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香

　　陈列在平川博物馆的一本簿子上有这样一些文字：

　　第一页

　　看不清前尘过往，止不住流年回想。

　　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却仍是孑然。

　　扬欢，你可舍得我这样活着？

　　扬欢，你是不是就此不再出现了？

　　第二页

　　空余伶人独唱，凉夜待卿归。

　　待卿归。

　　我缘何要等你？却不敢不等你。

　　应不应该再等一下？

　　会不会？再等一下，再等一下，你就回来了？

　　......

　　第六十页

　　一生如此长，失了缘分的人却注定此生不复相见。

　　生何以成了绵长的死

　　第六十一页

　　无缘空笑，掩面轻泣，独留一人，倾尽天下。

　　生死边缘，丝丝恨意，无处排遣。

　　只希望，过了奈何，饮了忘川，

　　我与你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城乾绝笔

　　这本簿子是前几年去世的城乾老人的字书，字迹清新飘逸，如行云流水一般。

　　虽说在别人死后看人家的笔记有些不太厚道，但是那些文艺品收藏者也不顾这许多，毕竟世言:城乾一字倾城，半世难求。

　　平川博物馆里，关于他的并不只有这些东西。还有一幅赏龟图，一块刻字白玉，和他的很多著书，写他对建筑前景的畅想，和自己的独到见解。

　　我细细看了那赏龟图，画上的女子轻盈灵动，像是在对那只龟说着些什么。她双手合十放在脸颊一侧，手臂架在窗台上，嘟着嘴看着绿毛龟。这样看着看着就笑了。我也笑了。虽不知这笑是因为那龟长得太过可爱还是赏龟的女孩笑得清爽让我动容，但是这幅画所蕴涵的快乐的感召力，是那么明显而浓郁。

　　赏龟图是后人给那幅画提的名，名字我不是很喜欢，却也想不到能够与画匹配的词汇，于是就此搁置。原先，画是挂在他的书房里的，没有名字，没有题字，就这样静静地陪了他一世。我真的希望画中的人还活着，至少希望她能知道，这里有一个人爱了她一生，等了她一世。

　　临走时，朋友告诉我，那块白玉上刻了一个“欢”字。我有些后悔没能将它看得仔细。

　　听说城乾什么都没有带走，只跟朋友说了些话就离世了。有关于她的，什么都没有带走。

　　他这一生并未有什么伟大的成就。

　　相传，在他大学毕业的时候，哈佛建筑学院曾向他发出邀请书。但是他并没有前往。

　　或许是为了在此处等待簿子里处处提及的扬欢吧。

　　在北方的这座城里，他的名望颇高，一是因他的字书笔走风云，确是百年难求：二则是因了他这一世的等待。

　　这一世的结局他是恨她的，恨到把有关她的一切都扔在这个世上，恨到要与她生生世世不复相见。你等过一个人一世吗？等一个人一世有多苦，恐怕只有等过的人才知道吧。

　　谁都听说过爱情，却不是谁的爱情都是这般刻骨铭心，都是这般悲苦怀恨，遗憾终生。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真正的爱情不是一时好感，而是明明知道没结果，还想要坚持下去的冲动。我现在只害怕，这冲动只有他有，而扬欢，或许早已不记得他。

　　奈何，爱恨终归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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