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師同人：安倍晴明

　　第一话 相遇、
　　光明与黑暗交错、凡人与鬼神共存。
　　人耶？
　　鬼哉？
　　人是鬼、鬼是人。是人化身为鬼？抑或是鬼栖身人心之中？
　　两者的界线永远暧昧，无法离清。
　　***
　　第一章、
　　水无月──
　　即阴历六月。
　　梅雨季尚未结束，接连着几天大雨，今日却难得地放晴。空气中飘散着潮湿的气味，树叶花草上沾满的水珠，在阳光的映照下，绚烂七彩流光。
　　丽景殿外，隔着帘幕，男子一袭墨黑宽大的直衣，恭敬地端坐着。
　　精致的竹帘内，身着唐衣气质高雅的女子，神情不安地搂着身旁的男孩。男孩子约莫三岁左右，正是好奇调皮的年纪。
　　受不了四周静默许久的气息，噘着小嘴不满地挣脱女子的手，掀开帘幕蹲坐在那男子面前，歪着小脑袋，打量着眼前俊美非凡的人。
　　「你是谁啊？」男孩好奇地开口。
　　男子曲身行礼，恭敬地道：「回殿下的话，在下是安倍晴明！」
　　「喔！」
　　男孩点点头，正打算继续问话，帘内的女人招来身边女官，吩咐道：「奶娘，妳把太子带回寝宫去，其他的人也都退下，本宫有话要跟安倍大人单独详谈。」
　　「是！」女官走去，抱起了男孩，离开前，男孩偎在奶娘肩窝，甜甜地对男子笑了笑，后者扬起浅浅的笑容回应，而后低下头，恭送太子离去。
　　丽景殿内，除了一位年老的女官，其他的人全都退了出去。
　　这殿阁的主人，亦即当今最受宠爱的女御，娇艳的容颜却是眉峰紧蹙，纤细的玉手像是压抑着莫大的恐惧般，正微微颤抖。贝齿囓咬着丹红的朱唇，问：「本宫今日找您前来，大人可知为何？」
　　「知道。」
　　「那本宫也不避讳，直接请教您了。」
　　「娘娘请问。」
　　女御双手用力合握，捏得十指指尖惨白一片，「帝王之心….再也回不到本宫身上了吗？」
　　晴明不语，略略点了头。
　　「本宫耳闻安倍晴明法术高强，难道会没有方法？」
　　「微臣谢娘娘夸赞，只是….要操纵人心…..晴明实在无能为力。」
　　「太子年幼，帝王之心又远离了本宫......难道就没有任何方法，可以保障我们母子俩在宫中的安危吗？」
　　晴明闭上了双眼，静默不语。
　　***
　　墨黑色直衣的下摆拖曳在渡殿的长廊上，搁在胸前随意搧动的扇面，不若当代流行从大唐传来用花草山水点缀的手法，却是一片素雅的白。
　　简单，却饶富意味。
　　正如持扇之人，优雅恬静，却深不可测！
　　顺着长廊来到尽头，正欲转向右侧离开充斥是非纷扰的宫殿，对面的走廊迎面来了一群同样身着直衣的男子。
　　直衣并非正式的官服，若真论较起来，只能算是便服或是家常服之类非正式性的服装。凡大臣子弟或三品以上的官吏，若得天皇允许，即可穿着上朝。又因直衣的颜色不受位阶限制，可依个人喜好选择穿着，所以又称之为「杂袍」。
　　男人们一见晴明，形式上地略略点头。
　　其中一人几近无礼，用着嘲讽的口吻道：「晴明，你可真是受宠啊！不过吾皇赐那座宅邸给你，难不成想把你当成是镇煞的神器？」
　　其余人听了，无莫不掩嘴窃笑。
　　当初桓武天皇藉藤原大臣遭暗杀一事，将其弟早良亲王流放淡路。途中，亲王为表清白绝食而死，接着故都长冈京便不断有怨灵作祟。
　　其后宫廷内斗死伤无数，怨灵能量越积越重，故而将土御门小路上的宅邸赐与安倍晴明，以其高强灵力坐镇皇宫鬼门，阻挡怨灵。
　　晴明不语，仅淡淡地扬起红艳的唇瓣，依旧晃动着手中的扇子。
　　唯有一人蹙紧眉头，沉声道：「各位大人，这样也太过分了！」
　　晴明扬眉睇着那人，好奇地打量着。
　　是他？
　　天皇第一皇子兵部卿亲王之子、有着从三品武官身分的皇亲贵戚。
　　源博雅？
　　「怎么？博雅认为我说的有错吗？」最初开口的人依旧讽刺地道。
　　「把人说成物品，这…..似乎不妥……」
　　「博雅大人可就有所不知了，我这话…..可是恭维啊！」
　　「为何？」源博雅疑惑地反问。
　　「据说当今天下阴阳师，安倍晴明的法术最为高强，除他之外，还有谁能镇住那些骚动的怨灵呢？」
　　「就是说啊！」另一人也随之附和说道。
　　话落，所有人都掩嘴笑了起来。晴明仍不搭理，略略点了头，便要离去。
　　原先无礼嘲讽的人突然地拦住去路，「名满天下的安倍晴明，我有一事不明特想请教，可否？」
　　「请！」
　　「传言法术可杀人于无形，想请晴明你表演一下。」
　　晴明眉峰一扬，知道此人摆明了要为难自己，若是不答应，想必明天起就会传出『安倍晴明也不过尔尔』之类的闲言闲语。
