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之清羽未眠

　　深夜，小圣贤庄。

　　夜不能寐的儒雅书生坐在茶案旁，修长的手托着精致的茶杯，轻细的茶叶于茶盏中缓缓舒展开来，嫩绿的茶水清晰地倒映出一双忧愁的眸子，密布的血丝无声地诉说着主人连日来的疲惫。

　　儒家终究还是受到了牵连，事发之时张良并没有在庄内，他没料到黑剑客会突然来到小圣贤庄。

　　虽然胜七只有一个人，但一般的儒家弟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等到伏念和颜路听到动静赶来，儒生们一败涂地，伤亡惨重。

　　伏念的脸色当场就冷了下来，颜路看着这位师兄，心里暗道不好。

　　“子路，你去师叔那边，务必确保师叔的安全。”伏念的声音坚韧无比，“吩咐几个还能动的学生照顾好伤者，尽量把伤亡降低到最小”。

　　太阿，剑谱上排名第三。

　　巨阙，剑谱排名第十一。

　　这场战斗，一直延续到张良收到颜路的飞鸽传书马不停蹄回到小圣贤庄才结束。天光大亮，小圣贤庄的山下围满了秦兵，儒家所有弟子全部被禁足，断了与外界的来往。庄内许多弟子都受了伤，好在有荀卿和颜路两位医术高超之人才没有出现更多的惨剧。

　　现在庄内的生活勉强维持自给自足，可长久这样下去也不是对策。

　　李斯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抓住确凿的证据，只能尽力在寻找落入罗网之手的庖丁和儒墨两家之间的关系，一旦事实浮出水面，儒家定会被扣上叛国叛君的罪名。

　　对此，张良沉默了好几天。

　　如果，当初没有凭着一己之见把儒家牵扯到天下的纷争中就好了……

　　颜路面对自责的张良，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无声安慰。而伏念，自从受伤了之后，拒绝任何人的治疗，安静地坐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荀卿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过问了几句秦拂的事，知道她平安离开后点了点头，继续和书童为儒家受伤的学生们配制伤药。

　　张良想起当日桑海城百鸟汇聚的一幕，也不知道秦拂何日才能归来，他虽不清楚中间的经过，却也知道凤凰转世，绝非易事。

　　******

　　一个月前，天明三人在机缘巧合下闯进蜃楼，虽然经历了许多艰险，却也在冥冥之中见到了已经被阴阳家上下奉为尊贵存在的姬如千泷。

　　千泷不再是燕国的高月公主，记忆空如白纸，短暂的碰面被突然出现的月神干扰，万般无奈之下天明只能跟着同伴撤退，凭着石兰的蜀山巫术成功跳海，游回了岸上。

　　墨家在张良的调解之下和流沙达成了微小的共识，他们在与原先的据点相隔很远的地方重新驻扎。这一个月他们既要小心躲避秦军的搜捕，又要照顾着一些伤患。

　　桑海城外，相当沉重的一个夜晚。

　　“蓉姑娘……”盗跖站在窗外，看着小木屋里气息日渐薄弱的端木蓉，满面失落。

　　碧血玉叶花在一个月的那场骚乱中被毁，普天之下哪里才能找到第二朵能够救端木蓉的灵药。眼看着能救端木蓉的最后一丝希望就要没有了，现在儒家被封，荀卿不可能再出来为她诊治，如何才能去找到解救她的方法？

　　倘若没有道家的逍遥子和蜀山的巫族施尽浑身解数帮忙延缓端木蓉衰弱的速度，恐怕她早已香消玉殒。

　　大铁锤站到盗跖的身后，宽大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小跖，你别担心，蓉姑娘是医者，悬壶济世，自有医德，上苍会眷顾她的。”

　　盗跖低下头，声音竟有些嘶哑，“这碧血玉叶花本就难求，若是秦姑娘在还好，可是秦姑娘走了那么久都没有消息，我们到哪里去找她……”

　　如果这个时候有任何人能说出一种解救端木蓉的方法，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不远处，听到盗跖和大铁锤谈话的一干墨家人等也是一脸忧色。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端木蓉撑不到秦拂回来……

