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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跟班追了上来,附和道:“你不要命了!”
空弦月谦和地笑了笑:“我的命,自然是要的。只是你们的命……就岌岌可危了。”
“放屁!你|他|妈的鸡|鸡才可危呢!”唐顺顺说着,就要上前夺过少女。
空弦月侧身避过,道:“实不相瞒,在下是名天师。方才见公子竟扛着千年狐妖,故上前阻拦。”
我把哭声音量调低听着,听到这话时,不由得暂停了——他怎么知道我是狐,不过我现在非仙亦非妖。
哦,对了,那个少女,正是不才在下我。
唐顺顺明显犹豫了,这时,扛着麻袋的跟班也追上来,在他耳边道:“听说最近有人被妖怪吓疯了……”
唐顺顺倒退一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空弦月把我往前送了送:“公子若不信,执意以身试险,在下也没有办法,怕只怕这傩水城,又要多出一个疯子了。”
唐顺顺又退了几步,眼角恋恋不舍地看我:“这不挺乖巧好看的嘛……”
我继续抽抽嗒嗒地往空弦月脖子上蹭。
空弦月从腰里掏出一张歪歪扭扭的符纸,往我额上一贴——
我立刻翻白眼吐舌头弓起身子一动不动。
唐顺顺和小跟班一溜烟没影儿了。
空弦月放下我,我扯了符纸站好,娇滴滴地欠身:“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奴家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
空弦月抚了抚衣服,嘴角含笑道:“还装?”
我抬头看他,他背着日光,俊朗的模样与为仙的时候毫无二致。
“啊?”
“真正被‘强抢’的女子,一般不会叫得这么欢乐的。”
我眨眨眼挤出几滴眼泪:“公子莫要说笑了!奴家是外地人氏,初来此地无亲无故,身无分文,连落脚之地都没有。现下公子救了我,奴家愿意跟着公子,尽心服侍公子。”
空弦月无语地看了我一眼:“那天夜里我们是见过的。你究竟是什么?为什么缠着我?”
我继续装疯卖傻:“我是你的小侍女啊公子!”
“你身上没有妖气,仙气淡薄亦非仙。难不成,是精灵族的?”
“呃?”我讶异于年轻天师丰富的想象力。
“那就是了。”他自顾自说着,掏出腰间的九窍塔。
我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眼前一黑,就被他收了进去。
“喂!公子!放奴家出去啊!”
“不要啊公子——”
“再叫,我一把捏死你。”他的声音不冷不热。
我“哦”了一声,一屁股坐下。
无论如何,我真的很欢喜。桑桑,二十一年,我终于找到你了。
……
九窍塔乃紫檀木制成,有九层,每层有九个窗口,故名九窍塔。
塔里环境有点小小的寒酸。
我捏起地上爬的老鼠,从窗口扔了出去。
想象一下,一个年轻俊美的公子,风度翩翩地走在街上,腰间掉出一只又一只的老鼠……
“啊——”有妇人小孩尖叫声。
我嘿嘿地笑了,拾掇拾掇木床上单薄的被褥。其实这一世的扶桑还是很好相处的,起码没有让我睡稻草。
我刚躺上床试试感觉,突然有一只老鼠从窗口“飞”了进来。
“你要是再敢扔老鼠出来,我定加倍奉还。”空弦月淡淡说道。
我愤怒地捏起一只小强,扔了出去。
一角黄纸塞住了我的小窗。
……这孩子,太不可爱了。
……
我从塔里出来,衣袂轻舒,伸了个懒腰。
小屁孩,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我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熟睡的人。
密密的长睫舒展,嘴角似扬非扬,青丝在枕上铺泄,月光流转。
与为仙时一模一样的容颜……桑桑,你是怕你长成别的模样,我会认不出你,找不到你吗?
我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我伸手抚上他的脸。
他忽而睁开眼,定定看着我。
这样的良辰美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的,最容易□□焚身——我必须采取行动!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曾为沉渊修了媚惑之术,未遂。如今再试试,不知管不管用。
我刚挑起眼角,天师道:“你压到我的胳膊了,好痛。”
我“哦”了一声,站起身。
——第二次作案,未遂。
“你看这么晚了,回去睡觉吧。”空弦月很随意地拿起九窍塔,把我收了进去。
……
一觉醒来,面前搁了一张凶狠的脸。
那是有多凶狠呢?基本上,小孩子和弱女子看了都会吓哭。
而我自然不会吓哭,但是小心肝还是扑通扑通跳。
那凶狠的壮汉声如洪钟:“凭什么你睡木床,我们却睡地板?!”
我“啊?”了一声。
壮汉后面有娇柔声音响起:“哎呦!狄严你别那么大声,吓到人家了啦~”
狄严壮汉眼里泛起一抹温柔,回头对声源处道:“是我不好,柳子乖乖。”
复又回头对我吼道:“凭什么?!”
