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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女『上』
01.北城瓢泼大雨,或伴有惊雷劈下。唐池好不容易一手撑伞,一手紧握脚踏车车把,小心翼翼骑向朝露街尾那栋醒目的废弃烂公寓。
一把透明塑胶伞,一袭洁白连衣裙的柔软少女立在唐池视线可及的路边。轻启贝齿,“唐池,你终于来接我了”。迷人的桃花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彩,朝唐池望去。少女身后形色不一的建筑物在雨水中氤氲的厉害。
原本只是想着六年前,自己因病逝世的——女友也是这样站立于雨幕中的唐池,忽然听到那少女唤他的名字,心生好奇,他不认识的陌生人怎么会知道他叫什么呢?便骑向少女身侧,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少女笑意盈盈说,你告诉我的。
唐池神色全变,恍若另一个人。将自己手中的雨伞扔掉,极其绅士地把少女握住伞柄的玉手松开,两人共撑一把伞,往朝露街尾走去。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心爱的恋人啊。”少女嘴角轻轻漾起微笑的弧度。
“能让你高兴,是我的荣幸。”唐池本不是多言的人,今日话却特别啰嗦,一路上同少女谈天说地,畅聊古今。
阴霾的天空,越下越大的雨,无论哪一点都令人不舒服。更何况是安安静静倒在地上,被自家主人抛弃的脚踏车,伤心的让豆大的雨点重重拍打着。
02.闷热的午后,蝉鸣声声的三伏天。苏凉提着装有冰凉可口的雪糕超市购物袋,跑到隔壁邻居二楼书房,与竹马微生一律共享。
“你最喜欢的抹茶口味”。苏凉白里透红的脸上挂着标志性笑容塞给正忙着赶功课的微生一律一支雪糕。随后,百无聊赖谈起自己在路上所听的碎言。
“呐,一律,你还记不记得教我们国小三年级数学的唐池老师?”
“记得”。微生一律面无表情,言简意赅地回答。手中的钢笔于草绿色作业纸上不停划过,沙沙声不断作响。
“嗯……”未组织好词汇的苏凉把视线投向摸了摸发酸脖颈的微生一律,见他毫无洗耳恭听的样子,索性,接着方才的话题。“唐池老师好像在一年前处了个对象,可没过多久,朝露街那边变得更加潮湿。天气也没晴朗过,天天都是大雨倾盆。因此唐池老师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有些迷信的街坊邻居猜测那女的会不会是妖女。说来也怪,唐池老师不是对钟阿姨死心塌地的吗?!连她去逝之时,也想自杀殉情,怎么会去处对象呢?!还是自己找回来的!!!”苏凉越说心头困惑越多,不解地看着微生一律。
“你喜欢盯着男生脸看”。微生一律肯定说,没等苏凉反驳,这张好看的脸上突然扬起一丝笑。“就算你努力想把我的脸看穿一个孔,我也不知道那是为什么。既然世上拥有许多未解之谜,多一个,少一个,我也无所谓。”
“啊,真是冷淡的完全不在乎”。苏凉佯装抱怨,想了想道,“你不是可以看见“好兄弟”吗?你可以去学安倍晴明或者是你爷爷”。
“建议很烂。不过——安倍晴明是谁?”微生一律腹诽,虽然羡慕爷爷是位有名的玄幻小说家,但自己从未想过继承他的副业。
“跟你爷爷一样,迎神驱鬼。”
“你刚才说发生地点是朝露街?”微生一律忽然忆起前几日班上大部分住在朝露街的同学纷纷请病假,听其他同学谈起,皆得了湿疹。
“恩。”苏凉淡淡道,“怎么了?”
“没。用勾股定理和垂径定理,可得:BC=根号OB-OC=根号10-6=8cm……”微生一律口中念念有词,吐出的话大多属苏凉最头疼的数学符号及难懂的定理。
03.天下了细雨。
准确来说是朝露街上方天空飘下牛毛细雨,纷纷扰扰如剪不断的丝线。
这雨不知何故,逐渐变得大了起来。
微生一律站在唐池家门口,侧着脸静静望着雨中模糊的景致,等候主人前来开门。
一直在哭泣的昏暗天空,掉落的泪水细细密密,企图将整个世界搅得万分惆怅。就连映入眼帘的公寓上方也充满压抑的灰色情感,姿态都是那么的愁肠百结。
“吱呀——”一声,布满锈的破铁门被人打来,站在门槛后的女主人深深鞠了个躬。语气里带着抱歉,“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请进。”
微生一律猛的转过身,迅速地浅浅弯下腰,“应该是我打扰了。”抬眸,只见把乌黑的长发斜编成一条松松的麻花大辫子,发尾系着一朵新采的黄菊花的女主人,着黑色及膝长裙。乍看之下,像参加白事的人。将手中的水果与点心递给女主人,颇不自然问道:“唐池老师的身体怎样了?”
