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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据说,死亡是脑髓停止活动,意识消失的一霎那间而已。她可能是以梦为媒介,大致和噩梦觉醒时的那一瞬间,或是窒息或晕倒差不多,或者是一种假死。总比真死好得多。
二姨得了病,自己受罪,家人倒霉,将一家人家像散了架。姨夫忙前忙后,三个孩子没人收留,我姨姨疯得什么也不知道。简直就是疯,疯得不分白天或者是黑夜说跑就跑。跑了后三个孩子就喊我父亲:“大姨夫,我妈妈跑啦,大姨夫我妈妈跑啦!”那时在农村没有电灯,连个手电也没有,我父亲就摸黑满村周围找。我姨多半是往墓地里跑,孩子们胆小,不敢去,我姨夫还得管家,我父亲找到了,二姨不走,还得我父亲背着回家。姨姨还骂人,看见谁不顺眼就骂谁。谁与她争论她还打人。有一次,我三姨来她家为孩子们准备点过冬的衣服,住了几天。那几天我姨姨是被锁在一间空屋里,不让她出外,怕若事。结果,我二姨姨破窗而出,追着打我三姨,我三姨跑得掉了帽子,我二姨拣起来自己戴着,继续追我三姨;我三姨掉了鞋,我二姨拣起来,自己穿上,还要追。吓得人从顶门上不见了三魂,脚底下疏失了七魄。姨夫还小心地保护着孩子们,就怕她一时不懂事伤害着。我与我弟弟想去看二姨,各自拿着木棒,虎视眈眈地准备着对付二姨的出现。一次最可恨得是,赵海老婆打我二姨时,赵海老婆的弟弟叫着喊着:“给我打,打死我顶命!打!打!”给他的姐姐助威,让赵海老婆打我二姨。我最恨我自己,也最恨赵海老婆的弟弟。我恨我没有勇气帮助我二姨打赵海老婆。我直到现在也羡慕我四姐的勇气。如果我像我四姐,当时一定会出手。当时是我父亲和陈老补出了面救下我二姨的一条命。现在我和巧兰谈起那件事,还是耿耿于怀。
想起相当年,我二姨家中遭难,孩子们的可怜情况,非常痛心。幸好我二姨的病有了好转,挽救了一家人的前途。
我二姨的病是让一位可能叫神仙的人治好的。我二姨夫领着我二姨去桌子山他们的本家的住处,走了一趟,据说,没吃药,更没有打针(那时候村里没有西医),病就好了。病好后,二姨请来那位神仙到二姨家。我见过那位神仙,是一位消瘦的老头,头上有个小辫,不说话。饭后他临走时,在炕上,他倾着腰,一条腿跪着,另一条腿圪蹴着,一只手摊开黄色的纸,一手拿着笔,在纸上不是写字,而是像画,画得像蚂蚁的脚带着墨汁在一张黄色的纸上面窜过的痕迹。在坐的人非常神秘,像在被毙得人在画押上画供。那是我已经上了学,认得几个子,所以我看到得那不像字。其实我二姨的病也不算全好转,时不时地犯,不过只是自己不舒服,不会出现像以前那样疯得状态。
巧兰很惋惜自己辍学,这是当时家庭条件的影响。因为我二姨和二姨夫的家一直生活得比较富裕,因而特怕穷困。千方百计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他们对苦日子十分可怕。说,“穷”这个字,有的人就可以忍下去,认为“穷”没有什么可怕的。对待“穷与富”是两个敌对的观点。“富”,一直想“富”,想到“穷”,一方面是面子下不去,二是无法克服。那就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办法去解除穷的降临。我姨姨不让巧兰上学,是因为怕自己的家倒至“穷”。巧兰是姨姨家的关键人物:看家,看孩子,家中做饭,喂牲口等,她是我二姨的帮手,我二姨家出去劳动时放心。还有巧兰是生不逢时:上有两个哥哥,得读书,不会干活,她就是一个改变家庭命运的枢纽。中国的习惯是当母亲生下男孩时,就认为他是自家栽根立后的种子,从此为儿子舍得一身血汗,铢积寸累;生下女称“千金”立即断定她可以学会家务,养成三从四德的奴才形相,将来出娉后再为另一个陌生的男人的服务。所以我的命和巧兰相同。我们家每到周转不开时就考虑着怎样把我变成法宝改变乾坤。没有别的,因为你是女子,中国的对“女”这个字非常歧视。