　　就是这样，才这么讨厌来宫里头──
　　真是麻烦！
　　「大人，您怎么一开口就探问阴阳师的奥义啊！」
　　「怎么？你不会？」
　　晴明淡淡地笑着，道：「在这皇宫内杀人？不太妥当吧？」
　　那人愣了楞，显然没顾虑到这层，忽见草堆里钻出一只小宣鼠，滴溜溜的大眼睛正向四周张望着。
　　那人指着小宣鼠，恼怒地道：「杀只老鼠总成了吧？」
　　晴明皱起眉头，颇为不悦地瞅着那人。
　　「老鼠也是生命，怎么可以随便杀了牠？大人您又何必如此跟这小动物过不去呢？」
　　晴明循声看去……
　　源博雅？又是他？
　　那人见晴明没响应，态度高傲故意问道：「难不……你不会呀？」
　　「你们可真是造孽！」
　　摇摇头，晴明转身走了几步来到一簇竹子旁，将食指中指并拢搁在唇边喃喃低念，两指轻扫过嫩绿的竹叶，悄声道──
　　真是罪过！
　　而后摘下那片竹叶走回原处，放置在掌心上，凑到嘴边轻轻一吹…….竹叶瞄准了小宣鼠，接着缓慢而优雅地落到牠身上。
　　『啪！』剎那间小宣鼠爆裂开来，模糊的血肉射向那群看好戏的大臣们。
　　「啊──」
　　惊慌的惨叫此起彼落，过分骇人的一幕吓惨原先出言嘲讽的人们，只顾着快步逃离现场。没人注意到安倍晴明蹲下身，拿出袖内的宣纸，捡了几块残骸放在纸上，折了折后收回怀中。
　　经过源博雅旁边时，颇有深意地看了眼吓得张大嘴巴的男子。
　　「好人！」
　　「嗄？」
　　源博雅不解地看着前方飘然离去的身影，脑海中反复思索着那两个字│
　　好人？
　　***
　　精致的牛车，轮子在颠簸的路上行走着，源博雅不安地皱起眉头，怔怔地瞧着手中的锦盒发呆，不自觉地喃喃低语：「怎么这样……听说他是狐狸生的……该怎么办…..怎么办……」
　　牛车行过一戾桥，来到位于土御门小路上的宅子。
　　当初仿唐国长安城建立的平安京，以南北纵向十一条大路，与东西横向十三条大路交错而成。交错的大路间，同样以方正的四向区隔成无数的小路，犹如棋盘一般错落有秩，工整地排列着。
　　安倍晴明的宅邸就位于土御门小路以北、西洞院大路以东之处，也就是以皇宫为中心，俗称鬼门的方位。
　　这也就是为何总有流言，谣传当今天皇赐与安倍这座宅子的目的，是为了想藉由晴明的力量，镇压早良亲王以及各方怨灵的煞气。
　　不过无论流言为何，现在最让源博雅苦恼的事，就是该怎么不进入那传说中恐怖万分的宅子，却又能解决别人所托付的重要事情。
　　「怎么办才好……」源博雅满脑子只想着这句话。
　　『嘎兹──』
　　牛车停了下来，牵牛的小男孩恭敬地掀开竹帘子，道：「中将大人，安倍大人的府邸到了。」
　　「唔……」
　　源博雅望瞭望车外，认命地下了牛车，手捧锦盒拖着脚跟，忐忑不安地走到大门前。俭朴到几乎可说是简陋的门板，就只差没给蛀虫钻出几个大洞，比起其他官员们富丽堂皇的门面，这块木片简直可以拿去当柴烧了！
　　希望不会有怪东西跑出来……
　　这是源博雅现在唯一的希望。
　　源博雅伸手敲了敲门板，依循礼数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在下源博雅，请问…..安倍晴明大人在家吗？」
　　没有回应…….
　　难道这宅子里头没有仆人来应门吗？真是奇怪了！
　　源博雅疑惑地想着，可是碍于身负别人付托，不得不壮起胆子再度伸手要敲门。
　　突然间，门板『砰！』地被大力向里头推开。
　　「啊──」源博雅被吓得叫了出来。
　　还来不及拔腿跑开，便听见一女子的声音，温柔地道：「源中将大人，我家主人已久候多时，请进吧！」
　　源博雅吞了吞口水，佯装镇定地跨过门坎，走了进去。
　　***
　　大唐式的围墙，从胸到脸部的高度都有各种不同的装饰。宽阔的庭院未经过修整，杂乱无章地任由花木自由生长，说穿了，简直就像是破庙一般。
　　庭院中间，有一条羊肠小道，看得出来并非刻意铺设的步道，而是长久来人们进出时自然形成的，就像是深山中的兽径，还掺杂着野草。总之整个院子，就好比剪贴了一块荒山野地，再随意地搁置在这儿。
　　源博雅沿着小径走了几步，赫然发觉一女子穿着十二单衣站立在杂草之间，对着源博雅福了福身，引领着往大屋走去。奇怪的是，她的服装虽然沉重，可是步伐却极为轻盈，彷佛一阵风便可将其吹走般。
　　步上长廊，转了几折，忽闻男男女女的嘻笑之声。再走个几步，映入眼帘的画面让源博雅这种老实人忍不住地脸红了起来。
　　寻常贵族或官员在打猎时穿着的狩衣，前襟大开地穿在安倍晴明的身上，优雅俊美的屋主，似笑非笑、慵懒地斜倚在长廊尽头的柱子上……..