身体情况不太好,风湿病发作起来一次比一次更厉害。年轻貌美的女主人一脸担忧状,随后领了微生一律进入发着潮霉味的内屋。再次不好意思低头道歉,“老下雨,房子本来就破,现在又潮湿。给你留下十分不好的印象,请原谅。”
微生一律闻言,瞬间愣住,片刻,才缓过神来。“没呢。”
“那太好了。”女主人笑靥如花,仿若冬日暖阳。说此话的时候,手中已拿了放置着一杯茉莉花茶的托盘。也不知她是何时泡的,总之,动作忒迅速。
其实,她未曾晓得,微生一律说出“没呢”之时,磁性的嗓子极力控制着颤音,因为——他看见躲在各角落瑟瑟发抖的杂鬼正望着她,神情流露出恐惧。惊慌喃语,“太可怕了,太……太……可怕……了。”
手端水花,心沁清香。忽得这八字的微生一律将握在手里的茉莉花茶饮了大半。“那唐池老师呢?”一句问句换来的答声是那寥寥的几字:在卧房。
04.『南偏东30°视角』半紧闭的房门透露着闷闷的压抑,坑坑洼洼的地板湿漉漉的,稍有秋的寒味。
一旦发作到疼痛难忍的风湿病让唐池在床上躺了许多月。此时,正用复杂的目光望着微生一律,喑哑像被沙砾磨过的声音响着,“你九岁时,嫌弃我这儿太脏太破,不想久待。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后的你竟记得为师,还前来探望。老师相当欣慰。”蔫蔫的一张脸淌着烫滚滚的泪珠,干枯得像树枝般的双手颤抖的抬起,拉住微生一律的右手。
微生一律感觉到他的力度,弱弱的。
明亮的灯光洒在唐池的脸上,看上去与昔年一般年轻,唯不同的是因病痛的折磨瘦得有些过分。但又好像比事先揣测的老,似饱经风霜。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脏间缓缓蔓延,微生一律说不上为什么。仅是瞳子略凉,嘴唇干干说道,“小时候不太懂事。”
唐池点点头,意识有片刻的空白。浑浊的双眼充斥着红色的沉甸甸昏睡感,欲对微生一律问些问题,下一秒却沉入梦乡,陷进一,片甜蜜梦境中。
女主人见状,上前帮唐池掖了掖被子。尚未弄好,突然被身后的微生一律打断——“阿姨,阴雨天容易把死人的灵魂招来,在这种天气,它们可是很厉害的。”冷冷的语气,惊得女主人吓了一大跳。
微生一律自顾自往下说,“最好还是在门上贴张灵符。”平静无波的眸子倒映着于床上活蹦乱跳的杂鬼;犹如稻草枯燥的头发长至脚部且一脸妩媚模样的女鬼趴在唐池肩上,流血的眼睛无意有意的看向女主人,张开口,下巴就掉了下来,瞬间流出大量鲜红的血……
“什么。”女主人说话的口吻越发冰冷。
一阵阴冷的寒风突然逼近微生一律,伴着一个仿若来自地狱虚无缥缈的声音——你看的见。
微生一律抬眉,警惕地答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偶尔迷信一下比较好。”话音刚落,方才身后不知打哪儿飘来面目丑陋的百鬼,慢慢四散。
“哦——。”女主人声音低沉地长吁了口气,显然是三分相信,七分怀疑微生一律的所言。
05.朝露街潮湿闷热的下午,一场暴雨到底是在微生一律出了唐池居住的公寓之时落下来,比豆大的雨点打在黑伞上,劈啪作响。以至于送行的时候,女主人说了些什么也没听清。倒是清楚记下其神色诡异的发冷。
不算宽阔的街道积水有着一公分高,矮小的行道树惬意地享受泡脚这特等福利。剪成球状的冬青在积水中发绿,绿得亮眼,于磅礴的大雨中,清晰可见。
吹得微紧的夏季风,拂起颜色渐黄的柳枝轻扫过微生一律鬓旁,他隐约可见那上面初春时冒出的嫩芽已枯黄,失去原有的鹅黄色彩。
前方一辆脚踏车因承受不住湿滑的路面,导致脱离车主的控制,“peng”的一声撞到电线杆,最后“车毁人亡。”
五秒之前与脚踏车擦身而过的微生一律,目不斜视,奈何闭关甚久的记忆好奇心胜,听身后那声“peng”,竟调皮忆出十几年前淫雨霏霏的某日,也勾出一个所谓有关复仇的真相。
三番街新建的巴比伦广场上行人稀少,而商场内顾客摩肩接踵,形成了强烈对比。
五岁大的微生一律著粉色萝莉装,手里抱着个洋娃娃,站在广场第一层卖西式甜品店门前等买提拉米苏的百里初雪,澄澈如水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沥青公路上颔首的黑,骑老式脚踏车的灰,接下来的动作情况。
黑继续走自己的路,也不管发尾系着的黄菊花快要掉下来;而灰则不小心撞到黑,令黑当场丧命。事后的灰吓得大惊失色,慌张地一溜烟跑掉。
直到现在肇事的灰还未被警方抓住。
等等——灰!!!
记忆的大门顿时关闭,泛黄的童年之景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微生一律错愕地回头,呆望着那位刚才撞到电线杆的strange狼狈爬起,惊慌失措地向前跑,并高声尖叫着“怎么可能!”直至在微生一律眼里变成灰点、小黑点、看不见。
微生一律往后退了几步,伸手扶起可怜兮兮倒于地上的脚踏车。轻喃了一句“是要自首吗?”随即离开这里。
雨哗啦啦地下个不停,企图将脚踏车旁那滩被灰色衣服染过的雨水冲干净。
若换种方法来说,便是这个地方犹如污物。必需清洗,方能似莲花圣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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