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天师

　　正如陈祁南所预料的一般，刘民离开民宿后，就来到了林子里的一间偏僻的毛胚房中。
　　房子外头还站着两个充当守卫的年轻人，陈祁南和林姜担心打草惊蛇，只能躲在林子不远处的大树后头，只是这样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好在陈祁南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偏黄的薄纸来，在手里随意折叠了几下，就折了一只纸鹤出来。
　　陈祁南将纸鹤放到嘴边，轻轻向纸鹤吹了一口气，再将纸鹤送远一些。
　　那纸鹤先是抖动了两下翅膀，随后应该是脖子的那一段上下伸缩了几下，像是刚睡醒一般。
　　纸鹤振翅而飞，飞离钟少商的手指，飞过树林中随处可见的树枝，绕过堪堪就要撞上的鸟类，最终停在了房子后面窗户的边缘。
　　钟少商又拿出了一张纸，这一次折出来的纸鹤就不如之前那个精致了，一看就是赶工的结果。
　　他招招手，林姜立刻凑了过去，两个人的脑袋当中隔着一个纸鹤，从纸鹤嘴里断断续续传来房子里的声音。

　　“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这个声音是刘民的，他话中带着七分笑三分怒，“我当初就说过了，你说的这些都是老黄历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钱，钱！钱你懂么？”
　　“圣地裂开那么大的一个口子，就是对我们的警告。还有，你看到那个外来游客的死状了么？那死状就是传说中开启圣地所必须拘束灵魂的人死前的样子！”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陈祁南和林姜对视了一眼，林姜试探性地问道：“刘衡？”
　　陈祁南点点头，更加专心听了。
　　一直找不到的刘衡突然出现在毛胚房中，而且听这话里的意思，他似乎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房间里的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对话被偷听了，依旧在那争吵着。
　　刘衡一直强调周江的死亡不同寻常，坚决要求刘民停止农家乐，并且尽快把这些外来的游客送出去，来平息西王母的怒气。
　　刘民却始终不肯让步，他并不把这些老底子传下来的的习俗当成一回事，认为这不过是古时候的前人不懂科学，自己幻想出来的而已。至于周江的死亡，不过是一场意外。
　　“意外？”刘衡几乎要笑出来了，他反问刘民，“那你说，他遭遇了什么意外？”
　　刘民想了想，回答道：“我听说他死的前一天晚上和女朋友吵架了，说不定就是他自己想不开，脑子一热就跑进深林里了。林子深处的野兽那么多，说不定就碰到哪一种了，结果就死了，”
　　刘衡听了，像是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一个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等他笑够了，才喘着气说：“你撒谎也不先打个腹稿？我从来没听说过哪种野兽杀了人以后不会吃了他，就只是挠花人的脸，还把他耳朵割下来放进口袋里，然后再送回村子里面，绑在树上，等第二天你们醒来了，方便你们第一时间发现尸体。”
　　刘民被说得涨红了脸，可惜陈祁南和林姜看不到，所以只能听见刘民气急败坏地在那说着：“反正你就是想断了我的财路！你就是想抢我的村长的位置！”
　　刘衡冷笑一声，也不反驳，只是说道：“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人我带走了，以后再出什么事，别来找我给你擦屁股。”
　　刘民学着他的样子，也是冷笑一声：“走就走，等我发了财，你到时候可别眼红着找上门来。”
　　两个人不欢而散，只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刘衡带着先前那个混在闹事村民里煽动情绪的人出来。守在门口的两个年轻人上前想要阻拦，但屋里头的刘民喊了一声，两个年轻人又散开，任由刘衡带着人走了。

　　陈祁南将纸鹤收进口袋里，打了个响指，原本停靠在窗户边的那只纸鹤扑腾着翅膀轻飘飘地飞到陈祁南肩上。
　　“走吧。”陈祁南推了林姜一把，让他别老是看自己的肩膀，“这就是个小把戏，回去教你。”
　　林姜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去哪？”
　　“跟着刘衡，他应该知道点什么。”

