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短篇合集

　　“我爱你，Alice。”白色的兔子睁着一双红宝石似的漂亮眼睛，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世界上最动听的话语。

　　靠在树根下的少女垂着头，长长的褐发柔顺散落在淡蓝色的裙摆上，树荫间漏下金色光斑，轻盈浮尘穿梭在光暗之间。幻境似的美景中，少女安静地倾听着，却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无动于衷。

　　“我爱你。”兔子耐心地重复着，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微笑的样子没有半点改变。

　　两人之间的距离触手可及，少女却宛如什么也感受不到，自顾自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

　　打开腰间的金色怀表看了看，时针已经指向了4的位置，白色的兔子遗憾地说：“我明天再来看你…Alice，我爱你。”

　　少女安静地读着书，垂眸的样子甜美而安详。

　　世界是寂静的，只有风与树的亲昵私语，和书页翻动时沙沙的响。而在白色的兔子离开后，不知何处传来悠扬的钟声，四下响动后，少女合上书，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镜面碎裂般，世界在一刹那间支离破碎，最终连同一切色彩一同化为粉尘。

　　***

　　“外来者吗…还真是久远的词汇啊。”面对着新来食客的提问，Gowland一脸沉思地摩挲着胡茬横生的下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在时间的国度，时间是毫无意义的，可是就算如此，偶尔还是会让人对此有所感叹。

　　游乐园的食客已经换过很多次，自从那只喜欢恶作剧的柴郡猫死去之后，Gowland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过曾经的事情了。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个外来者…没错，那是一个叫做Alice的少女，那个时候世界正处于难得的和平期，每个势力的实力发展均衡，互相制约下，持役者的更替在一段不短的时间内竟然没有发生过。

　　Gowland对这段时期的记忆很深，可是现在想起来，终究也还是没有那样清晰了。

　　时计屋死了，处刑人自杀了，年轻的黑手党Boss死于内乱，盛极一时的红心王国也只剩下了一个当年的红心宰相，梦魔病死，蜥蜴重新做回了杀手，最近似乎也有了隐退的打算，当年熟悉的面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更换了大半。

　　时间毫无意义，可是在毫无意义的时间中，存在着能够赋予时间意义的人，那是Gowland记忆中最愉快的日子，一个外来者改变了整个世界。

　　“外来者是什么样的人？”新来的食客感兴趣地询问。

　　“是个很好的人。”回忆被打断，Gowland难得叹息一声。

　　能够赋予时间意义的人终究也被毫无意义的时间所吞噬了。

　　***

　　无颜者熙熙攘攘挤在热闹的街道上，彼此愉快地交谈着，这是这个世界里永远不会改变的风景，因为没有人会在乎明天和自己交谈的是否还是同一个人。

　　Peter站在角落的阴影中，镜片后的红色双眼满含戾气。但是他只是单单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拿出枪，也没有拿出刀剑，这在过去是根本不会发生的事。

　　谁都知道，洁癖严重脾气暴躁的红心宰相阁下永远学不会忍受人群，他最喜欢的事情是把自己关在干净的屋子里处理那些内容晦涩的文件，或是把文件推给兢兢业业的国王陛下，而后自己一个人在阳光充足的庭院内一边喝茶一边偷懒。

　　然而现在，昔日的宰相站在人群中，终于学会了默默去忍受一切。

　　“我要离开了。”声音忽然响起，蓝发金眸的蜥蜴抱着手臂倚在不远处的墙边，看过来的视线是与语气相同的平静。

　　Peter看过去，淡淡应了一声：“所以呢。”

　　“我累了，所以想让你帮我做个了结。”蜥蜴陈述道，他的目光忽然带上了一丝怜悯的意味“你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白色的兔子闻言象征性地扯扯嘴角：“想找死我会成全你的。”

