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帽子先生

　　夏天的玫瑰：我今天被人骗了七百块！
　　帽子先生：……
　　夏天的玫瑰：七百块！七百块啊！……
　　帽子先生：别嚎了！自己笨还有理了！
　　夏天的玫瑰：（哭脸）……
　　次日，夏枚的账户里被匿名人士打进了七百块钱。
　　电脑屏幕前，夏枚眯着眼数着手里的钞票，笑得像个十足的奸商：“果然还是爱妃深得朕心……”
　　（1）莫名奇妙地被潜了？！
　　夏枚遇到苏锦年，是在她人生中最落魄的一个时期。
　　那年她16岁，顶着蓬松的杂草头，穿着一件土的掉渣的暗红色短袖，站在人来人往色彩明快的新生流中，像个不起眼的小蘑菇。
　　她以吊车尾的成绩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迎面而来的是那么陌生又新奇的一切，她像一个怀揣着梦想的战士般踏上旅程，却在伊始就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人穿得那么土！”舍友A吹着自己半干的指甲油不咸不淡地说道。
　　“看看她那头发，啧啧啧……”舍友B一边摆弄着自己新买的细带高跟鞋，一边不咸不淡地评论。
　　“就是就是……”凑数的舍友C插话，明确战线。
　　她们肆无忌惮地说着风凉话，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夏枚就坐在离她们不到一米处的卧铺上。
　　这怎么可能呢？
　　愤怒的小蘑菇很想反抗来着，如果其中那个最嚣张的舍友不是教导主任的亲侄女的话。
　　于是，深谙舟行水浅道理的夏枚只好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躲进更深的角落里。
　　与夏枚不同，高中可以堪称苏锦年的黄金时期。
　　他是隔壁班的体育委员，也是校篮球队的队长，每次上场都喜欢卖弄球技，滞空做出一大推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再轻巧地把球送入篮筐。真是极尽浮夸之能事，偏偏全校的女生还很受用，每一出手，便是花痴般得惊叫连连呼不到，连闭塞如夏枚，对他的名字也是耳熟能详。
　　但，也就是仅此而已了。
　　他们中间隔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相安无事，互不叨扰。直到那次强冷空气的不期而至，把原本风平浪静的局面搅成了一团浆糊。
　　十月底的时候，气温骤降，昨天还是明晃晃的艳阳天，今天却刮起了堪比刀子的寒风。夏枚看着自己衣柜里的短袖短裤，欲哭无泪，她下了好大的决心去问舍友借衣服穿，却得到了“我也没带哦！”这样的回复。
　　夏枚看着对方衣柜里挂着的厚实棉衣一头黑线，怎么连撒谎都这么敷衍……
　　午间做操的时候，夏枚毫不夸张地成了一道风景线。在一群包裹得圆滚滚的学生中，穿着短衣短裤，抱着胳膊，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夏枚，俨然是现代版的杨白劳。
　　夏枚的个子最矮，做操的时候总是被排在第一排，而苏锦年因为要领操，所以也站在最首的位置，两人间隔着的距离不到一米。
　　苏锦年贱贱地对她吹了个口哨：“同学，你穿得很清凉么！”
　　“要……要你管！”夏枚冷得嘴唇直哆嗦，连骂人都觉得费劲！却在抬头时，被一件隔空飞来的黑色运动服兜头罩住，属于男生的体温让她舒服得喟叹了一声。
　　“你干嘛！”夏枚戒备地看向他，手却抓着运动服的边缘没有要还回去的意思。
　　“披着吧，你刚刚翻白眼的样子还挺可爱的。”苏锦年挠挠头，似乎对自己的行为造成的影响完全无知无觉。
　　夏枚觉得如果人的目光可以实体化的话，她已经千疮百孔，横死当场了，四面八方投射来的X射线把她从头到脚地扫描了个透彻，原因仅仅是因为她的肩膀上披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
　　夏枚的世界观凌乱了。
　　就在她失魂落魄地做完操，回到教室的时候，却突然听闻居然被一直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班主任召见了！
　　夏枚没有想到的是，她和苏锦年在操场上发生的那一幕在口口相传中，已经逐渐偏离了真实的轨向，在洒满言情花瓣的狗血道路上渐行渐远。啧啧啧……年轻人的想象总是很丰富的。
　　老班的表情很凝重，这样严肃的氛围搞得夏枚也有点紧张。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老头，旁征博考，洋洋洒洒地发表了一篇关于早恋的危害的演讲。
