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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藏娇
桑桑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江楚门抓了过去,在安清牧的冷眼下,塞入福特车,莫名其妙地离开了是非地。
福特车拐了个漂亮流畅的大弯,犹如一道黑色闪电,飞驰朝前。
车内桑桑扭过头,迷惑地盯着身边的江楚门。
江楚门摘下了礼帽,他的侧面棱角分明,英气逼人。刚才桑桑打量过,他身高和安清牧差不多,但似乎体格更魁梧些,西装的前胸扣子紧绷着;他的皮肤闪烁着健康的日晒光泽,大概他很喜欢户外运动。但强健的体魄和略黑的肤色并没有消磨他身上的那种文艺气息,反而呈现一种更朝气蓬勃、阳光向上的亲和力。
他的眼睛尤其如此。
他发现桑桑睁大眼睛注视着他,随即咧嘴一笑,眼中星光熠熠;不同于安清牧的冷酷和阴森,是一种温暖甚至炽热的感染力。
“你,刚才说你十八岁了?”他问桑桑。
桑桑点点头。
“哦,我比你大四岁。”江楚门说,也好奇地盯着她看,“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桑桑。”她回答。
“哦,我叫江楚门。”
“你到底是谁——我是问,你有什么背景,让那个警察放了我?”
江楚门很意外的笑起来,“你这小姑娘真有趣。我好不容易担保你这条小命,你不感谢我,反而调查我的背景。”
坐在前面开车的司机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哼了一声,插话进来,“小姑娘,你刚从外地来的吧。连江胜彪和江海帮的名头都还没有听说,你最好现在就记住了,我家老爷和帮派的名字,就是在上海滩保命的金字招牌。你这么不懂事,倒是傻人有傻福,要不是我们大公子,今晚你就会消失在上海滩。”
“江胜彪?江海帮?帮派……”桑桑琢磨了会儿,有些明白了,“原来你们是帮派的人。帮派是不是天天拿斧头铁锹和人砍砍杀杀,抢东西的□□组织啊?”
“小姑娘,你说话这么没分寸,小心我现在就把你扔出车去。”司机很生气。
江楚门反而哈哈大笑,“话虽然说得难听了点,不过也是事实。我父亲的江海帮的确没少干砍砍杀杀的事。”
“大公子,这小姑娘这么鲁莽,会得罪老爷的。老爷一生气,说不定就把她‘种莲花’了。”司机说,“恐怕不能把她带回去。”
“这——”江楚门沉吟着,“可是我刚刚以江门声誉作保了,万一她又惹什么事,那个警察不会放过我的。父亲知道了肯定很生气。”
“这样的话,要不大公子你先把她藏一阵子,好好教她些做人的道理,再做别的安排。”司机建议。
两人商议着,福特车也开到了目的地:江家别墅。
桑桑在车里左右张望,想大略判断这是在什么区什么路了,遗憾的是此时的上海滩根本不是她熟悉的城市了,越是到中心腹地愈发如此。但通过一路上看到的房屋和街道做对比,这个年代大部分的民居都是低矮的棚屋,两三层小洋楼已经罕见,都拥挤在狭小的街巷中;而江家别墅坐落于一条安静整洁,树木葱茏的林荫大道上,别墅周围几步就设立岗哨,由统一着装的帮派子弟放哨。显然江海帮在上海滩显赫一时。
福特车直接开入别墅敞开的大铁门里,前面还有一两百米的宽阔车道要过;而车道的尽头就是一座灯火辉煌的三层洋楼。虽然楼层不多,但每层楼都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灯光,可见内部的房间繁多。
桑桑看到门口有几个虎背熊腰的外国人在站岗。
“哇塞,这个年代就流行雇佣外国保镖了?”桑桑惊讶地问。
“是罗宋保镖。雇佣费的确很高,但天生是战斗能手。”江楚门说。
“罗宋保镖——罗宋汤?”桑桑肚子饿了,直接联想到了食物。
“嘘,快趴下!”江楚门突然把她的脑袋按下,又急急吩咐司机,“老陈,快点开到后院车库去。”
司机老陈毫不含糊,福特车就像飞机一样游刃有余地滑翔在别墅里,转眼就潜入了昏暗的后面。
“怎么了?”桑桑瓮声瓮气地问,脖子被按低在座位靠背下。
“我三妈在。”江楚门低声说。
桑桑愣了一下:三妈是谁?
江楚门刚才明明胆大包天,把她从警察手里硬抢了过来,这会儿怎么突然惧怕起这个叫“三妈”的人来?