在生存状态上,大家总是鞭打快牛,按高标准要求自己:为人处事处处争锋,衣食住行事事攀比,物质要求水涨船高,贪心奢欲永无止境。我们一生都在争强斗胜,永远笼罩着紧张危机感,永远达不到内心的安宁,不论钱多钱少,职位高低,学历深浅,人人都处于生存竞争中。从儿时到老年,人人都被负担压得喘不过气来;学生怕考试落后;公薪族怕职位被挤掉;商人怕倒闭破产;官员怕升迁落选;女人怕红颜不再;即使老了退休,本该与世无争,也偏要不甘寂寞,想个怪招在媒体上露面。
据说,蔽国西方有一个国家,他们的意思以为人亦是万物之一,万物都有独立性。如老马不靠小马的奉养``````为什么人为万物之灵,倒反要靠儿女的奉养呢?儿女幼小只能管他养他,一到六七岁,做父母的就拿出多少资金借给儿女或划出一块地来租给他,教他种植或养鸡、养兔。将他所收入的几分之几为利息或租金,其余替他储蓄,就做为子女之衣食费及求学费等。这样养成子女的独立性和企业性。
一到二十岁左右,有成人的资格了,就叫他的子女搬出去自立门户,一切婚嫁等概不再去预闻,自己的财产不分给儿女,子女更无赡养父母之义务。如果老夫老妻爬起一对,跌倒一双,清清冷冷,无事可做,一无趣味,在家等死一般。这也是一种传统和习惯。
其实巧兰的学习很好。在参加五年级的升学考试时,我二姨和二姨夫不让她参加。由于巧兰得哭闹,才让她参加了下午的一门数学考试,结果她考了100分,学校的录取成级是两门平均50分,她被录取了。虽然考上了,但没有机会再升学。二姨二姨夫后来看清了学习的重要性后,结果再努力一个也没有供给出来。这是由于时代的限制,那个时代以劳保酬,必重视争工分,胡口度日;改革开放后,生活提高了就有条件培养孩子。所以,我二姨家的孩子的后代都不错,也出了不少的人才。
在农村念书这件不容易的事,也可以从几方面分析:先说我们家念书得多是由几种原因凑出的。我大哥能念下去,一是大哥的学习特好,二是男孩。我念书是天命的指示。我开始读书时,妈妈极力反对,但我的父亲没有干涉,妈妈只得听父亲的话,这是一贯的家规。我得到了念书的机会。当我读高中时,父亲出了事,他告诉妈妈不让我念书,但是妈妈的性情刚强,生怕别人嫉妒,咬着牙不让我失学。就这样在阴错阳差的情况下又有我哥哥决心度过了难关的决心,我也侥幸地走出家门。至于弟弟和妹妹都赶上大好机会,读书是普遍的社会风气。巧兰是几种因素失去了学习的机会。我姥姥家的传统是提前让孩子们找到挣钱的机会。比如,学木匠,泥匠,学裁缝,急于求成。我记的我念书时,我姥姥、姥爷有点反对说:“你大姐夫,真糊涂,年年缺粮,不让孩子们劳动挣工分。”按说这是一种关心的心里。我姨姨家也有这种倾向。再者,我姨姨家生活较好,受不了像我父母亲那般的苦,所以早想让孩子们多干活。
我二姨夫终身很自豪,也很骄傲。因为在我们村他们家算是头一家富裕。毕竟人家能拿出骄傲的资本。一是人家的家底较厚即地多有存货,二是姨夫与姨姨的奋斗。富与贵,人之所欲,贫与贱,人之所恶。
只要不是浅薄,真正能够孤芳自赏的,大都是优秀卓越,超出常人,独行特立的人。因为至少他们在有了自己的“芳”之后,才会自我欣赏,自我陶醉,否则,何以自赏。孤赏自赏如果成为一种贬意,那或多或少也是出于“无芳自赏”的人嫉妒。
巧兰给我做了好饭吃。我们俩一直谈了许许多多的事。我给她留了点海产品。给她留下200元钱,托他的女婿为我去二姨二姨夫墓地祭祀,因为出嫁的女儿三年后不能去墓地。想当初,二姨二姨夫对我们很好,也亲我们。我在最倒霉时帮助过我们,没有小看我们。
我与王杲在□□中,当时我们的处境只是等待着只能是“恶攻”的桂冠和牢狱之苦。人常说,知恩须报恩,有恩莫不报。更在枯井中谁能重来救。
我走后,傍晚,巧兰,又去给我送去山药粉,让我带上。真辛苦,我们交谈了一会儿,她才一个人回去了。
我在村了见了我的朋友和亲人,他们变了,和我在同一个时间同时老下去。我们又接下了我们上一代的老态,大同小异,一样的姿态和模样。