　　“你自己的未来，你自己看着办！”在这掷地有声的结尾中，她又被重新请出了办公室。临回头的一眼，看到老头喘着粗气灌下了一大杯凉白开。她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应该把他累着了。
　　一出门就看到了那个罪魁祸首。苏锦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翻看着手里的书籍，侧脸像是身后有人在帮他打光似的，光彩照人。夏枚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思，下意识地只想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他面前。她是个胸无大志的升斗小民，就让她安安稳稳地了此残生吧！
　　夏枚的如意算盘在衣领被人拎起的时候彻底打空，她僵硬地转过头，就看到苏锦年露出雪白的牙齿，用委屈的口吻说：“对我视而不见呐，枉费我等了你那么久！”
　　明明是一副无害的表情，夏枚却觉得后颈一阵发凉，这下死定了！
　　（2）你们要好好在一起。。。
　　苏锦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拿教鞭点了点黑板：“夏枚同学，麻烦你认真点，就是因为你你一副笨笨的样子，才会老是被人欺负！”
　　夏枚看着黑板上“如何让你变得受欢迎”的几个大字，和一副教师模样的苏锦年，满头黑线地扶额叹息：“你这是要干什么？”
　　“教你变得合群的方法啊！”他骄傲地昂起头：“相信我，这方面，没人比我更有经验了！”
　　“想要在学校里变得受欢迎，无非是用两种方法，一种是美貌，一种是智慧。美貌的话……”他上下打量了夏枚一番，摇摇头，一副“完全没救了”的表情：“算了，我们直接讨论怎样把你变得聪明一点吧。”
　　他变魔术般地从身后抽出三本书，笑容闪亮媲美黑人牙膏：“语文、数学、英语，我们从哪一科开始？”
　　语文是夏枚的强项，英语也不错，可是数学……
　　“59，61，34，……”苏锦年翻看着夏枚过往的试卷，难以置信地抽出了其中一张：“夏枚，你是天才吗？你怎么能考出10分来的？这样的题目，我只用脑垂体思考都比你强！”
　　夏枚羞耻地低下头，整节脖颈都是粉红的，指尖在课桌上无意识地划着，小声地辩解：“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地方啊……”
　　“谁说的！”苏锦年自信地挺起胸膛：“你眼前就有一个完美的例子！”
　　夏美很想吐槽，却无从反驳。苏锦年算不得好学生，打架旷课总有他的份，偶有时间也浪费在篮球场上挥汗耍帅，但怪异的是，他的成绩居然还不错，每次考试都在年级前十名之列。夏枚以为他有一套自己高明的学习方法，可事实证明，她完全想多了。
　　苏锦年能够保持那样的成绩，完全凭借的是他那开了外挂般的头脑。英文单词看一遍读一遍就能记牢，数学题目只要看一遍就能想出至少三种解法，更可气的是作文还写得那么好，各种唐诗宋词，名著美文信手拈来！继承了这样优良的基因，本身就是一种作弊的行为吧。
　　夏枚一边做着苏锦年布置下来的题目还要一边忍受他的羞辱，只好抱着“这货不是地球人”的鸵鸟心态纾解自己内心的郁卒。
　　因为他们打着补习的名头，所以老班也不能横加指责，但内心深处总是没有放下对他们的成见。这个严肃古板的老头总是会在他们补习的时候，眯着一双小眼睛站在后窗的位置监视着他们，并且一厢情愿地把苏锦年动不动就鄙视夏枚智商的行为看作是打情骂俏，每每开班会，提及“某些同学”之类的反面教材时，眼神总是别有深意地向她这边瞟。但早就已经练得皮糙肉厚的夏枚已经对此完全免疫了。
　　学期末成绩单下来的时候，老班第一时间找到了夏枚，在排除了所有作弊的可能性之后，这个老头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涨红着脸拍了拍夏枚的肩膀：“咳咳咳……夏枚同学，你们要好好在一起哦。”
　　夏枚这次的成绩排在班级里的第八名，除了英语语文正常发挥之外，数学竟然罕见地及格了。老头本来是抱着“看你们两个会有什么好下场”这样的想法的，可是现在看着这样皆大欢喜的结果，好像也找不到什么理由阻止他们在一起了。
　　（3）旱死的旱死，涝死的涝死
　　夏枚仰天长叹，她和那个人真的不是众人所认为的那种关系，可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解释不清了。
　　每天放学，苏锦年去操场上打半个小时的篮球，她就做操场边上背英语单词，等着苏锦年一会儿的抽背。
　　每天，她都会帮苏锦年准备一瓶矿泉水和一条干净的擦汗毛巾作为授课的报酬。
　　每天，他们一起做作业，总是苏锦年先做完，然后在一旁一边骂着她笨，一边把她做错的地方挑出来讲解给他听。
