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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哈利站在那栋私人住宅门前。
这位炼金大师的居所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公寓,台阶后是没有雕花的原色木门,朴素的白墙上攀着茂盛的爬藤植物,门前一个小花园被涂着白色防水漆的木篱笆围起,看起来和其他老派英国人喜欢的居所没有任何差别。
很难想象这里住着一个巫师。
哈利再一次确认卢修斯抄给自己的地址,希望自己不会冒冒失失误入一个麻瓜的家里。
年轻人走上台阶,抬手按响了门铃——
“您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他下意识用了个小咒语,听到屋内有人走动的声音,知道主人家正走近玄关来开门。
这样的做法固然有冒犯别人隐私的嫌疑,但也不过是习惯使然而已。
习惯使然,当然,死亡永远是最好的老师。
当房门在眼前敞开的一瞬间,环绕在哈利身周的魔力忽然不安地躁动起来,发出尖锐的警告。
他的伪装咒正在迅速失效,不是封魔石造成的魔力丧失,而是咒语产生的效果被抵消。
死灵之壶。
而在所罗门的神庙里,窃取了那样物品的是——
“……纳撒尼尔·巴当斯。”
哈利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手指同时在口袋里握紧魔杖。
对方看到访客时显然也愣了愣,但下一秒就反应过来,扬手将一道咒语击向哈利。
哈利迅速抛出一个铁甲咒,挡回巴当斯的咒语,一边灵活地翻转手腕,让魔杖循着下落的轨迹画出一个复杂的束缚咒。
那道咒语即将击中目标时,巴当斯忽然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现在客厅,抓着魔杖指着沙发上的斯内普。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他说,用魔杖的尖端在男人的动脉处画着圈,刻意拉长的尾音令哈利简直恨不得在那张嘴上来一拳,“你是为谁而来呢?”
斯内普在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时,已经想起身对巴当斯发难,但身体却像是被人施了石化咒,保持着端茶的姿势,硬邦邦地僵在原地。
很好,斯内普想,这他妈真是见鬼的糟糕透了。他一时不察中了陷阱,如今不得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波特手上;而这群格兰芬多的一向做法是——
“放开他!”
果然。
斯内普用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部分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把对方骂得狗血淋头。
然而巴当斯只是不以为意地瞧了举着魔杖的救世主一眼,似乎完全没把对方的威胁放在心上。
“哈利·波特绝不杀人?嗯?”这挟持者恶意地笑起来,让他那张娃娃脸也显出可怖的神态,“我当时就说过,你这种天真的念头,简直愚蠢的可爱。”
哈利攥紧了自己的冬青木魔杖,任由魔杖手柄处粗糙的纹理陷进掌心。
与封魔石不同,死灵之壶不能剥夺巫师的魔力,但在它的作用范围里,所有白魔法都会被吞噬,只有与其同属一类的黑魔法不受影响。
“我不杀人。”年轻的格兰芬多重复了这句话,松绿色的眼眸如同两块浸在水中的祖母绿,“除此之外,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种人来评判。”
年轻人的手上早已沾染亡魂,但他还是当初那个坚守原则的白巫师。
哈利·波特不会杀人。
这是在他亲手处决被诅咒蚕食的同伴之后,所残余的最后底线了。
巴当斯还在用恶毒的言辞从哈利这里寻开心,魔杖却始终从未离开斯内普颈侧。
——这只狡猾的豺狗。
哈利抿紧了嘴唇,以防自己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如果哈利能客观些给正在自己体内冲撞的情绪下个定义,那会是紧张、愤怒以及……憎恨。
与哈利结伴在世界各地造访遗迹的冒险者们对年轻人的评价一致的惊人,这些亡命之徒——无论他们和哈利的关系亲密或者恶劣——几乎全部认为来自英国的绿眼巫师有过盛的保护欲。
他无法忍受同伴遭遇危险,尤其是这危险还与他本人相关。
哈利谨慎盯着巴当斯的动作,一边幅度微小地转动手腕,冬青木魔杖手柄处简朴厚重的纹路踏实地硌在掌心。
然而这点小动作还是被巴当斯察觉,对方依旧保持着能够完全掌控人质的姿势,左手从上衣的暗袋里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水晶瓶。从哈利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个瓶子里充斥的黑色烟雾,在透明的瓶壁上脏兮兮地糊成一团。
“不不不,我伟大的救世主,我可不是那些会被你偷袭的蠢货。”男巫没拿魔杖的手攥着瓶口,疯癫地咯咯笑着,将那个瓶子的塞子拔掉,“来看看我们能用这些令人愉快的小玩意儿干些什么?”
不祥的黑色雾气从瓶中涌出,像某种粘稠的物质,随着巴当斯的动作倾倒在斯内普身上,一直被哈利压抑着的魔力与惊叫一同爆发——
“西弗勒斯!”
~·~·~·~·~·~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德拉科背着手在房间里兜圈子,一旁的圆桌上放着那张抄写着便笺内容的羊皮纸;罗恩抱着手臂靠在窗台上,脚掌焦躁地拍着地面。
“见鬼的你已经在那里打转了一刻钟!”红发巫师嘟嘟囔囔地大声抱怨,“然后现在唯一的结论还是再想想!”
