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贰／三－－全息大荒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凉的石床上，身下垫着竹席。爬起来稍微一扭头……嘶——哦痛痛痛痛！

　　后颈传来的剧痛疼得我眼泪都下来了，用手一摸，肿的老高一块，用手轻轻一按都是硬的，如果眼睛能看见后脑勺，那地方一定青紫可怖。我又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身上原来有一把防身的匕首不见了，剩下的东西都还在，最重要的是，我的武器寒铁针没有被拿走，依旧好好的藏在袖子的暗缝中——针的体积非常小，为了使用方便，冰心堂弟子的衣服袖口往往绣着复杂的莲纹，其中有很多细小的缝隙是故意为之，方便把各种针藏进来，需要用的时候一甩就捏进指尖。

　　翻身想从床上下来，脚腕上被拽了一下，我低头一看，右脚踝上套着一个圆环，上面连着一条淡金色的金属链，直接伸进墙壁里面，我伸手去扯，那条金属链竟然被我从墙里扯出来一段，松开手又缓缓往回收，似乎里面安装了什么机关。我跳下石床，往门口走，那里现在有一道石门，我观察了一下，似乎是整块上下移动的，卡在门槽里，凭人力无法打开。我再往前走两步，脚踝忽然一紧——原来这条金属链的长度是有限的，刚好能限制被关押之人的行动范围，这个屋子里随便走，但是当你想出门的时候就会发现迈不开步，这样一来就算门开着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我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只在一个柜子里找到一份干粮，下面压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上书仅六字：情非得已见谅。揣着干粮回到石床上，我用银针试了试，确定没下毒。然后把它放进怀里，躺下来闭目养神。

　　我并不是滥好人。

　　在看到那些五花大绑躺在地上的人时，我就已经猜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玄溟教俘虏。在荒火教全民狂欢的日子里过得这么凄惨的，也只有他们了。我故意接近他们，被打晕带进来，其实都是为了触发下一步剧情，因为后续任务中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在玄溟教手上，不使些手段是拿不到的。尽管被拘禁了，我却并不担心那些玄溟教徒会害我的性命，因为我很清楚他们急着赶回总坛是为了另一件更大的事，一时半会儿不会对我这个人质做什么。

　　现在看来我的计划第一步成功了，唯一计算外的，是苦肉计的代价略惨——后颈太特么难受了，以后绝对能不用就不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了石头摩擦的声音，迅速睁眼爬起来，门口那块沉重的石门正在缓缓升起，一个人从门缝下面挤进来，几步冲到我身边，伸手在我的脚踝上一按，也不知启动了什么机关，“咔嗒”一声圆环裂成两瓣。他把我从床上扯下来，踢了一脚床沿，脚下石砖地板轰隆隆一声响，往上翻开，露出一个斜往下的地道。

　　我发现闯进来的人就是之前在荒火营地看到的玄溟俘虏之一：那个白衣人。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狼狈，拽着我径直往地道里跳，上面的石板“嘎啦啦”合上，我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他根本不理我，在地上挨个砖块敲了敲，启动了一个金色圆形法阵，然后拉着我站了上去。

　　金色光芒一闪，我们被传送到了外面一处空地上，那白衣人看了我一眼，用手指着一个方位对我说：“往西北方向走你就能回荒火教的营地了，之前打晕你实在迫不得已，如果还有命回来，我临渊必然奉上重礼向姑娘赔罪。”说完他头也不回就要一头扎进密林。

　　我狠狠扯住他的袖子：“不行！外面全是叛党，我一个人回去必然会在半路被劫杀！”

　　临渊震惊地回过头：“你怎知！……”

　　我将他往回拽了几步，轻声道：“这个问题我一会儿再回答你。现在我不能单独离开，否则就是个死，让我跟你走，我能帮上你的忙！”临渊上下打量我几下，闭了闭眼，咬牙道：“跟我来。”

　　临渊领着我从一片水浸严重的小路发足狂奔，很快眼前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块人工开伐出的空地，设有三层祭台，祭台中央立着一尊巨大的半人半蛇雕像。临渊对我说：“情况紧急我只说一次：里面的叛变情况暂时还不为人知，我会吹响牛角号召唤外围守卫部队随我进入玄溟教禁地，到时候情况混乱我不一定能保住你，自己小心。”我点点头，看着他走上祭坛取出一根很长的“耐克”形状的号角，运气鼓着腮帮就是一口气，洪亮的号角声响彻天地，惊飞了林中无数鸟雀。

　　很快，林中就响起了纷杂而不慌乱的脚步声，隐隐有金戈碰撞之声，那应该是外面负责守卫的玄溟教徒正在往祭坛的方向集结。临渊眼神示意我先藏到巨型雕像的背后，我绕过去蹲下来，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很快祭坛前面就集合了许多人，我听见临渊的声音冷静道：“诸位，临渊长话短说：今日玄溟教海外分舵掌教人天水长老借汇报之名、行刺杀之实，我父玄溟教主沧溟已落入叛党手中，玄溟教正统危在旦夕！且令诸位随我进入玄溟禁地，亲手诛杀此贼！”

