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略

作者: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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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 章


      (二)刘大娃和二女子的生涯
      贫瘠,经历风雨,能靠自身的能力生存长大,也算选中了目标。
      如果你能处理让你焦虑的事,就处理它,否则不要在上面浪费宝贵的时间与精力。刘恒带着刘大娃和二女子住在另一个村庄里。这个村叫超黑沟,也是一个山沟地方。为什么刘恒要选折这个山地方呢?刘恒从山沟里被浑浊的波涛推出到了平原,又从平原进了山沟。刘恒是个有远见的人,来到平原,一眼望到这个平原是个不毛之地;冷酷无情之地。他看到这里的土地瘠薄,远处狂风怒吼飞沙走石;在小村庄的街道边,一群围看他们的人们多是瘦骨嶙峋的男人穿着破烂衣服,卷缩着身子,忍受着炙热焦渴的折磨。乱石的荒漠,夏天岩石熠熠闪光;小虫飞来舞去;灯心草干枯了。在烈日的暴晒下一切景物都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村庄前前后后的房屋破烂不堪,塌陷歪扭倾斜,一片荒凉景象。无山;无水;无树;无草地,是个没有发展前途的穷地方。刘恒认为山地方好:其一地方宽阔,只要自己勤快,能建一处大院子;能开荒地;能养畜牧;能砍柴;能打野兽等等。一切都出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人常说,人生就是工作,人生就是生活,人生就是探索,人生就是拼博,人生就是机遇,人生就是选择。
      刘恒这人霸道,有脾气,有吃苦耐劳的劲力。他舍着自己的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奋发图强,决心要重建家园,恢复当年的生活。他想:两个孩子不会连累他:大娃是个聪明的孩子,是他的帮手;二女儿是他赚钱的依据,至于大娃的成家那不是自己考虑的目标,养老才是大娃的任务。他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给二女儿找个婆家,其一她有个吃饭的地方;其二,能要一些财礼钱,这些钱,我买羊或牛都是为我起家的资本。当大娃长大了,就不用我下地劳动,那时候我老汉真是无事无非无牵挂,潇洒送日月。能有机会娶个老婆其乐无穷!?
      深山里虎狼远迹,蛟龙遁藏,神鬼守护,这里想当于我的独立王国,我终身任情徜徉。
      古人云:穷居而野外,升高而远望,坐茂林以终日,濯清水以自洁。采于山,美于茹,钓于水,鲜可食。起居无时,惟室之安。山坡、地沟、河边是我种上自己该种的庄稼、蔬菜、瓜果,每逢夏季我每天沿着自己的田,观赏自己的成果,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造的房里。山谷幽远而深邃,广阔放野世界,山中的泉水,可漫步游览,没有别的人来挣夺。山谷中的野草是我夏季放牧的好草地,冬季是我积累牧草、砍伐木材的好地方。人不缺粮,畜不缺草,五谷丰登,骡马成群。虎豹远迹,狼兔出窝,飞禽高翔、走兽觅食。拿起我的老本行——打猎,在鬼神的守护下,每次出没都会出奇制胜。穿吃无忧,兵荒马乱侵犯我,高山深沟找不到我。健康长寿终身任情徜徉(changyang)。
      刘恒去了超黑沟安了家。人活着应该有计划地活着,别像黄米粥煮地瓜一踏糊涂。刘恒这人特机灵,他刚到超黑沟时,就与当地有威望的、有势力的住户取得联系。刘恒能说会道,一言堂就能使对方神魂颠倒。沙士比亚说:“穷苦卑微是雄心勃勃的年轻人通往成功之路的阶梯。”