　　旁边四、五个绝色佳人或坐或卧，随意地在长廊上饮酒作乐，当中还有个美女，全无矜持地趴在安倍晴明怀中，舒服地享受着晴明的抚摸。
　　源博雅吃惊地张大了嘴，待回过神后，微怒地背过身去，开口道：「在下有事麻烦安倍大人，还请……嗯…..其他人回避。」
　　「有美人作伴，边享乐边谈事情，岂不是更好？」背后，晴明愉悦地建议。
　　源博雅有些无奈地皱起眉头，「如果您今天不方便的话，在下改天再登门拜访好了。」
　　说完，头也不回就要离去。
　　「请等一下！」
　　「………」源博雅停住脚步静待下文。
　　长廊的尽头，晴明红润的薄唇微略扬起，右手两指并拢轻放在唇边低念：
　　禁制解除，撤！
　　「请回头吧，中将大人！」
　　源博雅转过身，惊讶地张大眼睛。
　　方才的人居然全都不见了？
　　再低头一瞧，长廊上有着几张剪成人形的纸片，而原本趴卧在安倍怀中的大胆女子，居然，居然是只全身雪白的……小猫？
　　「这、这这──」源博雅吃惊地指着小猫，吓得腿一软，跌坐在长廊上。
　　「哈哈哈……..」晴明不给面子开心地大笑着。
　　就连方才领路，穿着十二单衣的女子，也吃吃地掩嘴而笑。
　　源博雅有些恼怒地直视着安倍晴明，重重地将手中锦盒放在长廊上，道：「鹿岛大人麻烦我送来的东西放在这了。」
　　「博雅……」晴明不礼貌地直呼其名。
　　「我们才第一次见面，麻烦称呼我的官职。」
　　源博雅气恼地纠正安倍晴明的称呼。
　　虽说他是武官，保卫天皇乃其职责，面对敌人拥有绝对的勇气。可是近来在京城发生了不少怪事，加上鹿岛大人的这件事，总让人觉得心头毛毛的。
　　说实话，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阴阳师，因为这群人总让他觉得恐怖。要不是鹿岛苦苦哀求，只好硬着头皮前来，源博雅恐怕这一辈子都不肯来这土御门的宅子。
　　唯恐在这阴阳师的家中瞧见什么不该瞧的东西，提心吊胆了好半天，却给人戏弄了一番，现在又豪不客气地直呼自己的名字…….就算源博雅平日个性温和，也忍不住微怒地瞪着从方才就一直笑个不停的人。
　　***
　　雪白的小猫优雅地从晴明怀中走到锦盒前，低下头嗅了嗅，居然开口说了人话：「晴明大人，是个很不好的东西呢！」
　　「牠…..牠牠……」源博雅颤抖着手，指着开口说话的猫儿。
　　晴明捏着小猫的耳朵，惩罚地将牠提到半空中，「不是要你别乱开口的吗？瞧瞧，博雅被你吓坏了！」
　　小猫委屈地垂下头，道：「对不起，博雅大人！」
　　「没关……」
　　源博雅老实的回应着，才开口说了两个字，就又睁大了眼盯着小猫瞧，「这…..牠…..」
　　晴明笑了笑，索性将小猫扔到源博雅腿上，拿过锦盒仔细端详了遍，问道：「鹿岛是什么时候把这东西给你的？」
　　才刚手忙脚乱地接过小猫，就听见晴明的问话，回道：「今天早朝后。」
　　「这样啊……」晴明从宽大的袖子中拿出一柄金箔铺面的扇子，打开扇面优雅地搧了搧。
　　「是的，所以他拜托我……务必要请您到他府上，帮忙解决最近发生的怪事。」
　　「不过……博雅啊！在此之前，你得先回答一个问题才行。」
　　「──」又直呼名字？真是个没礼貌的人！
　　「博雅？」
　　「──」又来？唉，算了！
　　不等晴明再次开口，博雅认命地道：「请问！」
　　「你似乎不太想来我这，不是吗？」
　　「唔……」博雅尴尬地红了脸，老实地点点头。
　　「你刚才经过一戾桥的时候……说我是狐狸生的……对吧？」
　　「你──」
　　他怎么知道的？
　　博雅愣得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小猫很同情地瞟了源博雅一眼，无可奈何地吁了口气。
　　只有晴明颇为享受地欣赏着男子老实的反应，嘴角淡淡地向上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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