　　远处的山坡上，一抹白色身影迎风而立，站在树梢上看着天顶的明月，青蓝色的小鸟停在他的肩头，尖细的喙小心地梳理着自己光亮的羽毛，乌溜溜的眼睛时不时地打量着自己停靠着的这个男人，又在想主人了吗？

　　清音，秦拂离开人世之后突然出现在白凤身边的一只小鸟，没有为什么但就是赖在他周围不肯走，灵性非比寻常，甚至听得懂寻常人话，在白凤的“严刑逼供”下才哆哆嗦嗦告诉他它的来历。

　　清音是秦拂转世后从小养到大的一只青鸟，吸收着她与生俱来的灵气，之前一直在秦拂给它安置的居所中修炼，当它突然察觉世间再没有那股熟悉的气息，发了疯似的飞离安身多年的巢穴，飞过千山万水来到桑海，从鸟兽的言语中得知这里曾发生过的事情。它固执地认为，只要待在白凤的身边，就能再见到秦拂。

　　白凤身后，黑衣白发的男人于幽幽寒风中散发着沉重的戾气，手中握着一把有着锋利剑齿的长剑，也是一样看着洒在四周的月色，脸色阴晴不定。

　　不远处，红衣妖娆的女子靠在树下，腰间缠着一把满是剑齿的蛇剑，紫女消失的那一天，她听到了剑中传来这样一个声音。

　　从今以后，你就是它真正的主人。

　　成为真正的主人？紫女，你会不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赤练沉沉地合上眼，算了，累了，睡吧……

　　秦拂……

　　有人在叫。

　　无人应答。

　　******

　　这一天清晨，朝阳红艳得就像一团火，燃烧在碧蓝的海面上。一个黑色长发的女孩儿穿着夜行衣跃上桑海城外的最高处。本来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可是她看着逐渐升起的红日，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异样。

　　盯得久了，恍惚着能看到那灿烂的金轮表面缠绕着妖冶的红蛇，一点一点蚕食着耀眼的金色，朝阳如火，如同凤凰转世的涅槃之炎。

　　看得再三清楚以后，女孩儿带着欣喜连忙转身跳下去找人。奔驰在郊外的密林里，敏捷地绕开复杂精细的机关，她纵身一跃，跳到早就准备好的黑色猎豹背上，“小黑，我们回去！”

　　黑豹吼了一声，大步飞奔，风声飒飒。

　　山林尽头是几间简陋的农舍，农舍里的人看到一头黑色豹子扑过来却没有半点害怕，只是站了起来，靠近。

　　听到动静，屋内走出来一个须发苍白的长者，看到从豹子背上跳下来的女孩儿，“小虞，你怎么……？”

　　呼吸略微有些急促，额前挂着晶莹的汗珠，在朝晖的映衬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石兰顿了一下，袖手一指天边的红色朝阳，“青葛长老，你看！”

　　蜀山资历最深的巫师看到几乎燃遍了整个东方的红阳，惊呆，眼前的场景与几十年前的某一天如出一辙，“这是……”

　　与此同时，不同地方的有几个不同的人同时睁开眼，眺望东方的尽头，那苍茫的海岸，被这惊奇的日出所吸引。

　　海边，蜃楼，一船的人纷纷探头看着海天交际之处怒放的红炎皆是一脸惊愕，当然，诸如云中君等人脸色几乎是铁青。

　　将军府，年迈的南公刚刚拄着拐杖踱出房门，一片悠扬的黑羽自他的头顶落下，在碰触到他的手心之时，砰然碎裂，化为数不清的细小光羽，随风散去。

　　桑海郊外，白凤在短暂的浅眠中被一阵欢呼雀跃的鸟鸣惊醒，睁开眼帘，看见的是飞舞在空中异常活跃的青蓝色小鸟，双目炯炯地看着天际，黑珍珠一样圆润的眼露出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

　　白凤看到这样的表情，心里猛然一抽，忍住内心的激动，心里很快有了一个答案，冰蓝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似乎不经意的一瞥就能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那许久未见的娇人。

　　回归天空的凤凰再度降临人世，继续一生一世的轮回。

　　然而咸阳，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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