      刘恒虽是又一次白手起家,但凭着他带着两个渴望的帮衬起早摸黑,不分春夏秋冬,寒冷酷热,拼着命地干活。两年后,有了自己的一处住宅。
      二女儿8岁了,刘恒给二女儿找了个婆家,就在这条超黑沟里,比他们现住的黑沟更黑。因为沿着沟边往沟里走,山越陡沟越深,路十分崎岖。其实并没有路,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卵石,车子进去颠得像蹦蹦床。道路狭窄山川相逼,树木丛杂,回首苍穹,茫茫天地间。这家人家有一处小院,也养着牛和羊,猪呀狗呀的。虽不算富,但看上去,可以说能吃饱肚子。这家的主人姓马,叫马大哈,他们家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叫和和,一个小女孩叫润润。二女子就是和和的童养媳妇。二女子被送到这一家,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听他的叔叔对她说:“你去那家人家,一定要听话,他们给你吃好的,对你很好。”叔叔把她卖了多少钱,她和她哥哥都不知道。她不懂着去干什么?但她的哥哥知道了,她被送走时,大娃哭了,她看着哥哥哭,她也哭了,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马大哈是个聪明人,他是个秃头,他的头像一颗突肉瘤,光溜溜的葫芦上的釉油,一根发没有,是个灯泡头,一轮明月照九州。大高个儿,说话有风趣,常常逗得大家哈哈笑。他一生既雄心勃勃,又烦恼缠身,各种艰难困苦既锻造了他纲铁般的意志,又在他内心孕育了怨恨。听说他是从远处逃到山里居住的,有点屈才,楚霸王困在乌江上,英雄无用武之地。他一定是个老油条一类的人物。
      婆婆很温和、漂亮,小脚,像个有教养的富家子女。她的公公和婆婆对她可以,婆婆教她干活,做针线活。而和和与润润对二女儿十分不满,在平常的相处中,和和总是向着润润,对二女儿仇恨、咒骂,有时把二女儿档在大门外,不让她回家。二女儿常常哭着在门外等着有人开了门才能进家,每到这时候,二女儿在门外非常害怕,就怕从山上跑下狼。但她不敢大声哭,只是抱着头,蹲在门外的旮旯卷曲着。有时大车过来,飞起的灰尘像一股旋风,灰蒙蒙笼罩着不见天地,二女儿像个小猫一样眯着眼,屏着气等待着灰尘过去,才敢睁眼。有时三个小孩打架,和和和润润一齐打她,所以二女儿一直不敢惹他们俩,只是让着,躲着,像老鼠见着猫一样地毛骨悚然、小心翼翼。家里有好吃的,如果婆婆给二女儿吃一点,让和和知道了,和和一定在出其不意地进行报复。这个小人突然住在在自己的家里,和和和二女儿谁也不知道相互间是什么关系。和和想:养个猪,知道是吃肉或卖钱;养个鸡,知道是下蛋;养个牛,知道是耕地;养羊知道是要皮子,吃肉。养个外来的小女孩有什么用?”和和问他的母亲。他十分仇恨!!二女儿更是一事无知,只记得叔叔告诉她的话即能吃饱饭?!那个社会人民的生活条件是:精屁股戴口罩——先顾一张嘴。
      这条超黑沟,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山里长大的小和和是个鼠目寸光、鼠肚鸡肠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和和家来了一个“黑脸大汉。他骨架粗大,身材魁悟,但胖得要命,下巴肥得惊人,都拖拉下来。整个脖子全被盖住了。脸呈铁紫色,此人满脸天花,头大颈短粗,像麻袋上穏着个西瓜。手大脚长,眼像铜铃,他的眼神放肆狂妄。他那如无烟煤一般黑色的眼睛里不时射出被眼脸档住的高傲的目光。嗓门大说话像放雷的这个怪人猛然进入和和家。和和家是间窑洞,光线黯淡。和和一台头突然发现此人立在家门里,将和和吓得魂不附体,活见鬼!!
      当时和和被吓得目瞪口呆、面无人色,他软绵绵地躺了三天。死了!!
      和和被这个麻疤大黑脸的人活活地吓死了。
