗里，江晨皓慢慢地把手伸了过来，触到了我的手背，我不知道为什么很平静地侧过头去，看见了他好看的侧脸，以及在荧幕微光下明明不太明显，我却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出来了他耳根子上泛红的色彩。
他想牵我的手，我下意识地缩了回来，看见他更加紧抿的嘴唇。
回家时，我们一路沉默，最后在小区外面的树荫下，我踮脚亲了亲他的嘴角，“谢谢你。”
我看见少年的脸一下子红得如同着了火一般，艳丽又美好。
他长得很漂亮，比陆嘉川更俊秀，也比他更温柔。
我与他道别后，跨进小区，却在单元门外看见了站在那里的陆嘉川。他不言，我不语，声控灯就这样暗下来。
他低低地问我一句：“你们在一起了？”
我耸肩，“显而易见。”
然后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疯了一样朝我吼：“你他妈发什么疯？”
年久失修的声控灯在他低声说话时是不会亮的，可是此刻，几乎是五个单元的声控灯都一起亮了。
我看着他泛红的面颊和愤怒的眼神，忽然笑了。
“陆嘉川，你和贺琳都那样了，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呢？”顿了顿，我又说，“你放心，我不会耽误学业，江晨皓成绩很好，我们约好了一起考入A大。”
他定定地看着我：“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说：“快回去，贺琳在等你。”然后踏入单元门，一步一步地朝楼上走。
黑暗的楼道里，我一声不响地往上走，一盏灯都没吵醒。我没听见他离去的脚步声，后来从二楼上面往下看，他果然还在那里，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我也站着不动，慢慢的看见他点燃了一支烟，那一点火光在黑暗里很刺眼。
不知哪里来的冲动，我忽然间重新回到楼下，猛地推开了单元门，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我说：“陆嘉川，你回来上学吧！只要你回来，我就努力学习，我就不谈恋爱！”
他背对我僵住了，良久之后，他把烟掐掉，拍了拍我的手，破天荒地说了一个字：“好。”
Part.9
陆嘉川回来上学了，我以“高考在即，不便恋爱”为由，暂时搁浅了和江晨皓的故事。
最后的半年里，我看见陆嘉川沉默地努力着，而我也愈加努力。
高考之前，我问他：“为什么这么用功？”
他想了想，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望着一望无际的远山，轻轻地对我说：“我希望自己能够更努力，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
那天，陆嘉川对我说了很多话，他说：“我希望自己能做一名牙医，在三环以外给她买个小小的独栋房。我要在院子里给她修一块草坪，放上一架钢琴，因为她从小就喜欢音乐。我要给她买一辆大红色的路虎，因为她喜欢那个牌子。我要在钢琴上系很多气球，然后向她求婚……”
我傻傻地站在他身旁，听他讲着他和另一个人的完美人生，忽然间就湿了眼眶。
我转身就走，匆匆下了楼梯，然后抑制不住地躲在一间人去楼空的教室里掉眼泪。
我觉得我和陆嘉川是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回不到那个只有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过去了。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我其实真的很依赖他。陆嘉川，这个少年陪我走过十数载春夏秋冬，分享我的喜怒哀乐。
他熟知我的一切，我熟知他的心思，可是为什么当他的生命里多出了一个贺琳时，一切就都变了模样？
他不记得我最喜欢的车牌也是路虎。
他不记得我从小就梦想着能弹钢琴。
他不记得我喜欢草坪上的气球婚礼。
他不记得我曾经说过：“陆嘉川，我们要从幼儿园开始，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算读大学，你也得是我的同桌。”
他也不记得那时候他是笑得多么灿烂地点头回答我：“那当然。”
那些说好的“当然”都在时间的流逝里淡退了曾经的色彩，那个在我记忆里风华绝代的少年，最终成为了我最不屑的那种人，抽烟，喝酒，打架，通宵唱K。
最后，我考入了A大最吃香的建筑系，江晨皓因为语文分数不好，进了A大冷门的化学系，而陆嘉川呢？陆嘉川因为耽误了半年时间，之前也花了大把大把的精力和贺琳分分合合，最终只进了一个专科。
所有人都诧异于江晨皓为什么放着其他好大学的热门专业不选，偏偏进了门槛高得不得了的A大，就为读个冷门的化学专业。只有我知道，或者，我想陆嘉川也是知道的。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我坐在电视机前陪妈妈一起看相亲节目，有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很天真地说：“我希望有一天，有一个人记得我的一切喜好，一心想给我一个完美的未来，只要他为了我一个人而来，我就跟他走。”
我坐在那里，在妈妈因为我的录取通知书而高兴得不停打电话给亲戚朋友时，却觉得心里很空，空得像是一片旷野，什么也没有。
我想，为什么贺琳能得到这样的陆嘉川，而我却得不到呢？
啊，这样想着，我忽然醒悟过来一件事，难道我对陆嘉川……我把自己吓坏了。
Part.10
后来，我和江晨皓在一起了，我们牵手，逛街，看电影，吃甜品。
以前的老师同学知道我们的事情后，笑着说我们是金童玉女，然而偶然间再提起陆嘉川时，却只有惋惜的叹息。
我想起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对那个少年赞不绝口，笃定地说他有一天会考上清华北大。而今那个聪颖的少年又在何方呢？我想起了一个略微矫情的词：各安天涯。
大学之后，我几乎不曾点开过他那灰灰的头像。
我一直牢牢记得拿到录取通知书那个晚上，我想问问他，于是敲开了他的头像，我说了一大堆煽情的话，却只看见那边回复了一句：不好意思，陆嘉川正在洗澡。
我顿时僵住，明白了那边的人是谁，再也没了下文。
他在洗澡，她在登陆他的□□，我在这里做什么？
我算什么？
我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变成了江晨皓的女朋友，我把自己装点成了恋爱里最美丽最开心的小女人，和我那高大帅气又体贴疼爱我的男朋友一起招摇过市。
江晨皓是那么温顺的一个人，我说什么他都听，我发脾气他第一个道歉，我做错事情他替我承担，我做什么他都无条件包容。
我想，真好，我也找到我的真命天子了。
可是为什么我却一直开心不起来呢？
吃面的时候，我想起十岁生日那天，曾经有个少年被我那句“你一口气吃多少跟面条，我就能活多少岁”吓到了，竟然傻傻地吃到自己撑得走不动。
逛街的时候，我想起了十二岁那年，有个少年把存了好多年的压岁钱拿出来，替我买了我憧憬好久但我妈一直不肯给我买的数码相机。那时候还没有单反，那就是我能拥有的最奢侈的东西了。
看见有人打群架的时候，我又想起小时候无数次，他冲在我面前去替我揍那些欺负我的人，哪怕他一个人被一群人揍得很惨，却也从来不退缩，只叫我快跑。
我心血来潮地在周末冲回家，找出了我的数码相机，电池已经老化了，充满了电也只能维持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我翻开照片一张一张地看，却发现每一张都有他的身影。
陆嘉川，我想，他怎么就老是阴魂不散呢？
可我的少年却在我们并肩的路上忽然间转了弯，走进了别人的人生里，从此以后，他有他的贺琳，我有我的江晨皓。
从此以后，他再不是我一人的陆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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