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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闹
蜡烛烧了一会儿,屋子里才亮了起来。
舒伦见胤禛坐着一动不动,她进来了,也不吭一声,便知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走到他跟前,低声问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也不说点个灯。不是说等我一起回来的,怎么先回了。”
他这才抬起头,脸色冷的吓人,直直的看着她。
舒伦觉得不对劲,他这样吓人的神色,就是前几年他处处寻她错的时候,也是没有过的。
她看着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胤禛冷着脸,问她:“今天去哪儿了?”
她到宫里去的事儿,他是知道的,舒伦说:“到额娘宫里去了,额娘吃了两剂药,太医说,已没什么大碍了。”
胤禛说:“不错,你是到宫里去了,有没有见到什么人?”
舒伦心中一惊,猛地抬头,难不成他见到她与太子在一处了,她怕他多心,起什么误会,定了定神儿,照实说了:“回来时,碰到了太子。”
她说完,看他的脸色。
他却一笑,只这笑却未达眼底,只浮在面上。
胤禛说:“看我做什么,你实话实说,倒叫我不好问了呢。”
他这样说,便是真的见到了,他这样敏感多心的性子,不知又想到哪里去了。
胤禛说:“怎么哭丧着脸,今儿个不是见了旧情人了么,说了不少知心话吧,那不是该高兴么,怎么不见你笑。”
旧情人?也没错,她与太子算来是旧情人。
舒伦在他身边坐了,小心翼翼,生怕激怒了他,她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胤禛见她竟不否认她与太子的关系,心中凉了一大截,他下午见到的那些画面,还有他脑子里想出来的,她跟了太子走的画面,瞬间便跑了出来。
他怕极也怒极,开口声音却是异常的低,他说:“我想了什么?想你们是旧相识,早有了私情?我想错了么?”
舒伦动了动唇,说:“我不过跟他说了几句话,说完就走了,真没什么的,你别多心。”
舒伦扶着床,支着身子。旧情人,私情,真是气糊涂了,才将话说的这么刻薄难听么。
胤禛仿佛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笑出了声:“多心,我看是是福晋把我当成了傻瓜。你到镜子边照照,眼睛现在还肿着呢,你敢说没什么?。”
舒伦说:“我…我只是觉得他可怜,你也说了的,圣上这回对他狠了些。”
胤禛说:“好一个可怜,我就知道你心疼他,你见皇父整治她,便替他委屈,替他难过是不是?”
舒伦喊了他一声:“四郎。”
她伸手想握他的手,他却一把甩开,两眼冒火的喊道:“你别叫我,别叫我。”
他喊得脸颊通红,舒伦咬着唇,神色难过,说:“我对你的心,你不知道么?”
胤禛说:“到现在,你还敢提对我的心,你对我的心不及对他的十分之一。”
舒伦问他:“你真这样想?”
胤禛说:“是我要这样想的么?是你让我这样想的。你看你那时哭的多伤心,泪止都止不住,二哥哥,阿菩,很好,真的很好,我竟不知道,你们两个原来这般亲密,你小名叫阿菩,我都不知道,他却是一清二楚。”
舒伦拉他的袖子,她说:“阿菩是我额娘起的乳名,自额娘去后,那名字便很少再用,我这才没告诉你的,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就算曾经有什么,也是前尘往事,早就过去了的。”
胤禛说:“可他一直没忘了你,不是么?”
舒伦看着他,慢慢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胤禛手背上的青筋,随着他握拳,显得分外明显,他说:“所以他才会罔顾礼法,替你擦眼泪,才会说什么对阿菩好一些,才会在我不叫你见阿福的时候,亲自登门,点名要见你。他一直存着别样的心思。”
舒伦见他眼神儿透着恨意,对太子的恨意,她心底一沉,说:“没有的,你真的多心了。事到如今,他还能有什么别样心思。”
胤禛更恼:“你还敢替他说话。”
他看着她,满脸的痛意,他说:“原来他一直喜欢的都是你,娉婷真是个大傻瓜,他说什么她都听,我原还想,娉婷从未见过你,怎会知道你好不好,原来是他跟她说的,他说你好,她便时时记着,说给我听,叫我娶你,我也是个大傻瓜,从头到尾被他牵着鼻子,玩弄于鼓掌之中。他怕是连睡着了都会笑我傻,笑我蠢。”
舒伦咬着唇,说不出一句话。
胤禛说:“他事事都占尽先机,皇位是他的,皇父的关爱是他的,娉婷的心是他的,如今,他又来争抢你,他休想,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什么都让他占了。”
他说到此,眼神儿锋利,藏着股儿势在必得。
舒伦觉得不对,便拉着他问:“你想干什么?”