      山里的人,相信有鬼,都认为那个大汉跟着鬼来和和家的,和和就是被鬼带走了。翰愈认为,人之所以怕鬼,是因为不能见到鬼:如果可以见到那么人就不怕鬼了。
      有人生病、死亡,不说死的原因,后悔没有医治,而是胡涂地认为那是天赋,完全归之于神。还有人认为:死亡继续存在(如“轮回”)的一切,同样也可适应于生前,可以证明生前的存在,印度人或佛教徒,对于这点,既有着脉络的解释。既然这样,对亲人们也是个极大安慰吧。
      马大哈家人非常伤心,如丧考妣一般哭得发昏。但他们总是认为一个人的寿命是上帝安排的,和和就是那个寿命。婆婆不舍得二女儿走,又让她住了一个月,给她做了一件上衣,扭口都是白色的,为的是给和和挂孝。二女儿被叔叔带走了。二女儿不明白:和和死了,为什么不让自己在这个家里呢?走时婆婆抱着二女儿痛哭流涕,二女儿也哭了。
      二女儿回了叔叔家,没有住上几天,她又被叔叔卖到了另一家。十二岁的女孩又嫁了一次。二女儿这一次知道了原因。大娃见妹妹又被叔叔送到了另一家,他跟着叔叔也去了那家看了看:这家姓赵。这地方叫大沟,沟长30里,门前是一条大河,大河的南北都是山。这里的山很高,山上还有山。半山上是附近的住户开辟的耕地,多是梯田,一直三层,三层再往上还是山。上了一个高峰,上面还有一个最高峰,路越走越偪窄。险徒的山崖,交错的沟壑,远远看去令人望而生畏。树不密,草长得旺盛,奇峰壁立,渺无人迹。一条羊肠小道,在峡谷中蜿蜒三十里,是进入大沟的唯一通道。靠北山坡住着十多户人家,矮房、窑洞、低院墙,牛羊猪狗混杂在一起挣食,其粪便满院臭气冲天。夏天像蒸笼一样闷热,而冬天又如冰窖一般寒冷。家家户户都一样。如果向北观望,像立壁上布满了窟窟窿窿的鸟窝,像坑坑洼洼的一个河滩立起来挂在山壁上。没有电,点着油灯;没有打水井,吃水下沟里挑水。没有光明,只有黑暗;没有快乐,只有痛哭;没有自由,只有监督下干活。这家家中共有六个男孩,孩子的妈妈是个盲人,家中由二儿子管家,老公公在家中看家。二女儿是第五个儿子赵五的童养媳。前面已经有四个儿媳妇。看上去是一家大人家,其实很穷。大娃对妹妹说:”你生来就是住山沟的命。如果他家人打骂你,你就回咱家,哥哥关照你。”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沟长三十里,就是让你一个人走,也不能走出去,况且,家人还监督着你?这是妄想!
      二女儿留下来了,叔叔带着二次卖二女儿的钱,和大娃回了家。但二女儿卖了多少钱,他和二女儿都不清楚。刘恒不告诉他们俩。
      赵家的当家人是赵二,赵老汉像是秋天里最后的庄稼:他说话慢悠悠的,当你听了上一句,等着下一句得耐心地等着,不然你就不清楚他说什么?他不下地,用回忆打发余下的时光,他的旱干烟袋像沾在他的嘴边,两手不住地搓捏着烟叶打主意。他的生命像他烟袋中的火苗忽明忽灭着。一身不知年月的衣服为他度时间,皱褶隐藏着岁月的尘土,褐色的脸膛古老的像出土的古董。这里每年会有一些老人在冬天死去,他也时刻面临着冬天的威胁。他的手布满了伤痕,那是一种经过苦难的老人,苍老如一片凋谢的树叶,被岁月吸干。
      婆婆像一只垂垂老腌瓜,身躯如同被抽除了骨头一般整天坐在一个炕旮旯上,充满了哀怜之气。看着她那佝偻的身姿和苍白而坍塌的脸,一双灰蓝的眼睛,时而向上漂起来一对兰眼珠,转了一圈又返下,低着头,长叹一口气,释放着内心的苦闷。这位婆婆也不知何时看不见天日,奇怪的是那么一大堆孩子是如何养大的?如果她一直是个盲人,她就是一个造孩子的机器,别无他用。每天吃饭由别人把碗放在她手里,大小便由别人带着,整天让别人搀出去,又扶回来,像雕刻的木偶。看着她那一身被破布包着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光采的衣服和一块抹布一样的头巾,她是那么的渺小,就像深井口望下去的一只青蛙。她的脸色异常的悲戚沉痛像严冰一样冻结,像岩石一样冰峻,茫然中似有无限的懊悔。她的手冰凉,骷髅似的大眼洞瞪着,肺里风箱似的响。这时她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泪像开闸的河水,沿着脸颊滚滚而下,这时一个苍老而悲痛的声音悠悠地传过来。双肩、胸腔不断地抽搐着,她时常这样地哭泣。
