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演出

　　第四章

　　那是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十六岁的关沐暖才真真切切地察觉到自己早就已经喜欢上了那个男人，那个从六岁起就开始陪伴在她身边整整十年的男人。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秦忆衡。
　　那天晚上，父亲母亲和哥哥都去参加晚会了，而她因为刚好碰上生理期，肚子疼得厉害，所以就没有一起去。因为管家奶奶有事要回一趟老家，而帮忙打下手的的小虹姐姐也被妈妈放了一天假，所以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穿着薄薄的连衣睡裙，蜷着身子窝在大大的沙发里，客厅前面的电视机闪动着画面，却没有声音，是她特意把声音关掉的。明明只是下午五点，天却完全黑了，厚重的黑色的云似乎就要把天空压碎，从裂缝中倾盆而出。小腹胀痛的厉害，她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用双臂环住腿，身体侧靠在沙发背上。身上盖着毛毯，可是一点都不保暖，窗外的冷风哗哗的吹过来，露在毛毯外面的手臂一片冰凉。
　　她想站起来将窗关上，可是整个身体都沉重的厉害，像挂了个大铅球，根本动不了。眼皮越来越重，电视似乎正播着某个知名的女明星出席颁奖礼，可是关沐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周围都是模糊一片。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电视机上，原本模糊的视线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是秦忆衡，他正挽着那个知名的女明星走在红地毯上，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衬上他那高大挺拔的身材简直完美的无可挑剔。他依旧和平时一样，没有什么表情，倒是他旁边那个女明星笑靥如花，频频向周围的媒体点头致意。
　　关沐暖很少关心这些娱乐新闻，虽然看这个女人挺眼熟，但却不知道她是谁。可是当关沐暖看到一个记者举着话筒问她是不是和秦忆衡正在交往时候她露出一个娇羞一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的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只想马上把秦忆衡从那女人身边拽回来。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她却没有能够付诸于行动的条件。是啊，她是他的谁，有什么资格？怎么可以让他因为自己而放弃一个大好的商业机会呢？虽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但是她却从心底认为秦忆衡只是为了合作的事情在和那个女人逢场作戏。大概是因为她不想往那方面想吧，多么可悲的逃避方法。
　　秦氏最近正进军演艺圈她是知道的，上个星期秦忆衡过来的时候也和她提到过，她也知道他的不容易。电视上的镜头又转到了另外一个明星身上，再也看不到秦忆衡的身影了，关沐暖心里有些落空空的。大概是因为看到了秦忆衡，她整个人到底都还是觉得精神了许多，便扯开了身上的毛毯，准备回二楼的卧室躺一下。
　　已经近六点了，天越来越黑，一场大风雨即将来临。
　　关沐暖还是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走在楼梯上有点恍惚。突然一个踉跄，她连忙扶住旁边的扶手，但是膝盖还是磕到了楼梯的尖角上，一阵刺骨的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想起父亲母亲刚刚对自己漠视的态度，想起自己要一个人在这个空荡荡的家里带一个晚上，想起秦忆衡身边的那个女人，关沐暖干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父亲母亲平时眼里只有哥哥，现在连秦忆衡都不要她了，她还有什么？
　　无尽的无助感像漩涡一样将她卷入其中，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会这么失控，难得是因为看到秦忆衡身边出现了别的女人吗？
　　溢出的眼泪越来越多，好像无论怎么抹都抹不完。小腹上和膝盖上的疼痛似乎早就微不足道了，因为心更疼。
　　突然，一道白光将从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撕裂开来，还没等关沐暖反应过来，一声雷声重重地砸在这片大地上。
　　“轰隆！”
　　“啊！”关沐暖捂住耳朵，身体因为惊吓而颤抖了几下。因为小时候曾经因为贪玩，在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天被困在一个狭小的储物室里，所以之后一直对打雷有心理阴影。虽然长大之后没有那么严重了，但是当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害怕。
　　又有几道白光划过黑色的天空，几幢高高的建筑物在那惨白色的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雨越下越大，沙沙沙的响声更像是那黑夜的哀嚎。没过多久，几个响雷又落下，轰隆隆的声音恨恨地砸在关沐暖的心上。
　　她实在是没办法一个人待下去了，跌跌撞撞地小跑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第一个反应就是打给秦忆衡。但是但话筒里传来“不好意思，你所拨打的用户关机”的女声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秦忆衡正在晚会上，怎么会过来陪她呢。
　　好像溺水者捉不住最后的那根救命稻草，只好沉默的任由自己慢慢下沉，关沐暖把话筒丢到一边，身体倚着柜子慢慢下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雷声依旧在耳边轰隆作响，白光已经在不断将天空撕裂，但是她却什么都听不到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想看到他，想他温柔的摸着她的头，笑声安抚她，想他把她用在怀中，将身上的暖意传给她。可是……
　　“暖暖！暖暖！”
　　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了呢，原来人痛苦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幻觉啊。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直到眼前的一切都黑了下去。

　　唔，好暖……
　　她感觉到身边有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把头往那个东西里埋，手和脚也不安分的像八爪鱼的爪子一样，将那个东西圈住。
　　秦忆衡看着怀里那个变身为八爪鱼的小丫头，无奈的笑了笑，任由她在那里蹭来蹭去。暖洋洋的阳光像一层温暖的被子披在他们身上，大概是因为昨天下了一夜的雨，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
　　“忆……”他失神的看着窗外，却没发现关沐暖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大眼睛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某个小丫头昨晚抱着我不肯让我走，我没办法就得在这里了咯。”不同于在别人面前冷冰冰的表情，这时的秦忆衡笑得有些腹黑，多了些生气。
　　关沐暖看了眼像八爪鱼一样抱着秦忆衡的自己，连刷一下就红了，就顾不上他的调笑，正想拉开他们间的距离的时候，秦忆衡却收紧了环在她腰间上的手，脸上的笑容也敛去了几分：“身体虚弱成这样，还想去哪呢？”
　　“没……我只是……”从小将她带大，她还有什么是他没有见过的呢？关沐暖回答得越来越没有底气，他大概一直都是把她当做小孩子来对待吧。
　　秦忆衡看着关沐暖窘迫的样子，心突然沉了几分，环住她腰间的手毫无预兆的松开了，揭开身上的被子做起来。然后俯下身，拂开划落在关沐暖脸颊上的几缕发丝，低声问：“想吃点什么？”
　　身边的暖意突然抽空，关沐暖的心好像突然空了一块。听到秦忆衡问她话，也没心思答，只是模模糊糊地说了句“都可以”。秦忆衡看着他失神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只是替她拉好了被角，就走出了房间。
　　关沐暖鼻子有些酸，把脸靠在他刚刚枕过的枕头，嗅
　　着属于他的气息，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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