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世世爱

　　章七：两个顾留芳

　　“小心！”飞蓬一把将还没反应过来的顾留芳拉开，自己却来不及避开被发狂的马迎面撞上。没时间庆幸自己是神仙之躯够结实，一掌拍在马头上，硬生生将那匹马击飞出了十几米，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飞蓬！你没事吧！……”顾留芳在看到飞蓬被那匹马撞到的时候真恨自己为什么不会武功，只能眼睁睁看着飞蓬受伤，直到那匹马被飞蓬击飞后他才扑过去抓着他上下打量，满心后怕，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心底甚至还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愤怒，连追问飞蓬为什么会武功的时间都没有。

　　见顾留芳满脸惊慌，飞蓬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被撞的又痛又麻的胸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似的说：“我没事，你别担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顾留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许久，确定他除了衣衫有些皱以外没有伤口，这才放下心来，被担忧遏制住的怒火一下子又升腾起来，转眼看向驾车的人，怒极地低吼道：“你是怎么驾车的？这马怎么会发狂？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吗？！”

　　一向为人温和宽厚的顾留芳还是第一次对人发这么大的火，他不敢想象，如果飞蓬不会武功，或者武功稍稍差了那么一点现在会怎样，那种情景，他只是想想都觉得害怕。

　　那驾车的车夫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又见顾留芳居然气成这样，连忙连滚带爬地下车跪在顾留芳身前，说：“对不起对不起，顾道长，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这好好的那马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发狂了，小的……小的现在也还没反应过来呢！”

　　“你……”

　　顾留芳还想再说什么，他的师傅，也就是玄道观的观主走了过来，打断他即将出口的话，说：“留芳，你且消消气，先带这位弟子到车上去检查看看，看有没有受伤。这车夫想必也不是故意的，左不过是一个意外，不必这么大动肝火。”

　　“这……”顾留芳对于玄道观观主的话不太赞同，但对飞蓬的担忧还是占了上风，便朝他躬身行了一礼，拉着飞蓬上车去了。临上车时他还看了那车夫一眼，他总觉得这事有哪里不对。但是从那个车夫脸上他除了慌乱无措就看不出别的什么了，只好暂时把这事先放一边。

　　进了车里，顾留芳沉着脸让飞蓬脱了上衣，在看到他胸腹上极其吓人的黑紫淤青后，脸色更是难看至极，连给他抹药的动作下手都重了不少。

　　飞蓬满不在意地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大片淤青，又看看脸色不佳的顾留芳，有点犹豫地说：“你生气了？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顾留芳没理他，自顾自地给他上完药后才问：“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了吗？”

　　“没有，我只被撞了这一下。”飞蓬被顾留芳一下子凌厉起来的气场煞到，乖乖地回答。

　　顾留芳闻言，把药瓶放回马车的暗格里，坐正了与飞蓬面对面，说：“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你居然就敢那样直接撞上去！今天是你好运，没有撞到要害，那下一次呢？你能保证自己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我有五官傍身，不会有事的。”飞蓬难得诚恳地解释道。他是神将，他的职责就是保卫天庭，大大小小的伤不知道受过多少次，这点淤青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要不是把顾留芳当朋友，他才懒得解释这么多。

　　“那又如何？”顾留芳见飞蓬还是不拿自己当回事的模样有点怒了，倾身抓住飞蓬的肩膀，深深地望进他墨黑的眼眸：“你有武功，但你并非万能！哪怕是神仙都有跌倒的时候，更何况是你！可以请你把自己看得重一点吗？不要让别人为你担心好不好！”

　　“……”飞蓬被顾留芳的话说得愣了一下。除了夕瑶以外，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的关心他，而且这种关心与夕瑶的关心又不同，让他感觉非常沉重。

　　飞蓬有些不自在地挣开顾留芳的手，干咳了一声道：“我知道了，我会的。”

　　顾留芳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顺势收回手，对飞蓬说：“那你在这儿躺会儿，我下去给你拿点饭菜，顺便让师傅给我们换一个车夫。”

