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雅——大魏帝后传

　　五十五章谈判（上）
　　马车疾行了一下午，众人一时也没找到客栈，只得在野外扎营。几个射术好的侍卫打来山珍，淋上油，烤好送到正在篝火边坐着的皇帝和萧慕雅面前。
　　皇帝接过两只野兔，递了一个给萧慕雅。萧慕雅试着撕了一小片肉，觉得喷香四溢，却油汪汪的，她胃口本就弱，吃下去，定会闹肚子的。便推说不饿，还给了皇帝。
　　皇帝也不大能吃得下，可想着下面还得赶路，勉强咬了几口，以作果腹。一个侍卫长模样的人，又送了几块炊饼过来：“陛下若是觉得太过油腻，不如吃点饼充饥吧！”
　　萧慕雅唬得忙把丝帕重新蒙在脸上。皇帝接过饼，向萧慕雅介绍起来人：“这是朕的贴身侍卫，秦锐，和你明远表哥也是旧识。”
　　萧慕雅不好太失礼，略微点头，可手中的帕子就是不放下来。
　　皇帝也不太勉强，问秦锐：“这里离扇门关还有多远？”
　　“若照今儿的速度，最少还得要三天。”
　　“三天？”皇帝眉头皱起来，目光闪烁不定，“不行，太慢了，必须两天之内赶到。”
　　秦锐望着皇帝不容置喙的神色，只能应下：“诺！那臣去安排。”说着便离开了。
　　萧慕雅听着心惊不已，扇门关是大魏的边界，出了扇门关，可就是大周的地界了！
　　皇帝这次没解释什么，只把炊饼递给萧慕雅：“吃不下，也要吃，后面几天会很辛苦的。”
　　萧慕雅不敢过问太多，默默捧起炊饼，却味同嚼蜡。

　　接下来两天，车队速度明显提高。萧慕雅平日在宫里，为了显得优雅，什么都讲究一个“慢”字。这下可好，坐在车上不断的颠簸，遇到不平的路，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被颠的飞起来。每天连炊饼都不怎么敢吃了，生怕会半路吐出来。皇帝也没好到哪去，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
　　就在萧慕雅以为自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车队的速度慢了下来。原来已经驶进了大周的都城九曲。萧慕雅带着帷帽，跟着皇帝目不斜视地走进客栈。
　　皇帝和萧慕雅住一间上房，秦锐早让店家把热水和饭菜统统送到房里，免得他们劳碌。
　　萧慕雅几天都没能换身衣服，浑身都不得劲，顾不上休息，就匆匆忙忙去沐浴。皇帝则看着满桌的饭菜，有了些食欲。给萧慕雅留了一份，就自己先吃了起来，只觉着普普通通的菜肴此时却和人间美味一般。
　　萧慕雅沐浴完，却依旧没胃口，强迫自己喝了一碗粥，便再也吃不下什么了。不一会儿，去沐浴的皇帝就神清气爽的出来了。没人给他擦头发，全披在肩上，湿哒哒的。萧慕雅再是累也看不下去皇帝这样。找了条还算干净的棉布，就要帮皇帝擦头发。
　　皇帝本不想管，可萧慕雅主动接近他，他哪里愿意拒绝。老实地坐在一个圆凳上，好让萧慕雅能够到。萧慕雅动作多少有些生涩，虽尽量放柔，还是会不小心把皇帝弄痛。好在皇帝自制力强，不至于呼痛出声。
　　“呀！陛下有根白头发！”萧慕雅突然惊呼出声。
　　“哦？是吗？给朕看看！”
　　萧慕雅把头发分离出来，递给皇帝。皇帝撵着它，喃喃自语：“父皇可是年过四十都未尝有一丝白发的，唉！替朕拔了吧！”
　　萧慕雅小心翼翼地拔了下来，忍不住劝一句：“陛下太过劳累，为着大魏也该保重自己个儿的身子呀！”
　　皇帝苦笑起来，哪那么容易？万钧重担，压于一人之身。可他不愿表露自己，哪怕一丝的软弱，似抱怨地说：“如今我等可是身处大周，雅儿还这般称呼朕，就不怕招来危险吗？”
　　萧慕雅一惊，忙细细回想有没有当着外人叫漏嘴过。
　　皇帝牵起萧慕雅的手，眼中藏着莫名的光亮：“民间都是叫丈夫夫君的，雅儿也这般叫吧！”
　　萧慕雅有些犹豫，这样称呼太过亲昵了吧！可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总不能跟着侍卫们叫主子吧！萧慕雅可是连太皇太后都没这样叫过，哪会愿意这样叫皇帝？思量一番，才憋了一声：“是，夫君。”
　　尽管萧慕雅声如蚊呐，皇帝心中却忍不住荡漾起来，微微偏过头，抿嘴笑了起来。刚才的失落仿佛在这声呼唤中一扫而空。