胤禛一笑,满脸残酷,他说:“怎么?怕了。怕我抢属于他的东西了?”
舒伦说:“他有什么值得你抢?”
胤禛说:“他有什么,我便抢什么。娉婷向着他,不叫我跟他争皇位,你也要我离那个位置远远地,那我就偏抢过来,叫他什么都没有。”
说完,他推开舒伦,便往外走。
舒伦紧步跟出去,拉着他,不许他走,她急着说:“你不要犯糊涂,朝里现在什么情形,你比我清楚,这个心思是存不得的,万一走错一步,是会没命的。”
胤禛说:“就是没命,我也要跟他争到底。”
他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舒伦摇着头,说:“不可以,至少这个风口浪尖上不要,现在有圣上保他,你斗不过他的,我们缓一缓,好不好。”
胤禛说:“争不争的过,试了才知道。”
他之前对那个位置从未存多深的心思,现在却势在必得,一步都不肯让,是下午他亲眼瞧见她跟太子在一处的事,刺激了他,让他想起了娉婷,那个从未将他放在心上的女子,怕她也像娉婷一样,弃了他么。
舒伦从后面抱住他说:“四郎,我是爱你的呀。”
胤禛听了,心中一痛,抬手,一根根将她的手指从他腰上剥离开,转身走了,舒伦一下委顿在地上,看着他越走越远,泪顺着眼角便流了下来。
宝络紧跟着进来扶她:“这是为着什么,格格快起来。”
舒伦却一声声哭出来。
这边,胤禛出了舒伦的房门,便越走越快,最后竟是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到书房,哐当一声,关上房门,眼圈已红了。
胤禛行动很快,仅几天的功夫,他便与亲近的几个臣子,在书房商议事情多次,舒伦知道他在谋划什么,她一直想见他,却总被拦在门外,他不肯见她。
十一月末出了一件事,是说有人上了折子,参太子在府中豢养戏子,且脾气暴虐,稍有不顺,便要虐待,有失储君风范,朝廷威仪。
舒伦一听信儿,便知是胤禛所为。他一向聪明,拿捏事情恰到分寸。
原本养几个戏子,平日里偷闲听听曲儿,不是什么新鲜事儿,稍有些家底的府上都会供养几个,至于偶尔心有不顺,发怒动气,更是平常。
这些事若放在平常人家,平常时候,本不是什么大事。
可偏出在太子身上,刚好又是圣上刚处置了索额图的时候。这不免教人议论,说太子作风不检点,行为放纵,自然也会有御史言官说太子因为索额图之事,低迷不振,不知以江山为重,社稷为要。
一时间,朝廷上下风言风语纷纷扰扰。
圣上为平定风波,在朝堂上,当着众大臣的面斥责太子失仪,幸的几位老臣作保,圣上才熄了雷霆之怒。
出事的当天晚上,她去书房找胤禛,难得的他未闭门不见。
这是那次他满腹怒气,决然离去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她进去时,他正在桌前写字,那情景就像当初他们一起在后边院子一般。他习字定性,她看书做陪,偶尔也一起玩些小把戏,增添乐趣。
舒伦在他身边站了会儿,只等他将最后一个“独”字写完,才说:“你的字写的越来越有风骨了。”
胤禛说:“比太子如何?你与他青梅竹马,自然知道他的字写的怎样。”
他还记着那件事,一句话把她堵得死死的。
胤禛见她不说话,便说了句:“我自然比不了他,当初让你说太子与大哥的好处,你将他说的顶天,他诗书皆通,我怎么比的过。”
舒伦说:“我从未拿你跟他比,你是你,他是他,本就是两个人,有什么好比的。”
胤禛说:“我就要比。”
舒伦只觉得无力,她说:“四郎,你不要这个样子。”
胤禛恼道:“说不出了是么,是你从未拿我与他比,还是说,你觉得,我从不配与他比?”