　　他抬起握住了枪的手，对准蜥蜴扣下了扳机。

　　蜥蜴闭上双眼，解脱般倒了下去，持役者死亡时与普通的时间也没什么两样，因为两者都毫无意义。

　　还记得Alice的人又少了一个，Peter收回枪，重新看向热闹的街道。不久后，他感觉到有隶属新任时计屋的残像将蜥蜴的时钟取走了。

　　***

　　“Peter，Peter。”Alice推了推白兔子的后背，不明白他怎么正说着话的时候就突然开始发呆。

　　“嗯…？”如同大梦初醒的白兔子眨了眨眼睛，迷迷蒙蒙看向身边本该早已消失的人，有一段时间几乎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将一边的白色长耳弯折下来，轻轻抖了抖。

　　——有点可爱。

　　Alice心里倒抽一口凉气，虽然她实在很想摸摸Peter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但是还是克制不住地冒出了细小的星星眼。

　　“变成兔子吧。”想都没想，Alice脱口而出。

　　Peter恍然，他看向Alice的目光温柔而怀念，即使这里的他与她都属于已经逝去的过去，也终究无法狠下心去拒绝。于是他顺从地从一个身形修长的美青年变成了一只布偶大小皮毛雪白的真兔子。

　　看来只是因为人太多了的原因，Alice抱起兔子在那柔软的皮毛上蹭了蹭，放心了不少。她当然知道怀里这只兔子到底有多不适应人群，变成这样的话，终究会好一点吧。

　　“再忍耐一会儿，我马上就买完东西了。”Alice小声说，不出意料地看见白兔子高兴地点点头。

　　夜晚，Peter抱着睡熟了的Alice苦笑起来，他温柔地将落在少女面前的一缕长发拂到耳后，随后虔诚地落下了一个吻。

　　“再见。”他轻声说，目光悲伤而眷恋“Alice，我爱你。”

　　诉说了千百遍的话语，即使如此，从第一句开始，心意便从未改变。Peter确信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遇到Alice这个人，在得到短暂的快乐后，再用剩余漫长的时间去怀念她，祭奠她，这是他坚持下来的唯一理由。

　　白兔的引路人在失去了最心爱的人后，最终选择穿梭于时间中与命定的人一次次相遇，再一次次分离，这是命中早已注定了的结局。

　　***

　　从源自过去的短暂再会中清醒过来的白兔打开怀表，相对较短的指针清清楚楚指向了三点，到时间了。

　　他将怀表贴在胸口，意识转换，面前所见不再是那让人厌烦的充斥着无颜者的街道，也不再是过去少女明媚的笑颜。

　　漆黑的空间中，唯有一个角落描绘出一个美丽的庭院，安静读书的少女靠坐在树根旁，她垂着头，长长的褐发柔顺散落在淡蓝色的裙摆上，树荫间漏下金色光斑，轻盈浮尘穿梭在光暗之间。

　　“我爱你，Alice。”白色的兔子睁着一双红宝石似的漂亮眼睛，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世界上最动听的话语。

　　少女无动于衷地沉浸在书本的世界中，任那只微笑的白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相同的表白，仿若彻骨执念。

　　***

　　当听到原红心宰相死亡的消息时，Gowland正在拉小提琴的手停了下来。

　　被琴音折磨得欲生欲死的食客四肢摊平趴在地上，仰头时就见到一向热情豪爽的游乐园主难得一见且不加掩饰的感伤。

　　“是关系很好的熟人吗？”食客抓着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关系很差。”Gowland回答，红心国的白兔宰相是持役者中最有名的疯子，相对性格正常的游乐园主和他一直合不来。

　　食客呆呆地“啊”了一声。

　　“外来者的名字叫Alice。”Gowland忽然这样说，他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食客“她是死掉的那家伙的妻子，也是我的友人。”

　　突然想要告诉其他人，那个能够赋予时间意义的少女曾经存在过，因为现在，还记得Alice的除了永恒的监狱看守者外，恐怕也只剩下他一个人。

　　时间过得真的太久了。

　　“Peter=White终于肯结束了。”Gowland自言自语着，他放下小提琴，忽然笑起来。

　　果然，他也该结束了，毫无意义的职务，毫无意义的时间，毫无意义的无颜者，毫无意义的持役者。

　　这个世界终究毫无改变。

　　——END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