　　篮球队的人都叫她嫂子，她的父母也习惯了苏锦年在自家自由出入。
　　这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情侣模式，可是两个当事人却完全没有这种自觉，把他们从这个怪圈里解救出来的是一件事。
　　苏锦年要出国了。
　　送机的那天，苏锦年第一次拥抱了夏枚，他在她耳边轻轻说：“再见了，小蘑菇。”
　　少年瘦削的背影消失在登机口，夏枚忍了很久，还是在机场上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可是还没等夏枚从离愁别绪的伤感中走出来，苏锦年和她视频聊天的时候已经搂着个洋妞笑成了一朵花：“这是我新交的女朋友cici……”
　　夏枚觉得在这厢担心他吃不饱穿不暖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傻瓜。
　　苏锦年似乎对洋妞有种异样的偏爱，他所有的女朋友都是清一色的金发碧眼，一个个地长得都像真人版的芭比娃娃。夏枚每次看他的女朋友，都会被惊艳到！想着“不可能会有比这更漂亮的了吧！”然后在看到他下一个女友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居然还真有！
　　和苏锦年洪涝成灾的生活不同，夏枚考上大学之后，就晋级成为宅女一名，每天教室，图书馆，宿舍三点一线，过得比退休的老人还规律，恋爱经历0，追求者0，艳遇指数0，苏锦年把原因归结为自己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极大地拉高了夏枚的择偶标准。
　　“除非我毁容，否则你这辈子估摸着是嫁不出去了，这叫什么来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苏锦年在地球的另一端顾影自怜。
　　夏枚真想拉黑他，顿觉自己每天算着时差巴巴地在电脑前等他上线的行为实在是贱的慌。
　　“苏锦年，你会有报应的！”
　　本是一句无心之语，却不想一语成谶！
　　夏枚得到消息的时候，苏锦年已经灰溜溜地回国了。
　　天下无双的苏锦年居然被人甩了！对象还是一个各方面都比不上他的黑鬼！这让他难以接受！
　　“实在是太丢脸了！”苏锦年躲在被子哭天抢地。
　　夏枚受不了他那个叽歪样，拼命把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居然发现苏锦年的眼圈是红的？
　　难道一直以来自己都误会他了？他一直走的都是痴情路线？
　　“你就这么喜欢她？”夏枚小心翼翼地开口，怕再次刺激到他脆弱的小心脏。
　　“你不懂！这是自尊问题！”苏锦年泄愤似的把眼泪鼻涕抹在了夏枚的白毛衣上，夏枚看在他刚失恋的份上才控制住自己不给他一拳头。
　　（4）亲爱的，这不是爱情
　　苏锦年刚刚失恋没几天，就迎头碰上了一年一度的情人节。
　　夏枚未免他触景生情，决定勉为其难地陪他一起过。
　　这是苏锦年自成年起，第一次情人节断档。这也是夏枚第一次和异性过情人节。
　　大街小巷上飘满了粉色的气球，各家餐厅里都推出了情人节大餐，流动的小摊贩在向过往的行人兜售玫瑰花。
　　夏枚第三次尴尬地拒绝了上前来卖花的小孩子，小孩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刚要离开却被苏锦年叫住了。
　　苏锦年挑了小孩花篮里最大的一束红色玫瑰花塞到夏枚怀里：“拿着，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来问了。”
　　小孩拿了钱，生怕他们反悔似的一溜烟地跑远了。
　　夏枚有些无可奈何却也只好接受。
　　他们两人去了一家气氛很好的餐厅吃饭，桌椅都是心形的，楼顶的天花板上还飘着粉红色的泡泡。周围的位置上坐的都是情侣，在这样浪漫的氛围中像被传染似的开始一个个旁若无人地接吻，让两人如坐针毡般难受。
　　等到心形牛扒上桌的时候，夏枚终于爆发了！“我受不了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慌不择路地逃回家中，合上门板的时候，筋疲力尽地背靠着门坐下来，看着对方，相视着大笑出声。
　　“原来情人节这么可怕。”夏枚抚了抚胳膊上未消的鸡皮疙瘩。
　　“如果是跟情人一起，就很甜蜜了！”苏锦年一副“小孩你不懂”的得意神色。
　　两人懒得再出门去折腾了，索性双双躺倒床上去看电视。
　　电视上播的是一部很应景的外国电影《情人节》，因为是夏枚喜欢的安妮海瑟薇主演的，所以虽然是她最受不了的粘哒哒的爱情电影，但她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一直不喜欢看电影的苏锦年居然也一反常态地看得很认真。