      二女儿在家里时,每天做饭洗锅,清理卫生都是这位十二岁的小姑娘干。老公公坐在她的面前,总是一边吧唧吧唧地抽烟一边教她如何干活。说话总是很文雅,耐心地教她怎样干。一家人总共十多口人的饭,二女儿从早晨直至中午一刻也不能休息地干活。
      家里人看她是个小孩子,总是不冷不热地对待她,但第六个男孩叫赵六,经常欺负她,而她的未婚夫赵五从来不关心她,把她当作视同陌路人。
      上午,二女儿做饭,下午拉着牛放牛。有时家人带着干粮去远处干活,二女儿跟着放牛。午休时,劳动的人坐下吃干粮,但不给二女儿吃。一次二女儿放牛时,一只大狼从她脸前跑过,没有理她,她吓得躲藏在山缝里,哭!当家人回家时找不到她,原来她睡在山缝里。
      赵六始终对二女儿不好,有机会就欺负她,一次一个上午不让她去厕所,她尿在裤子里。如果让公公看见时,总是向着二女儿,赵六总是瞄着他的父亲不在时,千方百计对付二女儿。对付二女儿成了他的专业。这些事虽说他是一个小孩的好奇性,二女儿好欺负,这种事他们家尽人皆知,但谁也当作笑料。婆婆看不见,妯娌间心地匾嫉妒性强,话里话外都带刺,言多必失,她能理解。人常说,比妯娌赛弟兄,就是这种情况。二女儿有深藏着锋芒不露的小计谋,装糊涂最好。
      二女儿的处境:除了干活,就是哭:哭也是默默地哭。二女儿眼泪迷蒙,她一脸的凄楚,一脸的迷惘,一脸的孤苦与无助。
      二女儿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几年中好像受着同样的罪,同样的苦,同样的累,她的心总是有时是悲苦的:被别人鄙视,赵六他搜根剔齿编故事、找毛病,想方设法找机会欺侮她;二女儿虽然看他是个小孩子,但是,经常干扰她,她也对他产生了仇视的心里。有时是悲凉的:自己的未婚夫看到自己受气,他漠然无动于衷,二女儿每天看到赵五那副冷冰冰的面孔,真是恨之骨髓,发誓长大离开他。想到自己的将来,更是前途渺茫,终身无靠而整天愁眉锁眼;有时是悲愤填鹰:同一个锅吃饭,同一个家过日子,妯娌们的命运也不比二女儿好到那了:她们先到赵家做媳妇是因为赵二掏大价钱,把她们买回赵家的结果吃得是大锅饭,猪狗饭一般,就能填饱肚子,一进赵家,穿得就是进门是的那张皮,夏天一身粗布单衣,冬天把夏天单衣增加点羊毛和里子做成绵衣,几年换一次,没有新旧之分,像一群乞丐一样。铺盖是一个媳妇一张羊皮。到了晚上,一家人卷曲着,像一圈羊卧草滩,个个瘦得狼见了都掉眼泪。有什么比二女儿强的地方,还看不起这个小童养媳妇。其实她们也是从童养媳妇那时过度来的。同样地受骗、受苦,是四季之时,不得休息。大家都幽闭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们甚至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清醒与睡梦,恍恍惚惚,似乎一直都在做梦。有时也同样受着丈夫的打骂。
      二女儿春、夏、秋、冬不闲着,除做饭外,从春天,南山坡向阳处的积雪刚刚融化,嫩嫩的草还没有出土,往年的荒草露了头,下午,她就赶着羊群上山放牧,一直到冬天雪盖满山,冰冻三尺,白雪皑皑,她才放下鞭子,就算下了工,这个小牧童能在家中呆上个整天。二女儿放牧特受罪:人常说,春风吹破琉璃瓦,她被春风吹得东倒西歪,头发像秋天的蓬草,没有遮风的帽子;夏天被酷署晒得脸上的皮层一层地退,像秋天出土的土豆;北方的秋天,在灰沉沉的天低下忽儿来一阵凉风,一阵雨来。金风飒飒,玉露冷冷,一天晓月残星,满耳蛰声雁南飞,好不凄惨。冬天,凛冽的寒霜摧人肌肤。不过二女儿放牧也算二女儿放风的机会:春暖花开,满坡的那绿油油的草,有深绿色的、有草绿色的、有浓黄色的、有青绿色的······看到那满山坡的嫩草,它们像初生的娃娃,一尘不染,洁身自好,非常纯洁。春之色绿如碧波,如嫩竹,贮满希望之情。
