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剑且听江湖雨

　　：“师兄！你……你的意思是，姜姑娘，答应嫁给欧阳袭了？”

　　清越捂着嘴，难掩惊讶的神色，她虽不知欧阳震为何会有这般的意图，可是姜璃，她之前在隐阁那种种表现，她对于师兄的了若指掌，连与沈修宸一起长大的自己都自叹弗如，这样深爱师兄的她，又怎会舍得嫁给别人？

　　这又怎么可能！虽然她与姜璃接触不多，可她看得出来姜璃绝非是水性杨花，由于她自幼活在在江湖纷乱之中，看管世态炎凉，反而成了那种极难对谁动心的人，可一旦是喜欢上了，那便是至死不渝，绝不会轻易另许他人。

　　便是自己，那人明明已是死去多年，自己甚至已经习惯了没有他的凉薄岁月，也从不曾萌生爱上别人的想法，更何况师兄如今还活着，姜璃又岂会变心？

　　：“师兄，你想如何？……”

　　沈修宸将那封密信死死捏在手里攒成一团，蓦地又松开，他闭上眼，似乎努力平复心中那股翻腾不息的情绪，以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此刻却再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他此刻只想奔至天煞，奔至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身旁，好好的教训她一顿，让天下人都知道，她姜璃，这辈子只会是他的人，他的妻！

　　没错，他的妻，唯一的妻！姜璃这辈子除了他，不可能再嫁旁人，他不许！

　　这数个月来的筹谋布局，再稍等片刻便可收网，将网中之物一网打尽，届时便可与剑嵩，与叶离，撇清一切关系，可是如今，他却等不得了！即使提前收网会将之前的苦心付之一炬，他也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睁眼，黝黑的瞳孔中翻滚着复杂难辨的光芒，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道：“清越，帮我研磨，我要写信。”

　　：“给谁？”清越道。

　　：“一封给秦家，至于另一封……”沈修宸眼中戾气一闪，嗤笑了一声，冷冷道，“给剑嵩。”

　　：“师兄，莫非你……掌门不会同意的！”

　　：“清越，我已非七年之前的我，而这次，我绝不会放手。”

　　夜色如墨，在一阵北风中显得尤为肃杀，残存的几枚枯叶打着转儿的翩翩而下，就在遗世独立的公子宸面前，今夜，注定有些要事情，需要他亲手了结。

　　两日后，天煞。

　　姜璃房中。

　　紫衣少女在倚在铺有狐皮的软塌上，感受着天煞这雨雪之后难得的暖阳，她眯着眼，偶尔像一只猫那般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休憩，十足享受的模样，直到穿着绯衣的少女推门而入，轻声道：

　　“小姐，老爷那边回信了。”

　　：“哦？”姜璃睁开了眼，总算是提起了几许兴致，“我昨个儿才将我要与欧阳掌门成亲的消息传回去，今个儿就回信了，”她调侃道，“看来我这亲亲外公对于我这半路出家的孙女不甚是上心呀，作出决断也不多想想，便是做做样子的功夫也舍不得，真叫我寒心。”

　　话语之中虽是哀怨与斥责，她面上却无半分不满，那双明亮的眼睛还带着几许明显的笑意，她不在意道：“信上怎么说？”

　　：“回小姐，老爷回道，说一切随小姐心意便好，还道是，若是小姐真的认定欧阳掌门是小姐的良人，那也请知会他一声，他会派人将小姐的嫁妆悉数送到天煞来，总不会失了礼数才是。”红莺一字一句背下信中内容，却听姜璃几声嗤笑，好一个秦老狐狸，只道是说随她心意，既不说同意也不道反对，届时隐阁那边若是稍有微词便将责任推至她身上，而天煞这边……

　　呵，与天煞的少主结亲，总不会是件坏事。两边都不得罪，倒真是面面周全，怪不得秦家能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铸剑坊，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红莺，你怎么看？”姜璃继续躺回躺椅上，复而闭着眼，貌似不在意的问道，却叫红莺一时语凝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小声道：“奴婢不知。”

　　：“你说谎，红莺，”姜璃闭着眼，漫不经心的打断她，“你心中早有计较，只是碍于我那亲亲外公是你的主子，而你如今又暂时听命于我，不好说罢了。”

　　：“红莺，忠心固然是件好事，可是你须得明白，如今，我与你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你，只有全心全意的助我，才能活着离开天煞。”

　　：“活着？小姐你？……”红莺惊道，姜璃嘴角微微勾勒起一丝笑容，凝神倾听，此刻除了十九之外感觉不到其他人，这才暧昧不明道：“那是自然，我只怕我与袭公子的这场亲事，不会太安宁。”

　　她要嫁人这件事，她知十九定然已经报给了隐阁，届时其余三大派也该是会派人来观礼，秦小五也该是会来，而那些平日里与天煞结怨的黑白两道的人，怕是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她来这天煞数月，已经隐隐看清了欧阳袭与欧阳震的关系，欧阳袭虽名为掌门，却是被架空，且他一直装作一副毫无心机的模样，迷惑掌握大权的欧阳震，她忽而有了一个想法，若是……若是当初灭了百里村的那三个人中最后的那一个……是欧阳震呢？

　　欧阳袭替他揽下在外的一切血债，好似忠心耿耿，其实心中各有计较，姜璃思绪已然活泛了起来，再也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来，红莺递上一杯热茶，她接过，小心撇来上面漂浮着的茶叶，却听红莺道：“小姐的心思奴婢也略猜到了一些，可是……可是小姐，真的唯有嫁给欧阳掌门这一个法子了么？那……那沈少侠呢？”

　　姜璃端着茶杯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中，她却只是失神半晌，随即摇摇头苦笑道：“红莺，我想，大概他这辈子也不愿再见到我了罢，”毕竟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始终是隐阁。

　　而且不过是嫁个人而已，若是她没猜错，欧阳袭也不会让这个婚礼顺利进行的，既然如此不过是个名义上的事儿，江湖儿女，她也不大计较那些。

　　：“红莺，帮我研磨，我要回信给外公，”姜璃站起身，走到书桌旁，端起毛笔，“小姐准备写什么？”

　　姜璃只是笑而不语，只见半刻后，娟秀整齐的字迹浮现于信纸之上，这自然不是她真正的字迹，红莺顺势看了几眼，却见信上内容后再此出乎意料。

　　：“小姐……你你……”

　　姜璃将信纸吹了吹，待它干后小心的放进信封内存好，又滴了一滴蜡油在上面，确定一切办妥之后才轻笑：“对，我跟外公说，半个月后我将嫁给天煞掌门欧阳袭，成为天煞的掌门夫人，请他记得提前备好嫁妆送到天煞来。”

　　既然是不得不发生的事儿，那便由她自己来选个时辰，至少还能提前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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