　　剧中的花店老板问自己的伙计如何能像他一样与自己的妻子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甜蜜？
　　那个胖胖的男人微笑着回答说：“因为我和我最好的朋友结了婚。”
　　夏枚正为无聊的剧情昏昏欲睡时，却突然清醒了。
　　苏锦年把胳膊横过来，牵起了她的手，并与之十指紧扣。
　　他手上的力道实在太暧昧了，夏枚半边的身子都变成了僵硬的木头。
　　苏锦年把一只手枕在脑后，神色如常地把电影看完，另一只手却一直没松开。
　　电影的最后，花店老板和他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两个人直到最后才发现彼此是对方的真爱。
　　怎么会有这么狗血的剧情！
　　夏枚真想喷出一口心头血，可苏锦年的嘴角却诡异地勾了起来。
　　他缓慢而慎重地开口道：“这个不合适，那个不合适，是不是因为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最合适的？”
　　说完，他偏转头，目光灼灼地向夏枚的位置看过来。
　　夏枚下意识地揪紧了床单，却仍自欺欺人地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这个牌子的牛奶不错！”她欲盖弥彰地指着电视上的广告：“我以前一直喝这个牌子的，就是前段时间爆出来有质量问题……”
　　她自顾自地从食品安全谈到国家政策，嘴巴不停地开合，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好像有很多小人在脑袋里敲锣打鼓，吵得她根本理不清自己的思绪。
　　苏锦年把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收了回去，双眸中的璀璨像蒙上了一层抹不去的灰尘慢慢黯淡了下来。
　　“不用说了，我又不傻，我懂你的意思。”他起身坐在床边开始穿鞋子，背对着她，闷声说道。
　　夏枚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挽留的话，像是有一层看不清的玻璃阻挡在他们之间，把他们生生隔成了两个世界。
　　苏锦年又走了，这次谁也没通知，非常不符合他张扬的风格。他不知道的是，在机场的落地窗外，夏枚对着他的背影，无声地说了句再见。
　　这么多年的朋友，她对他的个性，再清楚不过。
　　夏枚花了一天的时间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算着时间苏锦年落地后就能够收到。
　　步行去邮局的路上天下起了小雨，来往的行人步履匆匆，只得她一人如在□□漫步般走得慢慢悠悠。
　　这一天，距离他们初识，正好是第七年。
　　（5）致我的帽子先生
　　帽子先生：
　　我喜欢你。
　　我可以确信，即便我以后遇见再好的人，也不会超过我对你的喜欢。
　　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
　　如你所知，小蘑菇喜欢肥皂剧，每追一部剧，就喜欢上那部剧的男主角。
　　看《步步惊心》的时候，她对四爷着迷的不行，买了厚厚的一打信纸，决定每天为他写一封信。看《我们结婚了》的时候，她又喜欢上了nichkhun，下载了一大堆的软件，只为了在他的推特上面用泰文写下“你好”。看《原来是没男》的时候，她又觉得张根硕怎么能长得这么帅呢！为了能和他语言同步，花了大价钱去报了个去学韩语班……
　　可是最后，她一件事都没有做成，看吧，小蘑菇就是这么一个冲动且没有恒心的家伙，如果她谈恋爱了，结局也会是这样。
　　她害怕如果你们成了恋人，她就会不可遏制地变得贪心，把你越推越远……她胆小而懦弱，哪怕只有一丝丝失去你的可能，她都不愿去尝试。
　　而你呢？
　　你会在不久的将来遇到一个人，然后你会突然发现，原来这才是爱情啊！我当初怎么会这么傻，以为自己喜欢小蘑菇呢？
　　你一定会遇到那个人的，我始终相信。
　　也许以后我会遇到很多人，有人爱我，有人讨厌我，有人把我当做宝，有人把我当做草……但却很难再遇见另一个你。我希望你永远做我的帽子先生，而我就是那个掉进不知名世界的爱丽丝，尽管这个世界让人陌生，有时候还不那么美好。但却至少有一人，能够在我悲伤无助的时候，单纯地拥抱我。
　　请原谅我的自私吧。
　　最后，我想说，你有一个特别好的名字。
　　锦年，锦年，良年锦时。
　　遇上你，便是我最好的年华。
　　爱丽丝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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