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

　　第七章暗香浮动月黄昏

　　前右丞之女柳灵灵康复的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京城，柳灵灵十五岁时，被武林中的一个恶徒拐走了，二老就她一个女儿，掌心宝宠着，见她没了，不下几日就重病不起，三个月后就双双过逝了，那恶徒把柳灵灵放回来时，柳灵灵身中奇毒，父母双亡，一个人孤苦无依，住到了当时年幼的安瑾王府上，安瑾王那时才十一二岁，待到长大了，皇帝赐婚倒是一个也不接受，外人纷纷猜测是爱上了长他五岁的柳灵灵。现如今柳灵灵的病好了，安瑾王的坚守也让人感动，皇帝当下赐婚，也算是成就了一段佳话。
　　婚礼的筹办紧张得进行，一月后，玉箫声动，十里红妆艳煞了帝都，安瑾王府高朋满座，上至达官显赫，下至清廉好友，没一个是不为他高兴的。
　　君瑾穿着新郎的红马褂，牵着新娘子的手，一步步地步入高堂之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之前的乖违不顺的岁月化为了一场青烟，留下的去让都是枯燥而单调的日子。
　　只是君瑾的眼神，迷离而又彷徨。他醉了，早在走进这簇拥着的人群中便醉了，不是快乐，也不是幸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心境是那样的难过，红色的礼堂像是用鲜血铺陈，好像在血色中，她在笑。
　　迷迷糊糊地就跑出了王府，街道空旷寂寥，天近黄昏，空中飘着朦朦胧胧的雨，她撑着一个油纸伞，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脸在黑衣的衬托下似冬日里的血。
　　他踉踉跄跄地跑过去，长满老茧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那是日日思念的人啊，那是他深爱的人啊，可为什么这个人，这个曾经朝夕相处的人，此刻却那么远，那么不真切。
　　“院子里的花开了，有红的，黄的，蓝的，很美，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了，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只是些防止血液凝结的药而已，你拔了吧。”唐媛闭上眼，指尖藏在宽大的袖子里微微颤抖，“今日你大婚，我送你一件东西。”
　　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看着他含泪的双眼，当年干净的脸庞长满了胡渣，她的心不可抑止地痛着，一步一步地靠近他，贴近那仅有的明亮与温暖，她轻轻地吻住他的唇，将口中的血送到他嘴里。君瑾很快就反应过来，用力地将她推倒在墙边，舌头努力地索取着，直到她惨白的笑容碎在了地上，他停下来，说：“不要走，或者带我走。”
　　她说：“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我今日来不过是还你的命，你杀了我的师傅，却救了我，从现在起，你我两不相欠了。”
　　他拉住她的手，视线中的她即模糊又清晰，多少言语到了嘴边，却说：“不要走。”
　　她甩开他的手，大声地嘶吼着：“你还不明白吗，我是将死之人，而你依然健康地活着，我早该死了，而你还有更远的未来。我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救活你府上的那个女人，这是我的宿命，现在请你放手吧，我该泯灭了，你该回你的王府安心作小王爷了。”
　　“我愿意抛弃一切，他们算什么？我又算什么？京城少了一个安瑾王也不会乱的。”
　　唐媛纤长的手紧握着，强忍住口中的一股血腥味儿，声音像是北冥的玄冰：“可是我不爱你啊。”
　　他再也无力地抓住她的手了，原来兜兜转转到了最后，是自己弄错了问题。原以为她会喜欢他，原以为她会忘掉自己的师傅，却忘了，活人怎么能战胜死人呢？更何况是他自己将现在的事弄得一团糟。酒精发挥着作用，他眼前的人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直到在空气中消失地干干净净，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她了。
　　“她走了，她走了，她走了……”
　　“小王爷你在嘀咕什么呢？”
　　“别管那么多，大概是喝醉了，快，把他送回去，大伙都等着他呢。”
　　那躲在阴影处的黑暗里，一双黯淡的眼睛看着那视线中央的少年被一群人簇拥着回到他应该在的地方，手中的伞落到了地上，用尽全身的力量去逃离，头也不回地逃离。最后在一个看不见的角落里，用力地吐着，吐着鲜血，吐着绝望。
　　为什么她的眼睛里，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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