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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潮心
李斯一进小圣贤庄，话不投机，三句就露出想见旧日恩师的意思，齐鲁三杰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担忧。
碧绿的色彩在竹林独有的光影下显得幽然，微凉的空气似乎能在琴弦上凝出水滴来，弹琴之人缓缓拨动手指，流转出一首意境特殊的曲子。
从小圣贤庄前院走到竹林入口处的一行人停了下来，“这是……”
曲径通幽，曲境通幽。竹林风沙沙作响，琴声空灵，不同的心境不同的感觉，同一首曲子竟听出了五味杂陈。
“碧海潮心，心如止水，善哉善哉！”楚南公剧烈地咳了咳，将一堆神魂出窍的人拉回了现实。
李斯回过神来，“荀卿何时对音律有了如此高深的造诣？”
伏念作揖，“李大人怕是弄错了，此曲是一位儒家弟子所奏。”
“哦？儒家弟子？”李斯挑眉。
心中虽不解秦拂为何在此时出头，但既然她已吸引了李斯的注意，那就少不了一些介绍了，伏念镇静地回答：“荀师叔晚年无事，收下一名精通音律的弟子，把她留在身边陪伴。”
“既是老师的弟子，那便是李斯的同门，有这等高超的琴艺，真是令李斯一饱耳福。”李斯听到对方是荀卿的弟子面露惊讶，心下却是冷笑，那人将自己逐出小圣贤庄之后又收了弟子？
公孙玲珑忸怩地举着面具遮遮掩掩，口气颇为不屑，“这琴声虽然清幽，但是不免生冷，不见得是什么好曲子嘛！”
“这位小师妹的性子不喜欢和人接触，曲风自然有些孤僻寒冷。”张良微笑着替秦拂解释了一番，却留意到身后站着的星魂在听琴时一直不曾褪去的阴冷戒备。
步至荀卿的竹屋前，琴声更加清幽，回荡在碧绿的竹林里，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围绕在四周，薄薄的白雾萦绕在地面的灌木丛间，看不见的那一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这一边。
待通报了书童之后，李斯一行人在外等待。不多时院里的琴声戛然而止，书童随后出来了，“师祖闭关潜心专研先贤典籍，不知何时才能出关，各位请回吧！”
“哦？不见么？”李斯知道荀卿的意思，但是他却坚持了一下，“请转告荀卿，就说他的弟子李斯，感念当年授业解惑之恩，特来看望老师。”
书童看着他，顿了一会儿，再次进去了，这次进去的时间更久。
琴声一停，竹林里顿时燥热了起来，雾气从地面升起，空气湿热粘稠，阳光显得格外刺眼，炎热的太阳晒得公孙玲珑一阵不舒服，怨气不少，只是碍于李斯在前，不好发作。
终于，童子再次出来了，一开口便是让李斯变色的话，“师祖说他不记得有一个叫李斯的弟子。师祖说他在外的弟子只有韩非，且已不在人世。”
李斯的眉头皱了起来，想来心里极为不悦，但却忍着没有发作，而是客气道：“有劳了，多谢！”
公孙玲珑却发话了，“哟！这位荀卿好大的胆子，连相国大人的面子都不给，真是！”
儒家的三个掌门脸色微微一变，伏念说：“李大人，请见谅，我们这位师叔他……”
“看来，老师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他最近身体可好？”李斯开口，言语中似乎按捺住了那险些冲上脑门的怒气。
“荀师叔平日一直沉浸书典之中，足不出户，就算是我和师弟也很久没有见他一面了。”
李斯点点头，环顾四周，“我知荀卿平日素爱园艺，看这林木雅致，似是每日精心修剪。”
“荀师叔年事已高，近年来这些园艺之事，已经交给学生们打理了。”伏念知道李斯话里有话，回答也是滴水不漏。
李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是这样啊……”
荀卿不见客，一行人只好往回走，没走几步，背后两扇紧闭的竹门突然大开，素衣白发的女子在斑驳的绿影下显得几分清冷，眼前蒙着白纱，背后的长琴昭示了她的身份。
旁边的童子扶着她的手朝这边走来，就当做没看见他们一样径自走过，几个人脸色纷纷一变。
伏念微咳了一声：“秦师妹。”
秦拂驻足，仿佛才发现有人一样惊讶地唤了一声：“掌门师兄？”
“还请相国大人见谅，这位师妹双目失明，该是不曾料到有贵客在此。”伏念向李斯作了一揖，道出了缘由。
“相国大人？”秦拂连忙低头行礼，“民女有罪……”
“无妨无妨，既是老师的弟子又目不能视，这点小节不必拘礼。”李斯打量了她一番，那一头白发实在惹人注目，“姑娘琴艺精湛，李斯连夸赞都来不及何来怪罪。”
秦拂一欠身，“在大人面前献丑了。”
“秦师妹，今日庄内贵客莅临，师叔既不便见客你需代为陪同。”伏念知道荀卿的脾气，他断不会买李斯的账，但是这位云游归来的秦师妹却是十分好说话。
秦拂果然应允，微微行礼，“是。”
“这位小妹妹也是儒家弟子？不知怎么称呼？”公孙玲珑看见此时来了一名女子而且一同随行，便上去问话。
“我姓秦，单名一个拂字。”童子托着秦拂的手领着她前进，便走在了队伍的最后。秦拂察觉到报出自己的名字后周围空气暗涌，面向略转，唇角微微一勾。
果然是阴阳家专程派出来的人。
“不知这位姐姐该如何称呼？”秦拂一边想着方才透过水镜看到这女子的容貌，一边在心里暗叹伏念说出不同凡响这四个字的不易。
未等公孙玲珑对自己的身价表露什么，温润如玉的声音便解释给了秦拂听：“这位是名家的传人，公孙玲珑先生。”
“哎呀张良先生也真是，才一遍就把人家的名字记得这么清楚。”鼻尖浓香飘过，秦拂能想象出公孙玲珑摇摆着那华美面具的场景。
“玲珑？公孙先生这名字颇为精巧，想必定是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秦拂淡淡一笑。
“那是自然。”公孙玲珑非常得意，“我对自己的相貌可是非常自信的！对吧，张良先生？”
张良顿了一会儿才维持着原来的笑容回应，“子房扪心自问，平生所见的女子中确实无人能和公孙先生相比的。”
“张良先生又来了，这么夸人家真是不好意思！”公孙玲珑的脸上飞过红云，羞赧地转过了头。
“呃……”张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内心无法形容的时候却察觉到秦拂背过去略微抖动的肩膀，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稍加留意的时候却注意到那僵硬抿起的唇角维持着抽搐的弧度，想来是憋笑憋得辛苦。
“能得三师兄如此夸赞，公孙先生必然是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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