“友”有多种:可以共患难,托生死者为真友,真友可亲;能面陈己非,真言无讳者为诤友,诤友可贵;有权有势时趋之若鹜,蝇之附蜜,遭灾罹(li)难时则避之如见蛇蝎,是为势利友,势利友可恶;表面上称兄道弟,背地里捅刀子,是为伪友,伪友可怕。
我与人们都是普通交往,没有什么知心朋友,但也没有仇敌。在运动中,我在自己的娘家村里居住,十家九亲,我的亲的大力帮我在生活上的困难,也没有当作“四帮”的家属看待,王杲在当地从医,一般农村里的人对医生很尊重。不过也有一种人,不病时以医生为不祥,既病则不能不委屈逢迎他,病好了,一脚踢开。这种人是忘恩无意的动物。但医生得俱有医德,因为医生以济世活人为职志,事实上是掌握着生杀的大权的。一般情况下谁也不愿意和医生交买卖,因为健康者总把医药看作不详之物。
首先我先说我的老同学赵秀:在碧碧的婚礼他见到我,非常热情,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笑容满面。我对他说:“想当初,不分严冬还是酷热的夏天,你每天总是在河湾等我,相遇后,一前一后相跟着去南房子学校上学。常常不是遇见狼,就是遇狗,你在照护着我。二年以来你连我的后衣角也没有挨过,你真是个忠诚的男子,今天你为什么握着我的手不松呢?”赵秀哈哈大笑说:“小时,男女有别,不能轻率。老了,久别的同学又像朋友,以纯洁的心情表达我们的友谊吧”。赵秀的家景富裕,又是个独生子。他聪明,学习好。在当初,一般条件下,是可以找到一分工作的。他的任途不顺利,主要他的性格直爽,看不惯社会上的某种不合理的现象;由于家庭生活好,对当时那么微薄的收入没有吸引力。随着社会的发展,文化程度的不断提高,他的程度就在社会上不为重视了,渐渐地就在村里担负点小官,为本村民办点事,也算个人物。在村里的口碑不错,也热心为大家服务。
赵秀的父亲写一笔漂亮的毛笔字,其特点是:无论多大的纸,你要写多少字,不管字大小,总是将纸从头到尾占满格,这是他相当年住档铺时的规矩,意思是防弊别人的填、减字。
赵秀的母亲特会过日子:自己学会了接生,她家的儿媳妇生了多个小孩,都是婆婆当接生婆。这位老人做针线活时,常常把旧衣服上能裁下的线,一针一针地拆下来,再把这条线又用到该用的地方去。我们一般在拆被、褥时可以这样做。但小针碎线缝上去的已经穿了几年的旧衣服上的一条线再一针一针地用锥子挑起来的一条线再用,一般女人是没有那种耐心的。实为可敬。
赵秀的妻子闫白女能干活,过日子精细,家里家外一把手。一次摘豆角时将帽子上的一个双线针丢在地里,而后她能够一直寻根究底地找到。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得事。
赵秀的儿子赵龙胜,是我村第一个大学生。赵秀分家时,赵龙胜被他爷爷和奶奶分走的,所以赵龙胜是他爷爷奶奶一手培养大的。赵龙胜也写得一手好毛笔字。
我见到赵福和,他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那样笑嘻嘻的样子。他的妻子走了,使他十分伤心。我一直不知道赵福和是谁的儿子,只知道他是他的大爷养大的,他有个奶妈和奶哥哥们非常亲他,他奶妈的家就是他的探亲的地方。
我与王杲在最倒霉的时候就住在他院子里的一间窑里。窑洞没有窗户,就有门,关上门像个墓穴。他违背了当时的革命者的反对,我们才住下来,有了一席之地。
在那个冷酷、丑恶、冰凉的生活中,不正常的政治气候像潮闷险恶的黑云一样压在头顶上,使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妻子陈巧娥,对我不错,她的一生很坎坷,一对苦命人共同生活在一个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家里到院中,全部是土,像两只土老鼠,繁殖出一群金耗子。
