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蹋

　　一阵风吹来，章泽打了个喷嚏，才不过是初冬的天气。
　　章泽握紧了手中的便签纸，缩着脖子等公车。天方破晓，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他不安地又展开纸条看了看，似乎要刻在心上才罢休。
　　三年了，他找了她三年。
　　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却已不见她三年了。
　　这三年的日日夜夜里，林桥成了他喝下的水吃下的饭睡觉盖的被子朝思暮想魂牵梦萦。
　　她居然那么荒唐地离开他，把他扔在漆黑又漫长的路上。
　　1685个日夜，她在别人身边，有没有想起过他？
　　又站了半个小时，等待已久的公车才姗姗来迟。
　　章泽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眶，走了上去。
　　。。。。。。林桥细细描完最后一笔，满意地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此时月上中天，她把音响开得很大，凝霜似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纱铺到她身上，她抿了抿鲜红的嘴唇，轻笑。
　　当初言启和她就是看中这里风景独好，只是如今良辰美景，她却在空旷的房子里徒然画一个没人欣赏的妆。
　　她从今天的第一时刻起就没停下来过，打扫整理，买菜做饭，忙到如今明月如轮，终于无事可忙，她只好坐着。
　　她记得，今天是她和言启的三周年纪念日。
　　她仍然看着镜中的自己，仍然娇媚的笑。
　　笑着笑着就低下头哭了。
　　林桥正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不可自拔，突然却有一双手，把她拥向怀中，一言不语。
　　她抬头，满面泪痕，言启有些邪痞的脸就映入眼帘。
　　言启蹲下，轻轻微笑，正对着白得不象话的月光。
　　他伸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眼中是少有的温柔，“怎么了？怎么哭了？以为我不记得吗？”他轻声安慰，庆幸自己来了，林桥的眼泪却流得更厉害，有一滴落到他缓缓收回的指尖，是说不出的感觉，让他沧然暗惊。
　　“对不起。。。。。。”
　　“不，我没有后悔，我从不后悔，我爱你。”
　　林桥打断他的话，擦去眼泪，恍惚间他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言启心中一动，站起来抱住她，“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
　　“你说的是真的？”木紫的脸色异常苍白，像得了不治之症。
　　章泽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带着种复杂的情感环视着言启的家，听到木紫的问题，点点头。他尽量避免直视这个女人。
　　“你说这三年来他一直在外面有女人，而且就在邻市？”木紫的声音颤抖了。
　　章泽点点头，“他一直在骗你，你离开他吧。”
　　“你说什么？”
　　“我希望你离开他。”
　　木紫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潦倒不堪的男人，从小受到的良好教育让她在这种时候保持了冷静，没有破口大骂。
　　“是那个女人请你来当说客的吗？”
　　她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他们在一起十年，他怎么可能会出轨？
　　章泽仿佛被戳到痛处似的眸光一缩，又咳了咳，“不是，我找了他们三年，只知道他的车牌号他把她带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她甚至连大学都没有读完，她的家人找她都快找疯了。”
　　木紫哑口无言，她难以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一点不是没有的，只是她。。。。。。
　　“为什么是我离开他？那女人才是第三者。你来找她是吧，你带她走吧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
　　“不行，你一定要走，我也不会带她离开。她爱那个男人，为此她抛弃了一切跟在那个男人身后，”章泽的语气有些激动，“我决不允许有人伤害她！”
　　木紫愣了愣，随即冷笑，“你有什么把握他会选择那个女人？”
　　“我不管！”章泽大吼，好像一面鼓被不停地捶，最后捶破了。
　　寂静。
　　“对不起，我。。。。。。”章泽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干了件多么无礼的事。
　　见他这样，木紫反而冷静下来了，同样被爱流放到同一境地的两个人坐在一起，心中都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情感。。。。。。此刻木紫不再是木紫，章泽也不再是章泽，与林桥与言启都无关，可怜的人大都是脆弱的，善良的，他们愿意扒开自己的伤口来减轻别人的疼痛。
　　他们开始向对方诉说各自的爱情，或许他们固执地称那是爱情，或许曾经是但现在不是了，反正在他们的语言里，这东西已经成了穿肠毒药。
　　最后，还是章泽妥协，同样让木紫先和言启谈谈再做结论，木紫说她很爱言启，即使知道了这件事也一样，所以她想给彼此一个机会，同样她也劝章泽不要轻易放开那个女人。
　　章泽一直都没有告诉木紫林桥的名字，他知道言启和木紫的能力很大，他只是低声说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很对不起木紫之类的话。
　　于是章泽告辞，木紫答应他等她和言启谈过后，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通知他。
　　最后，木紫送章泽出门，在章泽关上门的一瞬间，她说：“我很佩服你。”
　　章泽没有听到。
　　关上门，木紫瘫倒在地，茫然地把手插进精心盘好的头发里，眼睛直愣愣的，好像发了疯。
　　木紫决定抱有一丝希望，她决定相信章泽出了错，言启没有出轨，他一直都很爱她，昨天他离开也不是为了去见那个女人而是为了工作，他近几年总是很忙。。。。。。
　　“啊～～！”
　　一声凄苦的哀嚎从华丽的公寓里传出，惊扰了街上的行人。
　　章泽有些不知所措地走进登机口，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
　　。。。。。。
　　言启轻轻地帮林桥掖了被子，轻手轻脚地走进卫生间洗漱，光鲜亮丽地出来后，言启看到了厨房。
　　林桥为他做了许多次饭，他却很少吃过。在林桥这里，他从来没有进过厨房。
　　言启的内心深处有一股细流涓涓流出。他想起昨晚的那滴泪，想起初见时林桥吓傻了的模样，之后他许多次的嘲笑她胆小，，她都嬉笑着不反驳，眼睛弯弯像个月牙。
　　他忽然感到悲从中来。
　　“林桥。”
　　他不自知地吐出这个名字，然后怔怔地发愣，过了好半天的功夫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喊了林桥的名字，在一个人的时候，就像深夜躺在木紫身边却难以入眠时一样。
　　言启仿佛受到了惊吓，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处于逃避或别的什么，言启进了厨房为林桥做早餐。
　　“天空啊下着沙，也在笑我太傻，你就别再追寻，看不清的脚印。。。。。”
　　“先生，对不起，请您关掉手机，谢谢合作。”
　　“再给我一点时间，马上就好。”
　　“先。。。。。。”
　　“我只是想最后拉自己一把，不可以吗？”
　　“这。。。。。。”
　　“我输了。”
　　“。。。。。。感谢您的合作。”
　　。。。。。。
　　木紫看着家政公司的车缓缓离去，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房子脏了可重新打扫，人心变了也可以重新再来，她不打算向言启摊牌。她决定辞去自己的职位，专心在家里做全职太太，她以前为了工作真是太冷落言启了。
　　“你是我路上最后一个过客，最后一个春天，最后一场雪，最后一次求生的战争。。。。。。”她疯魔般地重复念着，这是言启向她求婚时说的。
　　爱她也好不爱她也好，忠贞也好背叛也好，她始终爱着言启。
　　最爱这个人，比所有人都爱。即使再过千千万万世，她的灵魂依然敢斩钉截铁地重复这一点。她坚信起码在这一点上她超过了那个女人。
　　这是她如今唯一坚信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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