　　顾留芳说完就掀开帘子跳下车，飞蓬心里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才稍微褪去一点。

　　另一边，在南诏国境内的一片树林里，来自两百年后的灵魂体顾留芳满脸诧异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象。这里应该就是飞蓬所在的世界了吧。

　　在他们三人的灵魂消失在千世轮回阵中的时候，他们看到阵法的上空出现了几行字，上面写的是如何到达他们想要去的时空和回来的方法。三人分别在心里默念着飞蓬他们的名字，所以到达的时空应该也就是飞蓬他们所在的时空。

　　顾留芳走在树林里，不时地转头看看四面八方。这里的景象莫名的给他一种熟悉感。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飞蓬。

　　于是，在双方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两方人都在逐渐靠近中。

　　“没想到，南诏国的帝都也像长安一样繁华热闹。”顾留芳走在南诏国帝都的街上，左看右看的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但走在他身边的飞蓬却提不起兴致。

　　人间的繁华飞蓬是看不进眼的，相比走在这样热闹的大街上，他更乐意在神树下舒舒服服地睡一个下午，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只是顾留芳硬要拉着他陪他到街上逛逛，说是难得有机会，他有什么办法。

　　“对了。”顾留芳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转头看向飞蓬，说：“明天晚上就是南诏国的灯会，听说很好玩，不如到时候我们也出来看看吧，怎么样？”

　　“随便。”飞蓬无可无不可地说。

　　“那就这么定了。”顾留芳也知道飞蓬的性格，象征性地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见就这么定了。反正呆在客栈里也没什么事，而且难得飞蓬这几天精神好让他多走动走动也好。

　　第二天晚上，刚吃完晚饭玄道观的弟子们就纷纷出去看灯会了，顾留芳和飞蓬也不例外。虽然对人间的灯会不感兴趣，但飞蓬也不打算扫顾留芳的兴。这个向来云淡风轻的男子，还是第一次露出这么兴致勃勃的表情。

　　南诏国的灯会非常热闹，大街小巷中灯火通明，随处可见制作精美的花灯，还有许多男男女女们脸上带着面具提着莲花灯往护城河的方向走去，顾留芳和飞蓬也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的一员。

　　顾留芳牵着飞蓬的手穿梭在人群中，时不时地走到一些摊位前猜灯谜，还得了两个面具，一金一银，一款两份。顾留芳戴着金色的，飞蓬带着银色的，两人在戴上面具后还与对方相视一笑，心情颇为轻松自在。

　　直线距离五百米。

　　“灯会……这里难道是……两百年前的南诏国？”灵魂体的顾留芳一脸茫然地走在街上，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他没有忘记，就是这一次的南诏国之行，让他对飞蓬产生了深刻的执念。

　　没想到飞蓬居然会来到两百年前，难道这就是他们相遇的原因吗？

　　直线距离二百米。

　　顾留芳和飞蓬走到一个面具摊前，听到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美丽少女正对着人群侃侃而谈，说的是女娲的传说，那神采飞扬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不过那面具摊的摊主脸色可就没有那么好了。

　　顾留芳听了半晌，忽然莞尔一笑：“这女子说得真好。”

　　飞蓬却是一脸若有所思，这女子，不是和徐长卿有三世情缘的女娲后人紫萱吗？仔细想想，好像他们缘起的那一世徐长卿好像还是叫的顾留芳吧？那么，这就是他们的初遇？

　　飞蓬这样想着，回头一看，就见顾留芳微笑着看着紫萱，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于是不想毁人姻缘的飞蓬悄悄地退后几步退进人群里，准备先回客栈。

　　直线距离五十米。

　　灵魂体顾留芳正急急忙忙地往记忆中的那个面具摊走去。如果他时间算得没错的话，那么两百年前的自己和飞蓬应该还在那里才对。不对……在他的记忆里，飞蓬好像因为什么事先离开了，所以才会发生后来那件事……