陈巧峨对人很热心,我记得,她家的院内大部分是老墙,破窑洞,她就在老墙和破窑洞的上面将从山上采集的我们叫“栽面面”,大连人叫“插抹抹”,就是一种调味品,载上。到了秋后,陈巧娥采集下来,准备送给她该送的人家去。但送的人多,采集下来的不够分配,于是自己又爬坡上梁采集了一次,这样拼凑起来,才高兴地完成了任务。
后来存举向下乡干部反映了他们家的实际情况后,下乡干部到他们的住处考察后,批准让他们搬到知青的大院子里,才摆脱了土窑洞。现在他们一族人住在东牛路村,修了通北到南的一处长廊院内,真有本事,我真羡慕农民的能力。别说建设院落,就说搬家也累死人了。巧娥姐你为什么走得那么早呢?!巧娥姐待人和气,性情开朗,能干活。曾经出外打了几天工,虽然挣钱不多,但很辛苦。赵福和曾经得过病叫布市甘菌病,后来王杲给他汇报到卫生局批准为社会性的一种由羊性传染病,经过大量服药,病好转了。巧娥姐很热心。我也不记得在他们的院子里住了几天,就搬到赵海的一个空院子里住下了。赵福和很能干,聪明会办事。
我真羡慕农民的本事:自家有几个儿子,都能娶几房新娘,都能给儿子盖的是砖瓦房,四合院子,什么四铺四盖,定婚钱,衣服钱,换冬夏衣服钱,娶亲钱,吹鼓手钱等等,简直把新娘变了金娃娃了,才心惊胆战地捧回了家,而后就像敬神一样捧着。
我金兰嫂子的两个儿子,也是按照当地的习惯给儿子娶过媳妇,盖修了院落。她现在一个人笑嘻嘻地生活着。你们真有能力,也有横心、耐心、决心,可怜天下父母心。
兰虎,还是老样子,不显老,红光满面,身体健康地生活着。他总是挺着脖子,扬着头,红着脸,眯着眼睛,向前大步大步地走着,想着心事,盘算着什么?其实他家的生活不错,有房子,大院子,有家产。他的父亲去世后,连着两个妻子的离弃,家境败了。原来的院子不能住,现在又以一头牛与补后换了一处院落住着。现在村子里的房子真不值钱,一条牛抵一处院落。补后的那处院子是大院子,三间正房,房顶上扣瓦,家里装饰的像样。补后办事不吃亏,陈兰虎是个老实人,这说明村里的房价便宜。
我听说陈兰虎的儿子长得身长玉立,气势不凡,相目堂堂,仪表出众,是个美男子。村里人提议让他去找他的妈妈,结果又由他的舅舅帮忙,有了工作,又成了家。这个孩子还常回家看兰虎,很孝敬他的父亲。现在陈兰虎一个人生活,他还是老样子:高个子,不显老,腰板挺直,红光满面,昂首阔步,很健康。谈话中总是认真地咬文嚼字,咂嘴咂舌,好像一粒口香糖粘在上牙上去了,又很费劲地再舔它下去,句句在理,包含着丰富的形容词。他说话不吃亏,他对我说:“我的岳父对我说:‘我看你一点刚也没有?’我说,我没有“钢”只有“铜”,你想着我能开着轿车来到你的门前,喊着你出来搬东西,那是痴心妄想,你等着吧”!他的岳父无话可说。
我见到了杜万宝和他的妻子扁子,万宝没有变样,还是喜喜洋洋的样子。扁子得了重病,经过治疗痊愈了。病这种恶毒,也是能抗争的毒瘤,这得本人的心情开朗,乐观,藐视它。好样的,抗争是人生的毅力。
赵存花,老了,瘦小的个子,萧条的脸,两眼睛住在窑洞里,嘴巴扁扁的,穿着一身永远不会过时的、永远不追在时髦后面的衣裳。听说她家现在很有钱:丈夫有工资,子女们已经走出社会,理应在观众前显赫显赫,与相当初作一显然的对比。当初她的丈夫犯了错误,她带着两个孩子生活,那种孤独无助,而又泪眼凝咽的神情绞痛了他的神经。为了供给两个孩子上学,愁云满面。常常两眼中泪水成串的流落,她的思想意识和神志全乱了,五脏六腑痛作一团。她也靠着农业社沾点光,众人的老子没人痛,度过难关,盼回了丈夫,真是咸鱼翻身,死里逃生。
赵存花和赵福和是本家兄妹,他们当初的生活都不好。赵存花婚后已经改变了穷困面貌。自从赵存花的丈夫犯了错误后,她家陷入困境。赵存花的丈夫是军人,而且有技术,所以释放后,又恢复工职,有了工资。技术总比样术强。
腊月十七日。我在家里作了准备,三女给我带了猪肘子,猪耳朵,还有干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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