      整个夏天是一个紧张、热烈、急促的旋律。每一根神经都被綳紧。人常说:“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火红的太阳烘烤着一片金黄的大地,麦浪翻滚着扑打着远处的山,像天上的云,热风浮动着飘过了田野,吹送着熟透了的麦香。
      夏天的色是金黄的,正当春华秋实之间,正是一个承前启后,生命交替的旺季。麦子刚刚割完,豆子挂在矮矮的母体上,像打秋千;高梁朝天顶着穗头洋洋得意,它比豆子高。匍匐着的瓜弯,无不迸放出旺盛的活力,这时它们不是在春风微雨中细滋慢长,而是在署气的蒸腾下蓬蓬勃发,向秋的终点作着最后的冲刺。
      秋风起时,树叶飒飒的声音,一阵阵袭来,如潮涌;如急雨;如万马奔腾;如衔枚疾走,枯枝落地,枯叶乱飞。秋雨落时,开始像蚕食桑叶,窸窸窣窣 ,继而淅淅沥沥的声音清脆可听。风声雨声都是自然间的音乐,都能使她发生好感,都能驱除她的寂寞。
      二女儿在山坡上,边放牲口,边寻找野菜或山果充饥,摘花朵,自取快乐;她常常向大沟口眺望:有时大娃会偷偷地转过山头悄悄地来看她,她见了哥哥非常高兴。哥哥问长问短,很关心她。哥哥对她说:“等我长大了,一定把你接回家,和哥哥一块生活。到那时你就不会受苦了”。二女儿梦寐以求地想实现哥哥的诺言。她盼着哥哥长大,盼着自己逃出虎口。每次见到哥哥来看她,直乐得把她一天烦恼丢在九霄云外。一次哥哥对她说:“我在叔叔家,干很重的活,常常早出晚归带干粮上山打柴、割草、挖石修路,没有闲得时刻。我本来累得骨头快散架了,但叔叔还说我偷懒。一次他打得我满口吐血。我真想早早地逃出虎口。我已经十六岁了,能够独立生活了,走到那里都有我的一碗饭吃,何必受叔叔的冤枉气呢!!但我扔不下妹妹,我走后,没有人来看你。”姊妹俩都哭了。
      还有一次,大娃对二女儿说:“听说世道要变了,很快就要斗倒富户,穷人翻身做主人,分田地,过上好日子。像咱们这样朝不保夕的受苦人,不管多苦,只要横下一条心,一定能逃出虎口,得到自由,就有好日子过了”。大娃对二女儿说:“叔叔整天让我做,做,做!干,干,干!家穷打我,这是拉不出屎怨茅坑——错怪。我在叔叔家受得罪是害喘病爬高山——喘不上气了。我整日忙得像连轴转,紧张得透不过气来。我要走出高山到外面闯荡闯荡。我相信,世界是空的,不可能没有我生存的地方。
      在人生的道路上,有一条路每个人非走不行,那就是年轻的时候的弯路,不摔跟头,不碰壁,不碰得头破血流,怎能炼出纲筋铁骨,怎能长大呢?
      事与愿违,一天,叔叔突然来到赵家,他说“大娃跑了,是否来了赵家”。没有找到,就走了。后来听人说大娃走的原因是:他叔叔拿扁担打得他无路可走,他跨过院墙逃跑了。又听人说,大娃当兵了,打仗去了。二女儿听说哥哥打仗去了,她心里非常担心。因为打仗会死人的。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偷偷地流眼泪。她心如刀割,泣涕如零雨,在山上无人时她号啕痛哭,夜里她埋头痛哭。过了一段时间,听家里人说:“村里开会了,说解放了,兵要打过来,打倒地主,分地给穷人,童养媳妇要送回家,让人家获得自由。”二女儿什么也不懂,只听说要送她回叔叔家。二女儿很苦恼:“她回叔叔家可能又有第三次童养,改嫁三次。再说哥哥被叔叔打得能跨过院墙逃跑,自己更是叔叔拳头下的鬼,能跑多远。别说叔叔打就是他那大嗓门讲出话来自己就吓得骨裂体崩。叔叔非常狡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把二女儿鬼卖了两次,表面上都是为了二女儿,实际上都是为了把她卖钱。二女儿的叔叔也如人常说的那种人:相当初借车时的谦卑小人立即就变成傲气十足的爷爷;收回车的人反倒成了低声下气哀求他的怜悯的三孙子。这种人很另类和十二属肖没关系,属品质优良的钢锉,逮着谁就锉谁一层皮。二女儿走头无路,如果回叔叔家,那是躲了狼坑,陷进了虎窝。她魂飞魄越心无主,胆裂肝揣痛欲号。她决定在赵家等着哥哥的归来。这时的二女儿是:井里划船——无路可走。