　　灵魂体顾留芳仔细回想了一下，脚步愈发的快了。

　　直线距离……五米。

　　飞蓬停住了脚步，看看自己身前五米外的灵魂体顾留芳，又回头看看，不明白为什么他才走了没多久顾留芳就以灵魂的形态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有哪里不对。

　　“留……”

　　飞蓬的“芳”字还没出口，就见那灵魂体顾留芳一下子蹿到自己身边，心念一动两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奇怪，人呢……”就摆在飞蓬身边的一个小吃摊的摊主只转了一下头，没一秒的功夫又转回来，就看到原本站在自己摊子旁边的人消失了，有些疑惑地在嘴里嘟囔了几句。

　　飞蓬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处荒郊野外，那灵魂体顾留芳还拉着自己的手……话说灵魂形态的他为什么能拉住自己的手？

　　“飞蓬将军。”灵魂体顾留芳唤道。

　　飞蓬瞳孔一缩，一把甩开灵魂体顾留芳的手，“你是谁？你不是顾留芳，他从来不会叫我飞蓬将军。”

　　灵魂体顾留芳一愣，随即便苦笑了起来。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久，你居然记住了两百年前的我，却把两百年后的我忘记了。

　　见灵魂体顾留芳只是苦笑并不说话，飞蓬的神色又冷了几分，“快说！你到底是谁？变成顾留芳的样子接近我想要做什么？！”

　　灵魂体顾留芳这才回过神来，惊觉现在并不是感伤的时候，连忙在飞蓬发飙之前道：“飞蓬将军，我是顾留芳，但我是两百年后的顾留芳。”

　　“什么？”飞蓬都已经准备召唤出镇妖剑了，谁知道灵魂体顾留芳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你说你是两百年后的顾留芳……难道你也是被千世轮回阵送过来的？”

　　“没错。”顾留芳点点头，又有些黯然地说：“留芳之所以会到这里来是为了要带飞蓬将军离开这里，飞蓬将军……现在明白留芳为什么会认识你了吧。”

　　“……嗯。”飞蓬沉默了。原来顾留芳真的认识他，只是没想到，这认识的途径居然会这么奇怪。

　　在心里感慨了那么一下下，飞蓬又立刻将这些奇怪的思绪丢到一边，“你说你过来是为了带我回去，那么，我要如何才能回去？”

　　这回换顾留芳沉默了许久，才道：“飞蓬将军还需要再等几日，等到你们回中土的那一日。那日正好是七星连珠之日，时间和空间秩序颠倒混乱，留芳才能借着身上那一缕阵法气息以千世轮回阵为媒介连接两个时空，我们才能回去。只是那一日同样是阴气最盛的时候，万妖出没，天下大乱……”

　　顾留芳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说：“趁着这混乱时刻，飞蓬将军才能顺利地从玄道观众人中脱身。”

　　飞蓬微微眯起眼睛。他怎么觉得顾留芳好像在隐瞒什么似的，但见他神情自若的样子又问不出口，最后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飞蓬回到客栈的时候，等了他许久的顾留芳立刻迎了上来，问：“飞蓬，你去哪里了？我只不过一转头的功夫你居然就不见了，我找了你许久。”

　　“我不是不想坏你姻缘吗？”飞蓬还在想着两百年后的顾留芳说的那番话，听到顾留芳的问题，嘴一顺话就这么说出来了，话刚出口他就在心里暗叫不好。

　　果然，顾留芳一听到这话，便疑惑地问：“什么？什么姻缘？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呃……”飞蓬默默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街上漂亮姑娘那么多，说不定会有相中你的，我在你身边不是坏了你姻缘吗。”

　　顾留芳这才无奈地笑了笑，“留芳是出家人，何来姻缘一说，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谁说出家人就没有姻缘了？你和紫萱不是还有三世情缘吗？你还为了她两次还俗呢。

　　飞蓬不置可否地撇撇嘴，又道：“我有些累了，就先回房休息了，你呢？要不要一起回房？”

　　“好啊，我们走吧。”顾留芳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跟着飞蓬回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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