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泊身

　　大傻力大无穷，天生有些直愣呆傻，人情理故一概不懂。有东西就吃，吃饱了就睡，让干活他也不含糊。问他从哪里来，叫什么，他全都说不清楚。久而久之，大家就给他起了个诨号叫他大傻，连他都这么称呼自己。

　　墨林镜问宣子英：“当初交给你的纸包里有许婆婆送你的蜜糖，还剩下没有？”

　　“我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吃了一些，剩下的没多少了，都给你吧。”

　　墨林镜接过东西，摸摸宣子英的头：“让你跟着我受苦了。等出去了再好好补偿你。”在抢饭的人堆里找到大傻，墨林镜把他叫过来：“大傻，你看，我捡到了好东西。”

　　大傻把他手里的糖粒捡起来，用舌头舔了舔：“真甜，还要。”

　　墨林镜把手一摊：“没了，不信你看。”

　　“你在哪儿捡的？”

　　墨林镜指指瀑布的方向：“就在那边的草地上。”

　　大傻端着饭盆就要过去，墨林镜连忙扯住他：“大傻，你干什么去？”

　　“嘿嘿，我才不告诉你我去捡糖吃。”

　　他要是现在去就坏了事了，墨林镜急忙说：“你笨了不是。要是现在去的话，大家都该看见了，别人知道那儿有糖豆就都过去跟你抢着吃。你要去的话得等到晚上，大家都睡下的时候再去。”
　　大傻一拍脑袋：“你咋知道我要去捡糖的？不过你小子说得对，那我晚上再去。”

　　因为晚上看守会把木屋从外面用锁锁起来，第二天早上才打开，所以大傻晚上留了个心眼，大家都回屋睡觉的时候，他借口蹲茅房拖延时间然后跑到矿坑里藏起来没出来。等到天上月亮出来了，他从矿坑里爬出来，跟个贼似的猫着腰跑到瀑布区的草地上。

　　他刚踏上去一步，萤虫就全被惊得飞起，整个地面被映得通亮。躲在远处查看的墨林镜心说好险，幸亏让大傻去试探一下，自己估计的范围比实际不知道要小了多少。

　　大傻的举动惊动了瀑布前的守卫，他们俩人过来把大傻揪住：“是你，你不跟大家伙回屋睡觉，跑过来干什么？”

　　大傻一梗脖子：“我不说。”

　　大家都知道他傻，一个守卫吓唬他说：“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打你板子。”

　　大傻以为守卫不让他来这儿是想要私吞糖豆，心里头气闷，越加觉得墨林镜是好人，这些守卫是坏人。他情愿自己挨打也不会把墨林镜招出来。大傻低着头说：“屋里头蚊子多，怪闷的，我出来走走。“

　　守卫把他押到木屋，推了进去：“你要是再出来闲逛，我可真打你板子了。”

　　大傻回到自己的地方躺下，嘟囔着说：“打嘛，反正我肉厚，禁打着呢。”

　　墨林镜心中有些抱歉，若非众人皆知大傻心智不全，昨晚守卫将他抓住之后恐怕就将他杀了。日间，墨林镜凑大大傻跟前，大傻笑嘻嘻地说：“你放心，我没告诉他们你知道地上有糖豆的事。”

　　墨林镜沉思了一下说：“大傻，你愿不愿意跟我离开这里？”

　　大傻点点头：“当然愿意。你给我糖吃，你是好人；那些守卫总吓唬我，说要打我板子，他们不是好人。”

　　墨林镜从袖口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今天晚上别吃东西，等到我叫你的时候，你就把这粒药含在嘴里，千万别吞下去。”

　　大傻听话地把药丸放好。见监工的过来，他抡起大锤叮叮当当地打着铁块，砸得火花四处乱溅。监工的夸奖说：“你们这些懒骨头都跟大傻学学，看他打铁打得多认真。但是大傻啊，你这打得也不像剑啊。”

　　大傻心里想着事呢，胡乱答应说：“剑是啥？我不知道。”

　　“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有打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王大人可是又会命令我们打你板子。”

　　大傻矗在那里不出声，心想你们这些坏东西成天惦记着打我板子，嘿、嘿，都不知道我这就要跑了。

　　入夜，墨林镜在屋里将一颗昏睡丸摔在地上，只有事先听从他吩咐含着解药的四个人保持着清醒，跟着他平安无事地逃到了木屋外面。傍晚时趁着给看守送饭的机会喷洒在草地上的药液起了作用，当墨林镜等人到的时候，萤虫几乎全部僵死在地上。

　　一队夜里巡查的人经过，这几个人屏住呼吸，各自找地方隐藏身形。等那一队人过去，墨林镜掏出一个昏睡丸用弹弓投掷在两名看守附近。药丸一碰到地面就成粉状向上炸裂开，两名看守登时觉得困得挣不开眼睛，挣扎又挣扎，用力掐自己的胳膊大腿，到底也没抵抗过药性，就那么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睡着了。

　　墨林镜将自己口中的药丸吐出来，告诉其他人把药丸也吐掉。

　　“你们都会不会游泳？”

