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乱

　　正文第一章

　　南娄。

　　平成五年十一月十六日，冬，瑞郡王韦素奉旨迎娶安平候周禹之子周楚。

　　三月前。

　　帝召曰：兹闻安平候周禹之子周楚 ，温良恭俭、才貌双全、淑人君子，特赐婚于瑞君王韦素为妃，择日完婚。

　　圣旨一下，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自是永乐侯宋典誉，宋典誉本是四皇子韦安一党，女儿当然是能嫁给四皇子为妃才是最好，但萧后多次说及此事，却是有把娇娇送去瑞君王府的打算，现圣旨以下，这桩婚事定是作废了，这样说来娇娇还有嫁入四皇子府的机会，这怎么能叫宋典誉不高兴？

　　其实萧后不喜宋娇娇，就算宋娇娇并未嫁给瑞君王，萧后也不会让她入四皇子府。原因很简单，宋娇娇长的太过漂亮且性格骄纵，这样的女子并不是作为正妃的最佳人选，但若是能嫁给自己看不顺眼的人那就极好了。为了这，萧后多次向炎帝进言，虽言辞隐晦，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那会儿炎帝虽然没有明确答应，但看那意思却是放在心上了，于是萧后就安心的等，不料等了这么多日子，等来的却是这样一道婚旨。

　　萧后对此十分不满，不过她也是聪明之人，只稍稍不满了一会随即就在思量炎帝此举的目的，不过之前并没有从炎帝口中听到任何口风，任是她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炎帝此番的意图。想不出萧后便也不多做纠结，只想着那个讨厌鬼不得不要取一个男子为妃，心情才又好了几分，且男子为正妃，今后怕是也不会有嫡子了。这样一想，宋娇娇娶不娶也没多大损失，反而让她心里更觉痛快。

　　而愁的当然是安平候夫人刘氏，圣旨一下，刘氏如遭电殛，久久不能言语。而观安平候周禹却是一派喜气洋洋，得了天大恩赐的模样，等颁旨太监一走，就立即吩咐下人即可着手准备婚典的一切物事。倒是圣旨上严明的另一个主角周楚从头到尾都面色平平，情绪没有受到丝毫波动。

　　他拿了圣旨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周楚这会其实并不那么平静，他只是习惯了情绪不流露于外表而已。任哪一个正常男子听到自己要下嫁于另一个的男子的消息都会震惊，更何况是周楚这样长相不算上乘且在虞城又是名不见经传之人。

　　皇上此举，意义何在？

　　周楚绝不相信皇上在下这个决定之前没对自己做一番调查，既然做过调查，那么肯定也知道自己目前身处的状况，就因为这样周楚才想不明白。

　　想他一个身患耳疾又不得父亲看重的儿子，怎么能与堂堂郡王匹配？或许，就因为自己存在这些问题所以合了皇上的眼？这样看来，这位瑞君王怕是很得皇上忌讳啊。很快，周楚又想到一个原因，御史刘干之外孙，这个身份，在这张圣旨里又含了几分重量呢？

　　是夜。瑞君王府。

　　“安平候周禹之子周楚，字子卿，年十七，六岁时下学不慎跌落山崖致使耳失聪，自此后，除了每月去御史刘干府上修养概不出门。”

　　屋里站着一人正回报自己所探的消息。

　　“就这些？”椅上坐着一人，在屋里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面容。

　　“周公子平日深居简出，除了近侍，其他人都不能进得他的院子，因此属下很难接近。”樊予顿了一下又道：“公子的消息实难探到，不过其他的倒是还知道一点。”

　　“说。”

　　“周侯爷有一房良妾很是得宠，听说还曾动过想抬其为平妻的念头，不过最后被御史大人压了下来。那女人是在公子三岁时抬进门的，候府上的老人说她进门时，手上还牵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比公子只差了那么几个月。自打那女人和那个孩子进门后，周侯爷就不大……看重公子了，后来公子出了那事，周侯爷就更对公子不甚关心。要说那女人再怎么漂亮得周侯爷的眼，那也只是个妾而已，怎么能和刘夫人相比，而且怎么说公子也是他唯一的嫡子，怎么能做到如此，当真是奇怪……”樊予说道后面语气慢慢弱下来，带着几分愤懑，几分疑惑。