      二女儿像失群的孤雁,趁月明独自贴天飞;漏网的活鱼乘水势翻身冲浪跃。只能不分远近,弃顾高低,心慌意乱找不出商议人。无情无故,无依无靠,自己的事自己做,问题自己解决主意自己拿。现在自己的处境被全家老小虎视眈眈,有的怕你走,你相当于一块被吞的肉,经济的猎物;有的盼你走,也是一块被处理的废品。目前自己应该选折一条路:如果自己是一苗草,一定要找个扎根的大地,即使是女儿留下来了,她很痛苦!不过,自从留下后,赵五好象有时候有点对自己关心的表现,但二女儿对赵五还是那样像扑面的凉水一样冰凉。赵六不敢大胆地欺负她了,因为二女儿已经十七岁的大姑娘了。二女儿的出类拔萃使他们都惘然自失。
      生命是由每天、每时、每刻组成的,在追求目标时,要想着结果,也要重视过程。涧谷把自己放在低处,才能汇集山上流下的水,人只要把自己放在低处,才能吸纳别人的智慧和经验。二女儿暗暗地下决心,凡是自己不会的活,总是向别人学习,掌握技巧,超过别人。
      十七岁的二女儿,出落的十分漂亮:面皮白皙,圆盘脸,大眼睛,双眼皮。身高1.60米,一头黑发,疏着一根长辫子拉至□□。家中的活她学得又快又好。双手搓着7根莜面鱼鱼像7只蛇满面板上滑动流窜,吃得人总是误忍为二女儿做得是河捞(用一种工具做成的细丝状的圆条)。看得人眼花撩乱。做得莜面窝窝又薄又小。家里的活收拾的干净利索。在家人的眼里刮目相看。这样的女子,在公、婆的心里真是不舍得让她走。况且,二女儿从十二岁到他们家,相处五年,一是可惜自家人的培养,二是也有了感情。但社会的变革,上级的政策不可抗拒,只好对二女儿改变态度而挽留。赵五的内心也对二女儿有了爱慕之心,赵六长大了,也懂事了,不像以前那样横眉冷对她了。妯娌们也不敢小看她。目前的二女儿听到势态的变化对自己有利,自己好象有了主根脉,不再显得那样懦弱了。
      在解放的前夕,村里常常过兵。长长的队伍时不时地从远道上过往。他们背着背包,抗着枪、干粮、水途步过去。队伍整齐,如飞雁的行列,鱼贯而过,纪律严明。二女儿只要看见有队伍过去,她一有空就站在路旁整天整天地观看,希望能从队伍中找到大娃。她望眼欲穿,噙着眼泪,渴望出现奇迹,能发现大娃站在她的面前。黄昏时刻,别人回家了,她总是最后一个回家。何时是归期?泪下如流霰。
      哥哥的影子时刻浮现在她的眼前,白天想着他;夜里梦见他。高山上望不见他;深沟里不见他。哥哥失去了音讯,像一缕青烟,像一片浮云,随风逝去之后,竟连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像沧海之一栗在这茫茫人海中到何处去呢?心中的那股怛惻之情紧紧地压迫着她。在这一刻,那股黯然神伤和心魂惧碎的感觉震痛了她每一根神精。岁月在不断地滑过去了;地球在不停地旋转,季节在变化:由秋而冬,由冬而春;由春而夏,一年的时间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消失了。二女儿也在不厌其烦地,只要眺望见或听说有队伍经过的地方,她就要翻山越岭去观察完此队伍的行军结束。一次又一次,一便又一便,她总是兴冲冲地出发而悻然而归。但她不泄气。
      又一次看到了长长的行军队伍在远远的后山路上鱼贯而过,二女儿又不厌其烦地爬上高山,越过深沟站在路边观望着走过去的每一位士兵,他们笑容满面,急行过去。这些兵走得都十分精神、活跃。他们是经过千锤百炼成为坚硬如钢的站士兵,身背枪弹和生活品,好像轻装上阵毫无胆怯、像入无敌之地。《站士颂》的作者这样写:我激荡在这绵绵不息,滂沱四海的生命洪流中我就应该追逐这洪流,而且通过它自己再造就更远更深的洪流。
      我如果是一盏灯,这灯的用处是照彻那多量的黑暗,我如果是海潮,便要鼓起波浪去洗涤海边一切陈腐的积物。