　　二人都累得不行，早早便上床休息了。本以为会因为换了床睡不着，没想到二人相拥而眠，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晌午。还是门外秦锐唤了几声才醒的。皇帝看看日头，忙翻身下床，找了件衣服，自己摸索着穿了起来。萧慕雅也不能继续呆在床上，强忍着浑身的酸痛，半天才找到一件衣服。
　　皇帝和萧慕雅简单用了点饭菜，秦锐便来请皇帝移驾。皇帝看了眼萧慕雅，到底是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房中：“跟着一块儿来吧！”
　　萧慕雅疑惑的跟着。这些天她一直在思考，可就是猜不出皇帝好好的亲临大周是为了什么？即使两国暂停交战，可谁知道大周君主会不会有所反复呢？轻驾简从至此，未免太过危险。
　　一行人来到另一间厢房，萧慕雅举目望去，和自己住的大同小异，只旁边似乎多了一个小小的隔间。挂着珠帘，前面又放着屏风，从外面看不见里面。
　　皇帝径直走到里间，待萧慕雅也坐定，问秦锐：“他们到了吗？”
　　秦锐躬身做答：“已经到了，臣让周群拖延着。”
　　皇帝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你和他们谈，朕在这儿听着。”
　　秦锐步伐矫健的离去，萧慕雅按下满腹疑惑，静候答案揭晓。
　　却说秦锐亲自迎上来一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和一位已满发银丝的老者。秦锐率先自我介绍：“在下大魏四品城防戍卫，钦命特使见过八皇子殿下，司徒大人。”
　　八皇子忙客气道：“特使不必多礼，快请坐，快请坐。”
　　秦锐是个皮肤黝黑的三十多岁武将，即使锋芒尽敛，也浑身透着种久经沙场的肃杀，何况此刻气场打开，更是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司徒大人到底年岁长，面色如常：“特使此番前来，历经辛苦，老夫深感大魏诚意！然，此时终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还是快些进入正题吧！”
　　秦锐也不愿多耽误，道：“司徒大人所言极是。”
　　“老夫也不兜圈子。众所周知，大魏派出了使者入周，为的是希望两国停止战争，得以永结盟好。但，唉！事恐不能如人愿，我皇年事已高，近来有传闻，呕血不止 ，更数度昏厥。怕是......”
　　秦锐面露同情惋惜之色：“唉！怎会这样急呢？”顿了顿，似安慰了一句，“好在贵国储君已定，不至后继无人！”
　　八皇子听了，脸色变得难看，忍不住道：“话是这么说，只是特使如何能确定太子的想法与皇帝是一样的呢？”
　　秦锐目光锐利：“八皇子又如何能肯定不一样呢？”
　　八皇子和司徒大人一阵沉默，半晌八皇子方道：“本皇子可以保证，绝不与大魏为敌！不管是什么情况，哪怕是朝臣们拿刀架在本皇子的脖子上，本皇子也绝不会改变！”
　　秦锐自然不信，看向司徒大人。司徒大人也被镇住，目光直直地盯着桌子，不发一言。
　　八皇子似找到了突破口，开始滔滔不绝：“大魏与大周本就出自同宗，本皇子和你们皇帝陛下还是远方的堂兄弟呢？如何不能好好相处，偏要让战乱四起，岂非太不理智了？”
　　秦锐试探着问：“八皇子有如此诚意，实令人感动。只不知在下能做些什么？”
　　八皇子见他愿意相信，面色一轻，转而又一脸沉色：“皇上年纪大了，人也有些糊涂了。竟立了无才无德的皇三子做太子。唉，本皇子倒不是想争皇位，只是实在不忍心看着太子登基，边境又起战乱！”

　　却说里间里坐的萧慕雅，开始听秦锐的称呼时便大吃一惊，也大概了解了皇帝为什么甘愿冒险来此。再听得后面，差不多可以推断出皇帝是想通过大周朝的八皇子发动政变来削弱其实力。可这个八皇子的言论未免也太，无耻了些。萧慕雅眉头皱得紧紧地，莫说皇帝与他不知是隔了多少辈的堂兄弟，这个八皇子现在可是在心心念念地要弑兄夺位呀！这样的人，如何能相信？转头看皇帝，却发现他唇边挂着笑，眼中波光频闪。
　　皇帝的确很高兴，这个八皇子和他希望的一样，野心勃勃，阴狠毒辣甚至无一句可信之话。可皇帝却打心眼里庆幸，因为他是对手。皇帝虽盼望有生之年能遇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好与之斗智斗勇，倾尽筹谋。可当赌注是整个大魏的江山社稷时，他就不能有半点的冒险，否则可能导致成千上万的子民失去生命。皇帝最担心遇到的便是大周太子这样怀有仁德之心的对手，这样的人往往可以使人团结在他的周围，尤其在身处困境之时。八皇子则不同，他足够奸滑去对付他的兄长，却很难获得民心。
　　外间的谈话还在继续，秦锐道：“八皇子拳拳之心，实令人感动！只不知，有何需要的？八皇子不妨直说。”秦锐乃武将，再是有城府也没法看上眼对面满嘴许诺的人，眼中多少带出了些轻视。
　　八皇子满不在乎，笑容满面道：“本皇子也是可说准备良久，只是，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本皇子若是手中没有足够的米，可如何下锅呢？”
　　秦锐本来就是来谈价钱的，也不推诿，直问八皇子要多少方能保证万无一失。
　　八皇子与司徒大人对视一眼，想着自己可从许多知府，县令那剥削到大半的钱财，大魏的钱怕是没那么好拿。只是多一份总比少一份好，便比预想得多报了两成：“七十万两足矣。”
　　秦锐瞪大眼睛，打一场大仗，总共的军费只不过才一百万两，他却敢开口要这么多！
　　里间的皇帝眉头紧锁，飞快地在心中计算。这样的数字看似庞大，可要想买通关键人物，发动政变却是远远不够的。那么八皇子其余的从何处获得呢？心思转了一圈便想通其中缘故。他眼睛眯起，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突然，皇帝长身而立，冲萧慕雅示意别动，自己却掀帘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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