　　结果杜刚和大傻会，宣子英和钱丁不会。

　　墨林镜说：“没办法了。子英和你钱丁如水后听我的指令憋住气，我拉着你，杜刚来着钱丁。大傻在前面开路。咱们现在就必需下水，不然一会儿第二波巡查的人就要过来了。”

　　大家一起下水朝着瀑布走去，越接近瀑布落下的地方寒气越重。差不多到适宜的地方了。墨林镜发出指令：“憋气。”

　　宣子英和钱丁猛吸了一大口气吞进肚子，墨林镜和杜刚拉着他们努力的往前游。虽然是在水底下，但瀑布落下还是砸得人脑仁疼。一片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大傻努力摸索着，终于摸到了一个洞口，他率先游过去，其他人随后。山壁他们想像得要厚，宣子英觉得都快要把胃里的气吐干净了，再不能出去的话，自己就快要淹死在这里了。

　　正在半死不活的时候，墨林镜将他推上了岸，自己慢慢地也爬了上去。钱丁坚持的时间没有他长，已经吸了水进肚子里，杜刚让大傻帮他将钱丁的身子托起来，把水空出去。咳了两口水出来，钱丁总算是活过来了。

　　眼睛一红，他就要开哭，杜刚把他的嘴捂上：“你个窝囊废，你想害死大家吗？别出声，先离开这里再说。”

　　墨林镜抹了把脸上的水说：“我们最好不要胡乱走动，等天稍微亮点再说。这一带的树木都是按照五行八卦阵种的，如今漆黑一片，胡乱闯的话我们会被困在里面。”

　　宣子英缓过了气，站起来说：“不怕，我记得来时的路，在什么地方向哪个方向转弯，每一次该走多少步我都记得。只要找到正门从那里开始走，我就能带着你们离开这里。”

　　听他有这等技能，众人又惊又喜。大家一个跟着一个找到了当初进入影山的石门，宣子英变成领头人，寂静的森林中只有被惊扰的鸟雀扑闪着翅膀和偶尔一声脆弱的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一路都走得很顺利，直到到了一个岔路口，子英停顿下来稍微迟疑了一下。其他人就看着他站起来又坐下，口中念念有词的样子。等他终于选准了一个方向，墨林镜问他：“你刚刚是在念咒语？有这么好问路的法子，你也教教我。”

　　“我是在回忆当初来的时候我做过什么。你不要跟我说话，我怕我分散注意力会记错路。”

　　其他人对墨林镜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大家重新安静地上路。当终于看到平整的官道的时候，钱丁瘫软在地上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杜刚也坐在地上，望着天上璀璨的群星默默绽开笑容。

　　“总算是逃出来了。我跟子英要会冤句县去。不知几位作何打算？”

　　钱丁说：“我回家，再也不乱跑了。听爹娘的话，在家认真读书准备科考。”

　　杜刚说：“上次保镖得的钱都落在那伙人手里了，我打算先回镖局，看看有没有新的生意。”

　　钱丁闻言道：“既然你缺钱，那我雇你送我回家。等我平安到家，让我爹娘多给你银两。你要是不喜欢东奔西跑的日子，在我家住下来也行。等我科考得中，我也给你个一官半职做做。”
　　“你，还想当官？当官也是个窝囊官。”

　　钱丁咬咬嘴唇问：“那你护送我回家不？”

　　杜刚耸耸肩：“有钱拿我当然送。不过赏钱少于一百两我可不答应。”

　　墨林镜拱手说：“看来两位要结伴而行了，我这有一颗珍珠，你们收下。把它拿到当铺换些银两，路上充作盘缠。就此别过。”

　　互道珍重，杜刚带着钱丁离开。墨林镜问大傻：“你有处投奔没有？”

　　大傻点点头：“有个哥哥。”

　　宣子英跟墨林镜对视一眼，问大傻：“你哥哥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送你去好不好？”

　　大傻挠挠头说：“我哥在地里头。”

　　一阵凉风吹过，子英和林镜都觉得有些慎得慌。子英接着问下去：“你哥怎么住地里？”

　　大傻说：“死了，不中用了。不吃饭也不动，邻居说要是在不埋就臭了。我不想让我哥走，但邻居都说必需让他上地底下住去。”

　　宣子英暗暗一摊手，可惜这么个人连死究竟是什么意思都不懂。“大傻，你跟我们走好不好？我们给你找个能投靠的地方。”说着他碰了碰墨林镜的手。

　　墨林镜微微笑着说：“你跟我们走吧。等到了县城，给你买好吃的。”

　　大傻憨厚地点点头：“你给好吃的，你是好人，我跟你走。”

　　咬了下宣子英的耳朵，墨林镜说：“这个比你好哄多了。有奶就是娘的。”

　　宣子英揉揉耳朵，这些日子下来，墨兄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毛病越发的有增无减了。

　　深夜打门，金铃子塔拉着鞋，身上披了件外衣，揉着眼睛来开门。见识子英他们，连忙请他们进院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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