      兵,当兵就得打仗,打仗不关胜与败,都会死人的,抢弹分不清好人或是坏人,朋友还是敌人;开枪的人总是千方百计打死人,那是他的职责,你不打死他,他就会打死你,是你死我活的交易,谁都是这样的。大娃当了兵同样是这样的:这中间的杀伐流血,以及无名英雄的为国捐躯,为公殉义的伟烈丰功,又有谁能够仔细说得尽呢!站士如《土坯》不经千锤百炼,怎能坚硬如钢,害怕艰难挑战的人是经不住风吹考验的,那些逃避困难的人是无法成就辉煌的事业的。生命关天,只有当兵的人才能拼出自己的唯一性命去为国殉职。
      在1947年的一天,二女儿又听说,在自家的山后又有军队经过,要解放一个距离他们不远的一个住着敌人的军营地方,附近的住户有的人心慌慌。尤其沟外的部分有钱的人家,开始逃外。而二女儿她不怕:其一,听说这部分军队不危害穷人家,二是山沟沟的人家有什么可怕的事都有躲藏的地方,他们都做好自家保护的准备,这是山里人住山沟的习惯及警惕。二女儿跑着在军队中找大娃成了她的事业,她决心要找到哥哥。她凭着自己坚持不限的决心相信自己能找到哥哥。
      大队军队从她眼前经过,一个个慈眉善目,精神旺盛、斗志昂扬,兴冲冲地赶路。天黑了,看远处已经迷迷糊糊,别的人都回了家,但二女儿一直还站在路边,希望有个奇迹出现。辛苦不愧有心人,突然间,大娃出现在二女儿的面前。大娃长高了,是个彪形大汉,他身穿军装,头戴军帽,军帽上有个红五星。他背着枪、粮、还有一把笤帚。大娃拉着二女儿的手轻轻地叫了一声:“妹妹,你在这儿干啥?天黑了,回去吧!哥哥要去打仗,回来去看你!”这时,二女儿恍然大悟,只觉得自己在梦中一般,想不起问哥哥的情况,而只是抱着哥哥哭,哭得成了个泪人,但一句话也说不出去。一会儿,哥哥后面的一位兵催着哥哥快走,哥哥就走了。二女儿看见哥哥边走边回过头来看着她,二女儿追了一段路,军队走得很快,转眼间,哥哥的身影不见了。二女儿坐在山坡上号啕大哭,她哭得神魂颠倒,全身无力。二女儿想:哥哥一定有许多的话要说,但是,军令不可违反,只得被别的一个兵催走了。
      哥哥是一位战士,他永远年轻,他不犹豫不休息。他深入人丛中攻击敌人。对于战士生活就是战斗,战士是不知道灰心和绝望的,战士不知畏缩的,他的脚步很坚定。他看定目标,便一直向前去,这就是支配战士行动的是信仰。
      二女儿极目远望,高山遮断了弯曲的道路,二女儿追了一段路,但漫长遥远的目的地,她不可能追上去,她哽咽、抽泣徘徊中。天黑了,风从四面同时惧起,天色无光。野兽慌慌张张地奔跑归宿,鸟儿在相对悲鸣,展翅高飞。二女儿忧伤悲哀地回了家。家人得知后,众人眼泪纵横。郁结在二女儿心头的烦闷,她整夜翻来覆去不寐,盘旋萦绕,难以摆脱。
      三天后,村里人都说,那次从这里走过的队伍,听说打了胜仗。二女儿听到了这个消息特别高兴,他想:哥哥过几天,一定来看我,也可能把我赎回家,逃出虎口。但后来的情况,她也不多想了,过了一天算一天,就是这样想的,她苦苦地等着那美丽的一天。
      七天后,从刘恒处传来了噩耗——大娃牺牲了。刘恒成了烈属,奖励了不少的礼品,二女儿是女孩子,得到的只是痛哭——二女儿的哀、痛:“哥哥:妹妹闻知你的走,但不知你是在那日那时,我心中怀着悲哀向哥哥表达诚意,我无家无业无钱给你办理时鲜的食品,就这点粗食告哥哥地下之灵”。
      战士们都是带着满身的伤痕还要坚持战斗。他们甚至在失败的废墟上,还要堆起破碎石块加起武器战斗到底,打击不能击破战士的意志。
      呜呼!我、你小时候,因遭天灾,跟着叔叔逃出山沟后,我被出卖两次没有离开山沟,你被威逼出逃当兵,咱俩分离后,我一直想着我能与哥哥重逢。我日日夜夜盼着你,就像你说得那样回来关照我。多年来别人没有受过的苦我受了;别人没有遭过的罪我遭受了,我无处倾诉都统统地咽了。我好不容易见到你的归来,我让哥哥为我找个乐土,做长远的打算,寄托着远大的理想。谁料到,你突然离开了我。我无穷无尽的悲哀,难道真的是这样吗?我希望传来的消息不确实,我希望是这样的!