　　众人山呼：“谨遵少主之命！”

　　临渊继续道：“洺斐，你带少量护卫引诱荒火教的兵力，且战且退，只要别让他们进入通溟大殿即可；其余人等，随我来！”

　　我愣了一下，立刻被临渊转过来一把挟走，外面几乎清一色身着海靛色铠甲的守卫看到他们少主从雕像后面拖出个女人来，表情很愕然，临渊却不打算解释，手一挥，带着大队人马疾行离去。

　　我被临渊夹在胳肢窝里带着走，腿几乎拖到地上，难受得要命，不过还是尽力分辨周围地形：这里似乎是一个隐藏在雨林中的古代遗迹，到处都能看见断裂的石头建筑，只是现在多半崩塌浸在水里，上面爬满了青苔和各种藤本植物，匆匆扫过去能看到这些遗迹上都有雕刻，那些花纹非常粗犷夸张，带着独特原始的风情。

　　最后队伍在绕过一个巨大的、明显经过修缮的建筑背后停了下来，我努力仰头看了一下，它实在太高大了，整个建筑可能是用方形的条石一层层垒起来的，显得庄重而威仪，表面雕刻的花纹图腾多为波浪纹，而且其中有不少人首蛇身的形象。

　　这时耳边“轰隆”一声，玄溟教众立刻跟着临渊进入了刚刚开启的密道。这条密道一开始往下，后来趋于平缓，而且越走越能明显听到流水的声音，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眼前是一条宽阔的地下溶洞，脚下就是宽阔的地下河，几条“之”字型的曲折石廊把周围独立的建筑联系在一起，仿佛横跨地下河面的巨大网络。

　　我知道玄溟教徒早年被驱逐到雷泽一带，举目无亲，最后找到了这里作为新的栖息地。而外面的荒火教是近期才发现玄溟教在这里活动的踪迹，因为古时信仰的巨大差异，加上历代世仇，不惜从遥远的南疆跋山涉水来此追杀。

　　一群人沉默而迅速的踏上石廊，径直往前方最大的一幢建筑赶去，走到一半前面忽然涌出另一波人马，领头人是个女子，指着我们大叫：“拦住他们！”

　　临渊也不跟他们客气，手中长刀一轮，大喝：“挡路者死！”

　　双方人马立刻绞杀在一起，喊杀震天。我心惊胆战地看着无数刀光剑影几乎是贴着头皮在晃动，拼命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好在临渊的力气极大，左手死死夹着我，右手长刀大劈大砍，瞬间就有几个人被他砍倒，然后被其他人乱刀剁死。

　　不过一炷香功夫阻击的人马就溃散了，几个人揪着领头女人过来低声道：“少主，教主就在前面，天水长老也在。”那女人恶狠狠地瞪着临渊，忽然高呼：“龙邪大神，请赐予您的子民海天之力！”顷刻她的身形就鼓胀起来，身上迅速长出紫黑色鳞片，头发也舞动起来，化作一条条海蛇扭曲嘶嚎。

　　“绝望海鲛！”我一看她那个样子就忍不住大喊：“不能听她唱歌！”那女人（如果这个样子还能叫人）立刻转过身来看着我，嘴巴越咧越大，我甚至能看清她嘴里无数像梳子那样锋利细小的牙齿。那一瞬间我脑子嗡的一声：完了，这群人要没命了。

　　几乎就在我开口的同时，临渊忽然一松左手，抓起长刀、抡圆双臂对准绝望海鲛的脑袋就是狠狠一拍，那妖怪瞬间被打得脑浆迸裂，深色血液混合着脑浆四散飞溅，尸体顶着破碎的颅骨往后一仰就摔下了石廊。

　　我目瞪口呆，心说这也太容易了OVER了……

　　临渊喘着粗气，走过来一把将我从地上提起来扛在肩上，示意手下继续前进。很快一队人就冲进了大殿，那是一个类似会客厅的地方，到处都是桌椅，脚下还很讲究地铺着地毯。只是现在里面一片狼藉，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不少人满身是血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在大殿中央只有一个人站着，听到动静回过头。我发现那是个满面凶相的老人，须发皆白，但是身材高大，手臂上肌肉一块块突起，完全是壮年人的巅峰体形。他一手拎着一把比他本人还高的长刀，另一只手上似乎提着什么东西。

　　老人看到临渊，忽然冷笑一声，朝他走来：“冷韵没拦住你们？真是废物一个，白白浪费龙邪大神赐予她的力量。”

　　临渊盯着他，一字一顿：“我父亲呢？”

　　老人哼了一声，扬手把提着的东西掷了过来，刚好落到临渊脚边，我听到他的呼吸立刻加剧了，使劲扭过头去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那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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