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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怨云烟(一)
因着这几日到了仲夏之际,天气炎热酷暑难耐,太后总是食欲不振,身体免不得有些不适,弘历每日里午后便会去瞧上一番。
这日,弘历歇了午觉便从养心殿一路向慈宁宫走去。
池塘中央正盛开着大片的荷花,袅袅婷婷,油绿的叶子衬着那粉嫩的花蕊,甚是好看。弘历身后只跟着几个随行的小太监,饶过池塘便是一处假山,正待走近却听得有微微细细的声音从那假山后面传来,脚上步子一顿,随行的太监李玉正欲呵斥弘历却示意他噤声,只听到那声音细小清脆的传来,“主子,奴才怎么瞧着素依姑娘清瘦了许多?”
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竟是嘉贵人:“她昨儿才去了她父亲坟前上香,一时难受也是自然……”
弘历一怔,随即便凝神倾听着,只听那岚烟道,“她哪里是去给沈大人上香啊?分明是出去见表少爷了。”
嘉贵人微怒的声音传来:“岚烟,住口!这话可不许乱说,叫有心的人听了去会害了素依的……”
岚烟却显得十分委屈:“奴才哪里是胡说,分明是事实,奴才的哥哥亲眼所见……”
“唉……”嘉贵人幽幽地叹了口气,片刻又道,“她与表哥相知相许若非她进宫只怕两人早成了亲,无奈造化弄人,她去见表哥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可别乱嚼舌根,留人诟病。”
岚烟说道:“奴才知道了。”
嘉贵人似极是不忍,又道:“相见争如不见……”那话却未说完,似乎欲言又止,只长长一声嗟叹,“她那样聪慧一个人竟也是放不下……”
只听那岚烟又说:“小主,您方才已经劝过她了,她既放不下,咱们也没有法子。”
嘉贵人却是幽幽叹了一口气:“也罢……”
这一番话却叫李玉浑身一震,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瞧皇帝只见他脸上一片冷凝,却是骇人的神色,李玉紧张地瞧着那假山的方向,只觉得一颗心越跳越急,几乎要从那喉咙里跳出来似的,时辰仿佛凝固了般,过了许久只见皇帝猛然转身走了回去,李玉匆忙跟了上去。
岚烟俯在假山内饶一侧,瞧见皇帝渐行渐远地身影便回身舒了口气,笑道,“主子,万岁爷回去了。”
嘉贵人此时方缓缓地站了起来,用绢帕轻轻拭了拭鬓角的汗珠,挑眉勾了勾唇角,“他确实是该回去,这样的话落入他的耳中犹如平地惊雷,他是一国之君,怎容自己的女人心中还念着别的男人?今儿的天气还真是热,咱们回去吧!”
岚烟微微福了福身,“是。”语罢便走上前扶住嘉贵人悠然地从假山的一角离去。
弘历大步流星地走进养心殿,刚进了屋子便冷声问道:“吴书来呢?”那声音直如寒冬腊月的寒冰陡然浇了下来,小顺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忙奔上前来应了声:“回万岁爷,吴公公去内务府了。”
只听弘历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崩出来的:“叫他滚回来!”
小顺子见弘历如此模样早吓的肝胆俱颤,匆匆忙忙应道:“嗻。”说完便向外面奔去,刚走到门槛处只听一声脆响,却是一只翡翠缠丝琉璃瓶在脚边炸裂开来,登时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这厢吴书来正急急地朝养心殿奔过来,小顺子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却并未说清来龙去脉,他心中满是疑惑,担忧,好容易到了养心殿却见屋子外面已是跪了一大片,却没见李玉,心中疑惑更甚,紧张万分,他用袖子擦了擦因奔跑出的汗渍,轻轻地迈了进去,门槛内地面上散落着那翡翠缠丝琉璃瓶的碎片,他不由得一惊,却见皇帝一脸冷峻地坐在御前,双目紧闭,嘴唇紧抿,眉峰蹙成一团,吴书来心中咯噔一下,这情形想是发了脾气,连忙便跪在地上忖度着低声请了个安:“奴才恭请圣安。”
弘历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如黑曜石般黑暗幽深的眼眸,淡淡说道:“昨儿是谁跟着素依出宫的?”
吴书来答道:“回万岁爷,是护军统领许震海。”
“叫他过来!”弘历说。
吴书来答道:“是,奴才这就去。”
待领了许震海前来,一路上却还是满腹狐疑,便问许震海:“许大人,昨儿姑娘出宫没遇上什么事吧?”
许震海也是一惊:“自然没有,公公此话怎讲?”
吴书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万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许大人晚会儿子说话留点意。”
许震海心中更是惶惑,正欲多问却已到了养心殿门前,只见吴书来引着他进去,请了个安,道:“万岁爷,许大人到了。”
却见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吴书来出去,偌大的屋子一时间安静下来,许震海心绪难安地跪在地上,脸颊上的汗珠一滴滴地落在那栗色的云丝牡丹地毯上,皇帝却迟迟没有发问,他的心亦是鼓动不安,高高悬着,半响方听到一个冷傲的声音:“起来回话。”
许震海这才缓缓站了起来,可双膝几乎已经麻木,他强忍着说:“谢皇上。”
只听皇帝问道:“昨儿出宫可遇到什么人了?”
许震海答:“回皇上,这倒没有,姑娘只去了她父亲坟前祭拜,回来之后便直接回宫了,并没有在外面多待。”
见皇帝的神色淡漠,许震海陡然想起坟前那抹白色的身影,心思微转,皇帝问他这话想是已经知道了昨日之事,心中亦不敢再做隐瞒,便接着说道:“不过姑娘去给沈大人祭拜的时候顾谚昭也在,想来顾谚昭也是去拜祭沈大人的。”
原来如此,弘历冷冷一笑,眸子里浮现出一抹痛色,耳边响起嘉贵人同岚烟的话,他又如何不知嘉贵人的表哥便是顾谚昭,放不下……他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他对她那样好,他以为她是知道的,却终究她还是放不下……却原来他一片真心付流水……她竟还是忘不了顾谚昭,竟与他私会,怨不得她昨日用那样惊恐地眼神瞧着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心中反反复复只这四个字,全满含凄凉愤怒,那一种百般凄苦竟叫他觉得心痛难忍,难以遏制,枉他为一朝天子,枉他睥睨天下,枉他掌控万千人的性命,却始终掌控不了她的心,明白不了她的心,温暖不了她的心,得不到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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