      我听说人死是到了:白发苍苍,视力茫茫,牙齿脱落,腰弯背驼,谁想到,你年华方富,精神饱满,忠心报国,康强而早世,少者就走向冥国。我无穷的悲伤。没有听说过,少者殁而长者存;强者夭而病者全乎?你是咱家唯一的男子,你的走会使咱家绝了后代,无人立起咱家的门户。真是天上的事难测;神仙的事难明;事物的规律难推求;寿者不能知;鬼没有被钟馗捉完,给我家造成了灾难。人无论怎样死去,丧葬仪式:总得进行“小殓”和“大殓”,设灵位,灵柩,有灵堂,而你的灵魂没有感觉,你是被如何埋葬的,这可能当时战争中军中有个具体的安排。你的坟墓在那里?这真是死不见尸吧!一切的一切,我都不知道,我连个祭奠的地方都找不到;你走的时间我都不了解,我只是哭!哭!哭!恨心的刘恒,他把你逼走,又把你赢得的荣誉品独吞,好委屈的哥哥呀。相依为命的兄妹俩,一在天之崖,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我相依,死而魂不与我梦相接,这能怨谁呢?那苍苍的天呀,我的悲哀到什么时候才有尽头呢?!言有穷而情不可终,你知道不知道?!呜呼,哀哉!希望鬼神享用祭品。
      哥哥呀,你是被叔叔打得内心的忿恨和□□的苦痛交错在一起时投墙从戎的。你的走,妹妹我天亮路中泣,夜晚涕泗流;欲死不得,欲生无门;苍天呀,我哥有何罪孽,想象不到遭到此灾祸。父母水灾中殁,也不是年迈力衰而去,我日日思量,始终不忘;哥哥牺牲于战场,连个孤坟都没有。父母遭难时,我还小,我想不起他们的模样,就是梦中相见,也相顾无言,当双亲涕泪千行,我也只能茫然自失。我整天在:追怀父母,追悔我自己,追悼哥哥,悲哀叹息个没完。这接连不断的灾难,把我的心肝也要裂碎,神魂忽飞逝,气息奄奄寿命尽。
      虽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哥哥,你是为国光荣牺牲的,获得荣誉称号。祝你地下安息!二女儿知道了大娃的牺牲后,她觉得自己无依无靠,自己的经历的往事不堪回首,只好就便了。
      古人云:“裹尸马革固其常,岂若妇女不下堂”!哥哥呀,你是好汉,为了保卫国家的安宁,为了人民的幸福,你为人民而死,死得其所。
      从你一走,我们一直没见面,杳无信息。一直不知道你参军的目的,军中的情况。你像个幽灵,只在我的脑海中日夜地回旋,我找不到答案。我只能猜想:你在当兵的那个年代,正处于解放战争时期。所以,我想:你当兵的原因一是被叔叔的逼迫即逼上梁山;二可能是你那时候已经据有参军的目的,认识到参军是解放中国人民的唯一之路。你就走了。你本来是个少言寡语之人,那为什么一定之规。这就像人们所说的:柔软莫过溪涧水,到了不平地上也高声。
      战士的武器可以是知识、信仰和坚定的意志。战士是永远追求光明的。战士是不知道妥协的,他得不到光明便不会停止站斗的。
      多少年来,不管时光怎样流失,岁月如何更改,她就生活在这样无止息的哭诉中。甚至当只剩下她一个孤独时,寂静中有时还会听到隐约的哭诉声,使她不自觉地全身颤栗。
      老一辈都下逝后,二女儿和赵五成婚后,赵家分了家,各干其事。再说赵六,这小子娶了个神仙老婆。
      既然是神仙,多数人相信,尤其在这山沟沟里,信息闭塞,更是相信无比。那么她有超人的能力,能够预料或猜透未来事情发生的吉祥。村里的人凡有大小事都要去让她占卜个吉祥。如人死了几天葬,在何地,设祭品等都让她安排。她很自信,也很自豪。据说,《造神》:人们造神不仅寄子于世外,有时也行子于人间。人们心灵深处的依赖意识习惯于把一个具体威力的凡人奉为神明。造神的目的有二:一是自求多福,企图从神的福佑中获得好处;二是帮助打倒与自己敌对的人或敌对势力。所谓:倘若打鬼,借助“钟馗”是也。但竖神的人往往欺骗别人时夸夸其谈,神道设教。不过有时也会出现鬼使神差的事,这样神婆就会满城风雨,借题发挥。相信的人就大势宣传此神婆就能未卜先知,灵验如响了。久而久之,这位赵六神婆就出名了。
      多年以来,她生活得很自信、美满!
      突然的一天,这位神婆莫名奇妙地死在灶窝。当时的情况是:她躺在血泊中,头部被凿破,双手指断裂。破案后得知是被本村的一位男子进了她家用斧头将她砸死的。两手指断裂可能是神婆被砸时,自己抱自己的头时,又被这位男子砸断的。但事情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这场事故的,村里的人意见纷纷,莫衷一是。可惜的是这位神婆未卜出自己遭难的先知,灵验不响了。
      2012年年底,赵五因心肌更塞而去世,终年81岁。儿女们都很孝,二女儿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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