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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越是靠近目的地,叶栖云便越是沉默。他虽原本话就不多,但总也还不至于寡言,而这几日,裴溪迟倒还没什么反应,唐棘却是对周边环境极为敏感的,看着叶栖云明显不对劲,他身上行走江湖风餐露宿也抹不去的温润君子风度一日一日减弱,危险如刀剑一般的气息却一日一日浓厚了起来,若说原来他像是闲庭信步的鹤,如今便像是伺机而动的鹰隼。
“二十年来,我只来过这个地方两次。”叶栖云忽的停下了脚步,指了指不远处的断壁残垣,苗疆风格的吊脚楼塌毁倾圪,粗壮的藤蔓覆盖了地面,再过最多十年,这里就会完全看不出有人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了。
“你的母亲是苗疆人?”裴溪迟冷不丁问道。
叶栖云点了点头,率先踏进去,从藤蔓中找出一条勉强称得上是路的小径,走入当年寨子的核心部分。
“其实我对这个地方几乎没有记忆了,那时候我才两岁。”他随手抽出千叶长生砍断挂在残壁上的枝条,手腕粗细的蔓子掉下去,露出底下灰黑的墙壁。
裴溪迟没再说话,目光却忽然一凝,紧走几步靠近墙壁,伸手摸了摸那已经朽坏了的木质。
唐棘忽然便觉得气氛变了,裴溪迟紧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厉芒四射,宽大袍袖无风自动,他猛地一拉两三步外的唐棘,将端着千机匣四处张望的唐门弟子带进自己怀里,唐棘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听他在耳边低低道:“正背后二十五步,树高一丈二尺。”
唐棘奇异的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千机匣中一枚带着倒刺的弩箭上弦,转身架起,弩箭发出尖利的呼啸破空而过将树上的人射落,花了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
连唐门弟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够那么快就明白了裴溪迟的意思。
唐门机关之力纵然强悍,这个距离上也不可能一击致命,那人腿部中箭,一瘸一拐的跳起想要逃走,叶栖云已经反应了过来,足尖在地面之上一点身形窜起,力尽之时又一点,凡此者三,飘飘已过三十余尺,力竟未竭,腿部肌肉再次流水般运动,又是硬生生向前急冲近二十尺,那人本就受伤,叶栖云身法极快,他不过堪堪逃出三步,行动中犹有余裕将万蛊血抽出在手的藏剑弟子冷冷一笑,拧腰上步,借着强横无比的腰力将重剑抡过头顶,万蛊血在空中留下数十道虚影,带着叶栖云重重砸在了那人肩部。
喀喇一声是肩骨折断的声音,随即是一声惨叫。
裴溪迟将还在自己怀里的唐棘放开,竟破天荒的赞了一句:“好准头。”才大步走了过去。
他踢了踢在地上翻来滚去的人,问道:“说吧,谁派你来跟踪我们的。”
那人只顾惨叫,叶栖云皱了皱眉道:“看服饰像是五毒教的人。”
唐棘也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道:“苗疆之中用蛊驭蛊之人数不胜数,不是每个蛊师都是五毒教的。”
“但他衣服上有徽记,不是普通的蛊师。”
唐棘点了点头,从腰间找了个瓶子出来,倒了一颗药给那人硬塞了下去,那人本来不肯吃,被塞下去后却发现好像渐渐不再痛了,便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唐棘笑眯眯的蹲下来,问道:“谁派你来跟踪我们的?”
那人虽然不再喊叫,却也不肯说话,唐棘脸色不变,弹了弹他断裂的肩骨道:“你知道你刚才吃的是什么么?”
“这东西虽然现在能减轻你的痛苦,但其实是种麻痹感官的毒药,没解药的话,明天这个时候你大概就闻不到气味了,后天会聋,大后天失去视觉,最后连触觉也没了,死的时候……唔,应该还不会太痛苦。”
那人哆嗦了一下道:“我说了就有解药?”
“那要看你说的怎么样了~”唐棘笑。
“我只是教中一个很低级的弟子,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只负责跟着你们,看着你们的方向。”
“看着我们的方向?”
“我不知道为什么!”
“你什么时候跟上我们的?”
“有十几天了。”
“也就是说……上次追踪……说!是不是你捣的鬼!”
“不,不是!我只是看着你们找错了方向,别的什么也没做!能给我解药了吗!”
唐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裴溪迟,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于是他又从腰间找出个瓶子,将一颗药丸准确无误地扔进他嘴里。
裴溪迟蹲下看了一遍,冷冷问到:“你没有蛊罐?”
“我只是个低级弟子,还不会炼蛊……”那人不知为何,畏惧裴溪迟更甚,说话时牙齿都在轻轻发出磕碰的声音。
“你是五毒教的?”
这个问题一出,那人露出了一点奇怪的神色,像是有些不情愿,又有些厌恶,但还是很快答道:“我是五仙教的。”
裴溪迟不再问,伸手随便一推,将他肩骨复位,然后站起身来道:“既然不是蛊师,滚吧。”
那人连滚带爬地走远了,叶栖云皱眉道:“这个人说是低级弟子,装的慌乱,其实却是镇定之极,绝非凡辈。”
裴溪迟淡淡道:“所以刚才我给他悄悄注入了一股内力,他若真如方才所说还不会炼蛊则无妨,过些日子自会消散,若是骗了我们,一旦动用蛊虫,便叫他也尝尝什么是万蛊噬心的感觉罢。”
唐棘眸光转动,忽然轻笑一声,摇着头道:“第一次给他吃的是镇痛的灵药,第二次就是追踪所用的子母牵了。”
“他若真是用蛊的行家,不会查觉不出来。”
“无妨,便是母虫死了,那气味也抹不去的。”
叶栖云点了点头:“眼下贸然跟着他回去太过冒险,还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再说。裴兄,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那墙壁之上留下的虫血,是那种蛊虫的,不知为何,我发现这一点时那人也极是惊讶,心跳呼吸压制不住。”
叶栖云低声道:“看他年龄,当年之事是不可能参加过的。”
“这里的血迹也十分奇怪。叶少侠,令师是否跟你说过当时的详细情景?”
“不曾,只说他到这里时我爹娘俱已亡故,留下我奄奄一息……”
“奄奄一息?可这种蛊对五岁以下的幼儿是无效的,你是在激战中受了牵连?”
“什么?!”叶栖云大惊,手情不自禁抚上胸口:“这种蛊对幼儿无效?”
“这是控制人心的蛊虫,幼儿心思单纯,身体又未完全长成,蛊虫在骨髓中留不住,不可能炼成他们需要的傀儡。”
“可……可师尊说我那时中蛊很深,无法拔出,只能勉强以剑气封住……”
“你的蛊虫在心脉亦是令人费解,旁人中此蛊不是在后脑便是在脊柱,至少亦是在四肢关节,你为何偏偏是心脉?”
“我……”叶栖云心乱如麻,脑子中却是一片空白,那时两岁的他自然不可能留下什么清晰的记忆,唯记得父亲死前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扑过来,挡住了一只巨大蝎子的尾针,随即便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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