　　刘衡领着那人往前走了一段路，突然停下，和那人说了几句后，那人就点点头，率先消失在深林之中。
　　等那人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刘衡突然转身，冲着陈祁南和林姜藏身的地方，朗声道：“两位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林姜看了眼陈祁南，看后者只是稍稍犹豫就走了出去，自己也连忙跟上。
　　刘衡迎面走了过来，看起来有些憔悴的人在看到陈祁南和林姜后竟然精神了不少：“两位来找我，是为了问那个游客死亡的事情么？”
　　“是的。”陈祁南点点头，问道，“周江的死状很奇怪，你也应该发现了吧。”
　　提起这件事，刘衡毫不掩饰他对此的厌恶之情：“这应该是想禁锢住死者的灵魂，用来打开圣地真正的门。”
　　“圣地？”陈祁南没想到这件事还能和刘家村的圣地扯上关系，恰好这又是他这次前来的目的，免不了多问两句，“圣地真正的门是什么意思？”
　　刘衡显然有些犹豫，他思考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件事本不应该和你们说的，但如今我势单力薄，如果再没有人阻止刘民，可能整个刘家村都要毁了。”
　　刘衡说这话时神情凝重，不像作假。陈祁南只觉得这其中牵扯到的人与事已经开始超越了自己的掌控之中：“圣地的门打开之后会有什么结果？”
　　刘衡先是摇摇头，看上去有些挫败：“具体里面有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从老底子就传下来的规矩，圣地的门是万万不能打开的。”
　　林姜越听越糊涂，忍不住开口问道：“里面真的有西王母的宝藏么？”
　　刘衡看了他一眼：“到底有没有宝藏，我不清楚，但是一百多年前，有一群人进了刘家村避难，我们村长不愿意接收这群人，只肯让他们在村子外面安营扎寨，并且要他们第二天一早立刻离开。没想到，他们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就趁着夜色摸黑进了圣地，第二天我们村里的人发现这群外乡人不见了，还以为他们一早就走了。直到过了数日，因为村里有个老者去世，按照规矩把他的尸体抬到圣地里面的祖坟当中，才发现这群外乡人已经全死在圣地里面了，而且死相恐怖，根本没有完整的尸首，就像是被野兽撕扯过一样。年轻人，你可别打圣地的主意。”
　　林姜撇撇嘴：“我才不关心圣地里面的宝藏，只不过一起来的朋友死了，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陈祁南捏了捏林姜的手心，看着刘衡，问道：“圣地的门要怎么打开？为何说与周江的死有关？”
　　刘衡有些不太肯定地说：“据说，当初西王母在此处埋下了大批的宝藏，随后又派遣人手看守。圣地的门需要用五个人的魂魄作为祭品，让圣地中的凶兽吞食这五个人的魂魄，圣地的门就会打开。”
　　陈祁南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你的意思是，周江就是这五个中的一个？”
　　刘衡摇摇头：“或许是第二个。”
　　林姜脑海中飞快闪过一道白光：“那个小孩！”
　　刘衡一惊：“你怎么知道？”
　　林姜解释说：“篝火晚会的时候，我看到过那个小孩的魂魄，原本以为是头七回来看看家人，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迟迟找不到黄泉路，所以就在村子里随便晃悠！”
　　刘衡点点头：“那孩子是溺水而死，尸体捞上来的时候，湖底的泥巴把他的五官都糊住了。”
　　林姜立刻就明白了：“所以他也找不到黄泉路！”
　　陈祁南神色凝重：“已经有两个了，假如你说的是真的，那就还差三个魂魄，圣地的门就要开了。”
　　林姜这时候又有问题了：“这五个魂魄应该不是随便就能找全的吧？要不然圣地门打开不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了么？”
　　刘衡答道：“当然，这五个魂魄的生辰十分重要，只有符合了，圣地的门才会打开。”
　　有了这条要求，陈祁南只觉得稍微有一些苗头了：“具体有什么要求？”
　　刘衡仔细想了想，认真地说：“外头四个魂魄要合乎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象，至于当中那个魂魄，才是至关重要的所在，一定要选择一个本身魂魄与身体没有完全融合的人，将他的魂魄抽出来，□□当成容器，来容纳圣地中的某些东西。”
　　“□□与魂魄不稳？”陈祁南不动神色地抓住林姜的胳膊，“周江的生日我应该能问出来，那小孩的魂魄属于四象中的哪一个？”
　　刘衡掐指一算，说道：“这小孩应该是属于玄武这一象。”
　　林姜只觉得陈祁南抓的自己生疼，却又不知道是为什么要抓住他的胳膊，也不敢随便动弹，站在原地有些可怜巴巴地说：“其实我觉得，这件事应该是刘家村里面的人干的。”
　　“为什么？”
　　“胡说！”
　　问题是陈祁南问的，而刘衡则是第一时间否定林姜的猜想。
　　林姜理直气壮地说：“那小孩好几天前就死了，我们那时候还没来刘家村呢，所以肯定不会是我们旅行团的人干的。至于周江的死，那时候前一批游客已经离开了，所以也不可能是我们之前的游客做的，这两段时间里都在刘家村的，只有你们刘家村的人了。”
　　刘衡气得一直瞪林姜，没想到反而让林姜更有信心了，他又说：“周江在篝火晚会的时候离开，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们这些外来的游客根本就不熟悉刘家村的地形，很容易在黑夜中迷失。但你们刘家村的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出生长大都在刘家村，晚上趁着夜色杀害周江，再把周江挂到树上，也不是没可能的。”
　　刘衡气得直发抖：“胡说！这都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
　　林姜不服，还想再说话，没想到陈祁南先开口了：“到底是不是，你心中自有判断。今天多谢你的情报了，我们回去会算一下周江的生辰，你也赶紧算一下你们村里人的生辰，看看有谁符合这些条件，重点保护。”
　　刘衡苦笑：“我们村里就两个人符合，一个是阿牛这傻子，青龙象，一个是刘民，白虎象。刘民你们也知道的，根本不稀罕我们的保护。”
　　“那傻子呢？”
　　“傻子？”刘衡想了想，“我让他家人看着他，让他不要乱跑，现在应该还在家里。”
　　陈亲昵点点头：“那你回去先看住他，至于剩下的朱雀，也许是在旅行团里。”
　　林姜心中一算，问道：“那最重要的第五个魂魄呢？”
　　陈祁南不动声色：“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林姜迫不及待地问：“是谁？”
　　陈祁南却在此时卖了个关子：“回去再告诉你。”
　　三人商定完，刘衡先回去找到傻子，而陈祁南和林姜则要立刻回到刘家村，把旅行团中所有人的生辰一一算过，找到那个朱雀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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