窗风吹的烛影摇动,颗颗蜡油泪一般往下滚。
舒伦说:“你是我的夫君,他是我的什么人?”
胤禛道:“他是你的两小无猜,你一直记得他。”
他步步紧逼,一步都不肯退让。
舒伦说:“是,我是记着他,只怕此生都不会忘了,只是你不是也一样么,你能忘得了娉婷么,你不是也会一直记着她么,有些人,有些事,经历过了,怎么会说忘就忘呢。”
胤禛额头上青筋隐现,已是怒极,他一把将桌上的纸研笔墨挥到了地上,说道:“你既忘不了他,还来做什么?是替他来训斥我么?是,我就是要打压他,他不是最是谦和仁厚的么,他不最是君子风度么,你不就是被这样的他惑了心智么,那我就让你亲眼见见他遭人唾骂,被人指责。”
那个折子,真是他让人上的。
舒伦说:“你叫人毁他的声望,于你有什么好处,那个上折子的人,有太子的人防着,这辈子怕也再难晋升,不是白白叫你少了个帮手。何况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早知道了,与他有没有不好的传闻,没有关系。”
胤禛说:“你果然是帮着他的,你以为于我没有好处么?我倒要看看他既无声望,又没了索额图这方势力,还怎么能安安稳稳待在那个位置上。”
他眼里仿佛藏了一团火,瞬间能把人烧着一般。
舒伦心里难受的很,她说:“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有意气我,我几时帮过他,我不教你毁他的声誉,是不想你卷到那个深渊里,朝堂上那几个保奏的大臣,你不会不知道,是谁交代吩咐了的,是圣上啊,圣上的心思如此明显,你还要那样做么。”
胤禛说:“我早知道了皇父会保他,他是皇父自小就培养的人,只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更何况,现在他那里还有千里之堤。流言向来三人成虎,皇父保得了他一次两次保不了他前次万次。”
屋里的石英钟当当的响,像个锤子,敲在人心头。
舒伦说:“你根本用不着跟他争,因为他从无意于大位,只是襁褓便做了太子,又有圣上殷切期盼,他逃不掉。你若真想要那个位置,现在要做的便是韬光养晦,隐藏实力,而不是花心思,与他争锋。你也说了,他是圣上费尽心血栽培的人,断不会轻易放弃他的 。你现在不是跟他争,是跟圣上的心思争,四郎,这是要吃大亏的。”
胤禛听了这话,先是一惊,他绝料不到,太子竟无心人人瞩目的大位,随即又想到什么,他抓着她的肩膀,咬着牙,恨恨的说:“你们果真无话不谈,这样天大的事,他都肯跟你说。”
舒伦说:“是啊,天大的事,他都肯跟我说,可这天大的消息,我只跟你一人说过,难道你还不懂我的心么。”
胤禛把她的肩膀捏的生疼,自己眼里更是一片疼痛,他说:“你对我有心,难道对他就无心,他身居正统,你说他无意大宝,可谁知道他会不会哪一日转了心思,若他继承大统,请你入宫,你是为着他舍了我,还是为着我舍了他。”
原来他竟恐惧到这般程度,想的这般深远。
舒伦流着泪,眼中却弯出一抹笑,她轻轻摩挲着他的脸,说:“你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怎么可能跟他走,杜丽娘即便死了,仍记挂着柳梦梅,我又怎么会走,况且他也不敢做这样有违人伦的事,他是你的兄长,我是你的妻子,他怎么敢强占弟妻,大逆不道。”
胤禛抵着她的头,说:“这样的先例也不是没有,孝献皇后原不就是祖叔叔的福晋,又如何呢,还不是做了先皇的宠妃,封了皇后。”
舒伦轻轻摩擦他的额头,说:“你就是心思太深,想的太多,绝没有哪一日的,你放心,我永远做不了孝献皇后。”
胤禛似仍要说什么,舒伦突然仰头在他唇上亲了下,他一愣,原本要说的话,淹没在唇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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