　　椅上的人没答话，不知在想些什么，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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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巳时，瑞君王府人来人往，好一派热闹景象，府里上下张灯结彩，满目望去皆是喜气洋洋的红。

　　一人身着红衣站在安静的角落里，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梅树上，树枝还落着前几天的雪不曾化掉，枝头长了好几个花苞，有些已经开始吐蕊，衬着白色的雪，看着有几分清冷之美。

　　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人，直到红衣人示意，那人才开口道：“估计今晚他们就该动手了。”

　　“那就等着看戏吧。”说着张开手示意穿衣，身后那人看见，忙做了个手势，离着不远的丫鬟赶紧过来，把手里的喜服给那人穿上，又有人去帮他梳理头发，一时只听着衣悉悉索索的声音。

　　世人皆闻帝之六子韦素，面如傅粉，美如冠玉，品性风流，行为作派不拘一格，最喜流连勾栏烟花之地，如今不过弱冠之龄，府上已有十数位姬妾，男宠也有那么两三四个，叫不少惧于家里婆娘威视的人看着直羡慕嫉妒。

　　这番传闻安平侯府上也是有所耳闻的，周禹暂且不论，那刘氏初听得这传闻，当时就哭得不能自已，直说是自己无能保不住儿子，可任凭她哭瞎了眼，也改变不了周楚要嫁的事实。

　　周楚在喜娘的服侍下终于穿完最后一件外袍，他紧抿着唇，大红的喜服衬着他的脸，非但不添喜色反倒是瞧着比平日还阴郁了几分，看着十分吓人。

　　自儿时那桩意外发生后，周楚愈发冷漠淡然，对什么都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让刘氏看着好不担心。

　　这时外面传唱：吉时已到。

　　喜娘拿了喜帕作势要给周楚盖上，却被周楚冷眼一看，感觉那手怎么也动不了了。

　　“公子？”花枝在后面扯了扯他的衣袖。

　　周楚上前一步，喜娘被惊的下意识退后一步，然后她抬头看见周楚一脸阴郁的伸出手，喜娘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

　　周楚伸手从她手里扯过喜帕表情木然的自己盖上，也不去叫她起来就扶着花枝的手出了屋子。

　　而喜娘显然已经被吓得连新娘是不能自己盖喜帕的习俗都给忘了提醒。

　　到了侯府门口，只周禹站在那迎着瑞君王，刘氏在屋子里哭着已是不打算出来了。

　　坐在花轿里，周楚出乎意料的平静，既没有对未来的期望，也没有对未来的惶恐。

　　到了地点，下轿，跨火盆，行大礼，一切都进行的无比顺利。

　　夜渐渐深了。

　　瑞郡王府里却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前厅，韦素歪坐在椅上，一双桃花眼笑的极好看，他平日就是爱笑之人，今日着一身红，更是衬的那笑无比艳丽却又不失温润，七皇子韦瑾端着酒杯走过来：“祝六哥与六嫂白头到老，和和美美。”说完就仰头一口气把杯中的酒都饮尽了。

　　“小七大了，改天六哥给你也找个媳妇，你六哥最会看人。”韦素戏谑的笑道，而后也一口饮尽了杯中之酒。

　　接着二皇子韦安携同四皇子韦英也端了酒走过来，韦英已有些醉意，走路开始摇摇摆摆，勉力撑着敬了韦素酒就有些撑不住软了身子倒下来，坐在他旁边的官员赶紧站起身扶着这位爷坐下自己去了另一边。

　　韦素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二皇子韦安在一旁大呼叫好，直说六弟好酒量。

　　韦英已经趴在桌上，模样微醺着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听闻我这六弟妹耳朵有些毛病，也不知是哪个黄口小儿乱嚼舌根，六弟这般风流的人物，那以后的郡王妃肯定也是不差的，不然，怎的配的上我的好六弟呢，二哥你说是也不是？”

　　“四弟，你醉了。”韦安把韦英刚拿到手里的酒杯夺过来，淡淡的说道。

　　这桩婚事是御赐下来的，所以不管瑞郡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都不该他们妄议，至少明面上不能。

　　韦素自顾拿起一杯酒饮起来，听着四皇子的话，也不说什么，只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那边韦安还待说什么，一个丫鬟匆匆忙忙跑过来，她神色惶急，脸上还挂着来不及拭去的泪花，看见韦素，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一边跪一边哽咽的说：“郡王爷，雪姨娘…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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