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未有期

　　五年后。
　　又是桃花初开的时节。
　　桃柳柳倚在窗畔，三两下闲闲拨弄着臂弯里的琵琶，低垂着目光望着楼下空荡荡的石子路出神。一晃过了五年，虽然期间有三两纯阳人士来访，可她却再也没见过那个名叫君浅凛的女孩子。
　　亦或许，那是个梦呢？
　　事实上根本没有君浅凛，也不存在五年后有缘再会的承诺。
　　然而那个桃花在刹那间尽数绽放的初春、清朗月色下鲜艳仍旧的血影天宇扇、以及几乎一直面带笑容的君浅凛。这一切的一切深刻于她的记忆，甚至那晚君浅凛在水云坊的舞步她都记忆犹新地可以丝毫不差地再舞一次。
　　滋嗡——
　　音一下走了调。
　　桃柳柳眸色陈黯，不自主地蜷起双腿——
　　……啊，怎么就忘记……那已经是自己做不到的事了呢……

　　琴弦低鸣。
　　阳光无声落了满屋。

　　“柳柳。”
　　微冷的手指吓得桃柳柳一缩脖子，回头发现苏羽裳笑的一脸得逞俨然是只偷着了腥的猫。她扁扁嘴，躲开苏羽裳再次探过来的手，喃喃问她怎么了。
　　“天气这么好，我们去散步吧。”
　　看穿了桃柳柳的心思似的，苏羽裳竖着食指挡住桃柳柳接下来的话，抢先道：“难得飞衣勤劳地做了礼物，至少也去看看嘛。”
　　……礼物？
　　桃柳柳挑眉，放下琵琶朝苏羽裳张开双臂。
　　脚踝之下真的动不了了……桃柳柳伏着苏羽裳的背，听她絮絮叨叨说着讲不完的话，任凭那样的想法自脑中闪过。已经过去了近一年的时间，她也差不多要习惯了连站立都不能的状态，但意识了也还是忍不住地难过。
　　即便如此，她也做不到前去华山纯阳宫。
　　“柳柳，到了哦。”
　　苏羽裳含笑的声音柔的像水。
　　她看桃柳柳回了神，便扭过头去稍稍抬高声音唤出苏飞衣的名字。
　　树下的苏飞衣闻声回头，笑容轻轻浅浅的带着春日的暖意。他推着轮椅走过来，随口和苏羽裳打着趣，最后趁机戳了戳她的脸颊，才心满意足地接过桃柳柳安置到轮椅上。
　　桃柳柳看着他俩打打闹闹。

　　叮铃——
　　铃音脆若清泉。
　　桃柳柳蓦地转头，试图寻到方才的声音。

　　青竹苍翠。
　　杨柳絮飘飘扬扬。
　　“柳柳？在看什么？”
　　“……没什么。”桃柳柳慌忙回了话，正过脸努力不去在意刚刚一闪而过的铃音。兴许就真的是她错觉了，虽然熟悉，但那声音或许只是来自年幼的师妹们，又甚至……
　　甚至……
　　甚至什么呢？
　　已经能看到二十四桥的琉璃瓦了，桃柳柳舒口气靠上椅背，膝上纠在一起的手指渐渐放松下去。听着背后苏飞衣和苏羽裳不咸不淡的打闹，桃柳柳想这大概就是自己今后的生活——
　　留在七秀坊，帮曾玲玲分担教导小师妹们音韵乐律的任务；像今天一样和苏羽裳散步；平时弹琴或者做做刺绣……尽管被局限在了小小的秀坊，但说不定也挺好。
　　“羽裳。”
　　“恩？”
　　“伤害自己的事，我不会再做。”她朝后伸出手，摸到苏羽裳的手背后覆上去，“我足不能行，甚至无法直立全拜安军所赐……尽管渴望，但到底还是无力回天，做不到忘记就只能竭力释怀了。”
　　二十四桥下桃花漫漫。
　　她偏过头去看起了微波的湖：“总不能搭上自己一辈子去恨。”
　　叹息随风消逝。
　　苏羽裳抿紧了嘴角，盯着她看不清神情的侧脸良久，终于伸出手去理好她鬓角被吹乱的发丝，妥协般轻声说了好。
　　再没有人说话。
　　三人无言地行至二十四桥边——
　　阳光静悄悄地洒了满地——

　　祥云太极，渲染袖摆的玄色绘出波涛浪花。
　　女孩子伸手，轻而易举够到比当年还要高的树枝。

　　“……君姑娘！”
　　桃柳柳这声唤令女孩子停住了手。她转头望过来，漆黑的眼底清清冷冷。
　　整个人仿佛是华山的雪。
　　唯独她背上笼罩长剑的磷火熊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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