“嘿!别打断我!”德拉科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这个不讲礼节的客人。
韦斯莱司长显然不吃这一套,他们在学生时代花了太多时间互相敌视,以至于这种程度的眼神威胁简直像问候一样令人习以为常。
“‘注意:附有符咒的秘银锁链能够……’,你确定这句话有问题?”罗恩用两根指头夹起桌上的纸条,又念了一次上面的话,耸耸肩膀看向马尔福家主,“与其等你找到答案,我还不如跟着哈利一起,去那个什么巴当斯家做客。”
“等一下!就是这个!”德拉科猛地扑过去按住罗恩的肩膀,险些把后者压扁在玻璃上,“N.B.……这根本不是强调词,是纳撒尼尔·巴当斯!”
罗恩有一会儿完全愣在原地,但他立刻想起对方口中的纳撒尼尔·巴当斯是什么人,火急火燎地就要去拿魔杖。
德拉科——发挥了他找球手的天分——冷静而迅速地抓住罗恩的手腕:“你不能去。”
“什么?!”
“只要你不去,就没人会知道你知道了这件事。”金发巫师快速地说,灰蓝色的眼睛像蛰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狼,“暗处的棋子远比冲锋陷阵的兵卒有用。”
“但哈利有危险——”
“你以为他是谁?”德拉科甩开罗恩,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那是哈利·波特!”
~·~·~·~·~·~
在所熟悉魔法咒语都被限制的当下,哈利甚至来不及阻止巴当斯的动作,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如有实质的雾气落在斯内普胸口。
几乎只在眨眼间,符文就在这具生机勃勃的□□上迅速蔓延开去。
哈利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他必须阻止那个,哈利必须想办法救斯内普,他必须……但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着他,让他张大了嘴却无法出声,绷紧了肌肉却无法移动。
额角流下的汗水刺痛了眼球,视野有一刻变得模糊不清,恍惚中又回到那座神庙。
被大火焚毁的祭坛、摔在地上粉碎的长颈瓶、遭蚕食枯萎的生命……
——你什么都拯救不了。
——你是个懦夫。
——你杀了我。
那个梦魇又在数年后、在相隔的数千公里的英国重现,空气里裂开缝隙,怪物张开嘴,将它的猎物拉进去。
“不不不——”
行动力在那个瞬间重新回到他的身体,哈利甚至无暇顾及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巴当斯,他所能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就是飞身扑向前,一把抓住自己曾经教授的手腕。
黑暗笼罩了他们。
瞬间涌入脑海的东西险些让哈利不堪重负地晕过去,那些东西包涵了图像和声音,但当它们同时出现,就变成了斑驳陆离的剪影,以及几乎让人大脑嗡鸣的噪声。
哈利用仅余的理智判断出他们在下沉,他们在这黑暗里坠落下去,仿佛没有尽头。
他看到无数黑袍者聚集,一人跌下高塔,有人在微笑,下一秒被撕裂成碎片。
谁的记忆?
他听到哭喊、辱骂、斥责、训诫、悲鸣。
谁在尖叫?
他在舌尖上尝到咸湿的味道,仿佛亚特兰蒂斯城内死寂的海水。
谁在哭泣?
燃烧的火……或者血,将男人的视野浸染成一片血红。
毁灭一切的冲动从心底生出,庞大的魔力在哈利体内躁动,它们急于找到一个出口宣泄。
无论那是什么,毁了它……
可他必须保护……
“……特……”
保护什么?
你曾守护的,都被你尽数毁了。
“……波特!”
你的手是从什么时候起沾上血的?
“哈利!”
男人在铺天盖地的血色里睁开眼。
既然哈利·波特是救世主,有人呼唤他,他就必须得回去——
“停下。”
随着一声低喝,这杂乱无章、意图将人逼疯的画面骤然破溃,无数乌鸦在二人眼前飞散,漆黑羽毛漫天飘零。
而在那些黑羽下又显露出荒芜的旷野,阴沉的天幕压着一株虬结的枯树,一只渡鸦站在焦黑的枝桠上,被令人憎恶的不祥所环绕。
斯内普与哈利一同站在这焦土上,年长者的脸色还带着方才那冲击造成的苍白,茫然地看着他的同伴朝那该被诅咒的不祥之物伸出手。
曾被奉为救世主的人类狼狈不堪,两颊尚带着濡湿的痕迹,青白的脸孔像个死人,但他的动作坚定又平稳;他一字一顿地说出那句话,如同某种宣誓——
“亚蒙,我需要你的力量。”
渡鸦便发出刺耳的鸣叫俯冲而下,停落在绿眼的男巫面前。收起的羽翼舒展为黑袍,兜帽下露出女子苍白尖细的下颌,宽大袖口掩映着森森白骨。
“汝既求索,便应奉祭牲。”
遮住女人面孔的斗篷被风掀起一角,看到那下方景象的斯内普忽然浑身僵硬。
他面对着那只令他永生难忘的眼睛、莉莉的眼睛——
哈利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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