我探头看了看那个叫做柳子的,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
柳子是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穿着花衣裳,浓妆艳抹得像个老鸨。
空弦月这家伙,尽关了些奇葩进来……除了我。
我想了想,忽而嚎啕大哭:“大哥啊。其实我、哎……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呐!”
那壮汉见状,没有再吼我:“怎么?”
柳子也走上前来说话,水粉扑簌扑簌地掉:“妹子有什么苦楚就说出来吧,我们俩口子替你撑腰!是不是那臭天屎欺负你了?!”
我吸进水粉,打了个喷嚏,复又抹了把心酸泪:“那天师实际上,是个淫贼!”
狄严目露凶光:“我就说嘛!他一个大男人,长成那副模样,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忍不住看了柳子一眼,才接道:“可不是!那日我正在河边浣衣,遇见那无良天师。他、他他他……他觊觎我的美貌善良,就要把我强行掳去做妾。我宁死不屈,他一怒之下就把我关了进来。呜呜呜……他现在还是在打我主意,自然不舍得让我睡地上。”
狄严怒发冲冠,一拳砸得地上凹下去一大块:“岂有此理!这小淫贼!等我出去后,看我不灭了他!”
柳子则泪流满面,脸上五颜六色跟调色盘似的。他抓起我的手摸着,道:“可怜的姑娘呦!”
狄严看柳子哭得厉害,便过来安慰他。
我私以为,他那不是怜香惜玉,他肯定也是受不了柳子那张哭泣的脸。
“妹子放心,今后我们仨相依为命,我们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他们如是说道,我很是感动。
于是我掏出怀里紧存的两个硬邦邦的窝窝头给他们:“这是我的全部口粮了。”
他们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我以为他们是留给我吃。更是感动。
然后柳子徒手抓住嗡嗡飞过的苍蝇,放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狄严从地上抓了只老鼠,一口下肚,打了个嗝道:
“那种东西有个屁嚼头。”
我默默啃窝窝头。
忽然一股力量将我摄出外界。
手里还拿着半个窝窝头,我兴奋得两眼发光:“月月!”
空弦月脸黑了一半,挥了挥手里的九窍塔。
我吞了吞口水道:“公子,奴家饿了……”
“再自称奴家就把你关进塔里。”、“然后捏碎。”
“俺饿了……”
他从怀里掏出个薄饼:“给。”
我嫌弃地挥了挥手里的窝窝头,道:“这种咯牙玩意儿我也有!”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我胸前看了一会儿,道:“怀里掏的?”
我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他“嗯”了一声,道:“难怪。”
我立马环胸:“我本来也是很大的!”
他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又沉声道:“你扮成妖怪吓疯了人,很好玩?”
我谦虚道:“一般般啦。”
“为什么?”
“我认错了人。”
“认错人?”
“对,我认错人。等我发现认错了人,我很失望,就顺便吓吓他。”我边说着,边偷眼瞄看他。
很好,很有气势。
“胡言乱语!”
“公子我们去吃饭吧!”我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他伸手将我提开,道:“好自为之。不要再跟着我。”
我急忙道:“不行!你不让我跟着,我就去为祸人间!我心如蛇蝎,口蜜腹剑,无所不至!我最喜欢挖人心,烤人肠,破坏别人婚姻……”
他置若罔闻,抬脚就走。
我小跑着跟上:“我、我喜欢你!我要跟着你!”
他忽然站定。
我撞上他的背,痛呼一声。
他转身看我:“你这姑娘,未免太轻浮。”
我有些受伤:“反正俺喜欢你!”
“为什么?”
我的脑子里迅速转过许多画面:洗玉池初见、雨花台后的深吻、囚仙牢里替我挡劫、为人时的告白……我喜欢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喜欢他什么呢?
脑子里还在急速运转,却脱口而出道:“因为你长得好看!”
这就是上羲说的潜意识啊。
空弦月仍是镇定自若的模样,耳根却红了。他背过身去,声音仍是不冷不热的调调:“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夏虫不可以语冰。”
“所以?”我忍笑问道。
“你需日行一善。”
我欢天喜地的应了。
走了一会,他又道:“我要离开傩水城了,你也要跟着?”
“你就是要上天入地,我也跟着!”
他点点头,没再说话。
“你可不可以别再把我关在塔里啊?”我问道。
“在塔里有什么不好,不会拖我后腿。”说毕,眼前一黑。
我站在塔里,气的说不出话来。
狄严和柳子凑了过来:“他对你做什么了?”
一股浓浓的八卦味儿。
我板了脸道:“他敢!”
……
在塔里睡得没日没夜,醒来时我跑到窗前咆哮:“放我出去——”
再呆下去,我就要疯了。
“你要是出来了,乱咬人怎么办?”外面是他含笑的慢条斯理的声音。
我顿时蔫了:“你可以把我拴住。”
背后的狄严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听到这话“哈哈”大笑,捏扁了手里的不明物体。
“你不放我出去,我怎么日行一善啊?”