司机老陈这时很快解释了她心里的疑团,“大公子,你可小心了,别让三姨太太看到这小姑娘,要是她知道了你刚才和警察对着干,恐怕又要借题发挥,和老爷吵闹了。”
原来‘三妈’是三姨太,江胜彪的三姨太,显然不是江楚门的亲妈;但一定是个厉害角色,不然江楚门也不会这样胆怯。
小三果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桑桑在心里暗叹。
福特车在后院车库停下。趁着灯光昏暗,庭院种植的树木茂盛,江楚门吩咐老陈把桑桑送到厨房里,自己则大摇大摆地从前面进入了客厅。
他刚一进去,一个尖利的声音马上响起。
“哟,大公子回来啦!这半夜三更的,这个点儿才回来,还开着市长赠送的美国新轿车,真是让人担心啊。”
江楚门停了下来,微微一笑:三姨太太是父亲花了一千两黄金娶来的京剧名伶,一把好嗓子真不是盖的;这含沙射影的抱怨也是多年唱作念打的功力练就的。
明知三姨太太是心疼车胜过自己,他还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任由这个虽然风韵犹存但体内荷尔蒙早就失调的姨太太数落了自己一番,心满意足地回楼上房间睡觉去了。
这时,江楚门才敢溜到厨房里去,把正在捧着一大碗点心大吃的桑桑提溜出来。
桑桑不干,“我饿死了,我还没吃饱呢。”
“先跟我藏起来,之后好吃好喝地大大的有;要是被我三妈发现了,你立刻掉脑袋。”
这句威胁很有效。
桑桑在厨房也听到三姨太太带着花腔,夹枪带棒的一顿数落了。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第一印象相当的深刻,桑桑自知绝对不是对手,甘拜下风,于是放弃眼前美食,跟着江楚门溜出了厨房,蹑手蹑脚地上了旋转楼梯,直奔三楼东侧顶头的房间。
房门一关,江楚门立刻大大舒了口气,恢复了男儿本相,“好了,暂时安全了。”
桑桑困惑地环顾四周,只见一个宽敞明亮、装修豪华的大房间呈现眼前。房间大概有容纳五六十个学生的教室那么大,鎏金掐丝的大床上铺着蓝灰色的丝缎床罩和淡灰色的纱质床帐,旁边的床头柜和衣柜漆成乳白色,抽屉正面和柜子侧缝满是细腻的花叶浮雕,把手是铮亮的黄铜,雪白的墙上挂着五彩斑斓的画作和大幅照片,脚下是厚实绵软,图案精致的波斯地毯。从房门口一直铺到独立卫生间门口。
“这里是?”
“本公子的房间,谁敢擅自闯入,就连三妈都拒之门外。这里简直就是巴黎圣母院。”他洋洋得意。
桑桑不吱声,参观完了房间又去卫生间瞄了一眼:也足够宽敞明亮,放下了一个能让五六个人同时泡澡的大浴缸,配套的卫浴设备相当的现代化,而且清一色的黄铜水管和龙头。
她转过身来,茫然地问江楚门,“可你就这么一个大房间和大卫生间,那打算把我藏哪儿?我晚上睡哪儿?浴缸?”
江楚门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那么细致。转了一圈,急中生智,拉开了衣柜,“不如,你先睡这里?”
桑桑瞪大了眼珠子,“人家古代金屋藏娇,你要效仿,好歹也弄个银的啊。再说我憋死在里面怎么办,弄不好衣柜藏尸了。”
“不会的,这个衣柜,其实本来就是个小隔间,做储藏室用的。”江楚门解释,“只不过打通了做个特大衣柜而已。”
桑桑进去一看,还真是个小储藏间,足有十平方米左右,普通人家是可以做个小房间用了。但是江楚门的衣服还真是多啊,居然密密麻麻地挂满了这个特大衣柜。
江楚门整理了一些衣服,腾出了至少放一张床的空间,然后把衣柜里的隔板放倒做床板,又铺上厚厚的垫子和被子,给桑桑临时搭建出了一个温暖的小窝。
“今晚你肯定不能出去了,就先睡这里吧。”江楚门说,“等明天我再琢磨怎么安顿你。”
江楚门让她先用卫生间洗漱,给她放满了一浴缸的水,以及一块很香的香皂,之后关好卫生间的门出去了。
桑桑脱下了肮脏的衣服,坐进温暖的水中央,轻轻撩起水花泼到身上,紧绷的皮肤舒缓下来,滋润而有弹性。她突然感觉到筋疲力尽,几乎要一头栽进水里昏厥过去。
这一整天,恍若隔世。
也真的隔离了差不多一个世纪。仔细想起来,她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居然穿越到了旧上海滩。就读的高三,高考,劈腿的男友,一切都没有在这个时代出现,是七八十年以后的事了。
可如果她真的留在了这个时代回不去,那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吧?
这是真的吗?她真的会和从前的人生做一个彻底的告别,重新开始一段乱世经历吗?
卫生间的门忽然被轻轻叩响。
“呃,我忘了给你拿衣服了,你不介意先穿我的睡袍吧。我给你挂在门把手上啊。”
桑桑的思绪回到了江楚门身上。一到旧社会,就遇到这个神秘而大气的男人;他到底是谁,他到底会和她有什么瓜葛?重新开始的人生里,她还会和哪些人擦肩。
是祸?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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