他沉吟了会。
眼前一亮,我没怎么适应光线,扯来一旁的布料往眼上挡。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调节了一会,拿开遮眼布,往声源处抬头看去。
呃,刚才扯的是他的衣摆。
我羞涩起身,旁边路过一个老妇,一步三回头地拿眼瞄我们。
所在地是一条青石路,左边是溪流,右边是农舍,人烟稀少,很是落魄。
我怯怯地问道:“公子,这是何地?”
他看了我一眼:“这是鬼村,常年闹鬼。”
我“啊”地叫了声,抱着他的胳膊:“人家好怕怕~”
他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你若是在塔里时也是这样的,我就没兴趣关你了。”
我愣了下,没能理解他的话。
他抬脚就走,道:“不是说要日行一善么?”
我小跑着跟上去道:“你们做天师的,是不是每到一处闹鬼地方,就要烧着高香,拿着法器,翻着白眼嗡嗡嗡地念咒作法啊?”
他鄙夷道:“那是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干的事。”
我“哦”了声,又问:“那这村里是个什么情况啊?”
他闻言停下脚步。
我们正走到一个路口,四周阴风阵阵,鬼气森森,左右两边都是废置无人的农舍。
只听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沙哑,很是好听:“这里三年前开始闹鬼,有钱的,青壮的都搬了出去,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妇女孩子。”
“怎么个闹鬼法?”我问道。
他摊手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得打听一下。”
行至一家有人烟的人家面前,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突然“咿呀”一声开了条缝,缝里探出一张苍老的脸。脸上千沟万壑,双眼大得跟铜铃似的,占去脸上三分之一的面积,布满血丝。
那脸狐疑地打量我们,我被她看得一身鸡皮疙瘩起。
空弦月拱手,斯文有礼问道:“这位大娘,我们是外乡人,路过此地。听闻此地闹鬼,心生好奇,想借宿几日打听打听。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那人眼珠子转了转,有几分狡黠,声音像木凳摩擦地板一样刺耳难听:“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我正要告诉她我旁边这位是天师,空弦月却先一步开口:“我们是兄妹,此番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那人看了我们的衣着,笑了声,笑得我毛骨悚然。空弦月仍是一脸谦和,淡定得很。
我很想跟他说咱们找别家吧,这老婆子有问题。
“嘿嘿,我看你们是情哥哥情妹妹私奔来的吧!”那人笑得有点猥琐,终于把门完全打开来。
老婆子拄着拐杖,一条腿膝盖之下已然不见。
“进来吧。”老婆子说着,自己先转身进屋。
空弦月道:“有劳了!”先我一步走了进去。
我站在门边,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死气,穿堂风吹得我的衣袖猎猎作响。我不禁皱眉,走了进去。
……
这是一间不小的院落,由正门进去,一条石板道铺去,尽头是客厅,道路两边杂草遍地,一片枯败。一棵茂盛的榕树于左,一棵枯死的桃树于右。
老婆子径自走入内院,走得又快又急,一点也不像缺了一条腿的人。
她将我们领进一间干净客房,道:“两位先休息,晚饭做好了叫你们。”
说着,就走了。
空弦月忽然从身后环住我,叫了声:“卿卿。”
我怔了会,看向纱窗上映着的人影,往他怀里靠去,软软回道:“月郎。”
那人影顿了会,消失了。
空弦月猛地放开我,我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我深吸了口气,道:“那老婆子怪怪的。”
空弦月径自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她身上没有妖气。”
我看着他喝了茶水:“你也不怕有毒?”
他盯着杯子,缓缓摇了摇:“除非她早就料到我们会来,才有时间事先下毒。但前提是,她的动机呢?不过,就算她下了毒,对我我也是无用的。”
“你不怕毒?”
他看了我一眼:“嗯,我的体质特殊,从小就百毒不侵。”
也是,你是废神嘛。我嘀咕了句,又问道:“你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他怔了怔,眼里有抹悲伤神色,没有答话,只是一杯一杯地喝茶。
我心满意足坐到软褥干净的床上,抱着枕头在床上舒服地蹭了一下。然后裹起毯子躺在床上滚来滚去。
空弦月闻声,转身看我。
我探出头来,笑得春光明媚:“你要不要来滚滚看,很舒服的!”
他面无表情地应道:“不用,你慢滚。”
……
傍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一向睡得浅,惊醒过来,看见空弦月正坐在桌前,正皱眉看着桌角。
“老夫人请两位过去用膳。”丫鬟道。
我随意瞥了那丫鬟一眼,猛地一个激灵——那丫鬟的脸,一半姣好如玉,一半却黑黄丑陋,像是被烧焦了。而她的左边袖子空荡荡的,俨然没了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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