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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屈尊降贵
北洛维见过不要脸的，诸如霍璟渊那样，全身上下都是面皮，丢一副还有一副的，却着实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气极反笑，又端着那碗粥转回身来，“这有什么打紧的。”
王承笑眯了眼睛，瞬间便把范尉文硬冷的面部变得柔和了许多，他目不转睛得看着北洛维，缓缓张开口，“啊——”
北洛维有一瞬间真想把手里这碗粥直接扣他脸上。王承似乎并未察觉到北洛维的心声，执拗得望着他。
北洛维败下阵来，将粥轻轻搅了搅，舀出半勺来，递到了王承唇边。王承含住勺子，将嘴中的粥咽下去，还意犹未尽得舔了下唇角，“可以问个问题吗？”
北洛维觑了他一眼，便把那碗粥直接放在了床头小柜上，“问。”
“这碗可是你方才用过的？”
“自然，这屋中本就是我一个人，饭菜自然也是按着一人的份儿来准备的。”北洛维冷笑道，“莫非有什么讲究？嫌弃我用过的？”后话左不过是爱吃不吃，再多加一句爱用不用罢。虽然这的确是他新换的，但也不耽误他拿话来噎一噎王承。
“在下粗人一个，哪儿比得上北公子金贵！”王承笑道，他说着便翻身坐了起来，动作麻利又自然，哪里还有方才那个虚弱劲儿，“只是一向觉得你喜好洁净。如今看来却是我唐突了。”
北洛维只看着他，半晌才问道，“为何要来这？”
“来找我夫人……”王承十分想调侃着这么说一句，瞧瞧北洛维究竟会有何反应。但还是忍住了。
他盯着北洛维脖子上坠着的链子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伸出手来扯住了北洛维衣襟，将人拉到近前，埋怨道，“你知道我受了多大苦吗？”这话跟小孩子同娘亲撒娇说的无论语气还是内容都出奇的像。
北洛维看着这么大一男人，皱着一张脸，跟自己一本正经得撒娇，也是人生里头一遭，“怎么着？把别人的脸不当脸是怎的？”
王承被人捅破心思，讪讪然摸了摸鼻子，还不忘再看一眼北洛维脖子上露出一个边儿的链子。
“想要这个是吧？”北洛维自然看懂了他的眼神，他把那链子从衣衫里抽了出来，在王承眼前晃了晃，又将它收了回去，冷笑道，“没门！”
王承已经伸出手准备接着了，眼见着北洛维要把那害得他漏了馅的物什再收回去，连忙扣住北洛维手腕道，“壮士有话好好说，啊，不，公子！”他将心比心了一下，觉得若是旁的人称呼自己为“壮士”，大抵上定要遭一番皮肉苦，他瞧着北洛维脸色阴晴不定，不怎么好把控，还是莫要平白无故触了别人家霉头才是！
北洛维完全没有跟他纠结称呼的意思，他斜着眼睛看着王承，冷声说道，“好好说？阁下谎话张口就来，你的话我还是少听为妙。”
“别呀！”王承忍不住愣了一下，没来由得被扣了个屎盆子，他怎么就谎话张口就来了！
“我哪敢诓您啊，”王承哭笑不得，“北公子，说话都得讲求个理儿不是？”
“证明身份的链子？”
王承点点头，“对啊！证明身份！”
“你是范尉文？”
“对啊！我是！”
王承指了指自己的脸，“您瞪眼睛看看我哪不像范尉文！”
北洛维蜷了蜷手指头，他怎么就觉得手这么痒呢，总得找个什么狠狠扇几巴掌才是。
王承看着北洛维的表情，下意识想要捂脸，却冷不丁笑出了声儿。
“等会再发火，来日方长呢这！”王承说道，“咱们先说点正事。”他说着端起桌上的白粥便一饮而尽，竟是把喝粥喝出了喝酒的气势。他确实是饿了，打早晨忙活到现在，脚没停下不说，连饭都没吃上一口。
他干掉一碗白粥，心里也有了底气，把瓷碗拍在桌上，瞪着一双精亮的眸子气势斐然得看着北洛维，朗声道，“再来一碗！有菜就更好了！”
“这是正事？”北洛维真觉得这人能到这份儿上，真是上天下地独一个儿了。
王承严肃得点点头。
“多着呢，”北洛维笑着说，声音温柔得不行，“自己滚出去吃。”
王承一把抱住枕头，重新滚到了床上，“别呀，刚才还说要喂我吃饭呢！怎么没一会功夫就变卦了！我受了重伤！”
“又说谎。”北洛维冷笑一声，全然不为所动。
“我是真受伤了。”王承惨然一笑，伸出自己的右腿，将裤脚卷了起来。北洛维看着他的动作，起初还不以为然，待得王承半条小腿露出来时，北洛维却拧住了眉。
“你竟然不觉得疼？”他连忙上前按住王承的手，不叫他再乱动，又将他整个人重新放回到床上。
“哪能不疼！只是早过劲儿了！”王承倒吸着凉气道，心中却难免想起长云，想起他是怎么避重就轻打了他几下，又是怎么悄无声息把他拎进北府别院，再是怎么说动手就动手，连个商量都不打的打折了他的腿，跟他说：“爷在这儿多呆些时日，待得伤好了，再回去。”
不疼的原因也挺简单，长云封了他的痛觉穴道。他瞧着北洛维还没发现，便也不提醒，虽然时间长了确实对自己不好，但是没有人会宁愿生生受疼不是。
王承盯着自己腿一脸兴味，跟不是自己腿一样的模样，被北洛维看在眼中，还是给他解开了穴道。
一股钻心的疼径直从腿部蔓延出去，又同五脏六腑的小伤连在一起，飞也似的钻进了王承大脑中，叫他疼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北洛维，他娘的，多大仇！不能说一声吗！疼死老子了！妈的！”
他胡乱喊了一气，北洛维冷冷看着他，直到王承整个人瘫倒在床铺上，“嘶嘶”抽着气，想来是没力气再折腾了。
“疼是吧？该！”北洛维嘴上说的狠，但抚在他腿上的手却刻意放缓了动作，“还好，没断。”
王承是真疼，把他的手拉下去，沉声问道，“你可会治？”
北洛维被他问的一愣，顿时明白过来，“不能叫别人知道？”
“还不是时候……”王承点头算是应了。
“别着急啊，我还没同意收留你呢，”北洛维把他的裤腿慢慢放下去，将那条已是有些肿起的小腿重新遮了起来。
“真不收留我？”王承听见北洛维这么说，反倒放平了心，重新靠回到床头，嗤笑一声，道，“爷送你个大造化。”
“计划之外吧？”北洛维指指他的腿，“没料想到吧？”他又指了指王承身上的伤，“为了躲人都躲我这了？”
“不是躲人。”
北洛维挑了挑眉稍。
王承学着北洛维的模样，用手指头点点自己，“是范尉文现在不能见人。”
“承认自己不是范尉文了？”
王承一时哑然，噎在喉咙里的话在他舌头上转了一圈，顿时变了味儿，他大喊道，“北洛维你不是人！我腿疼！”
北洛维脸上的冷笑又回来了，“疼是吧？忍着！”
北洛维到最后也没真就把王承丢到一边儿，反倒是当真的“屈尊降贵”亲手帮他打上了个支架。
王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扯着北洛维袖子问道，“这样真的可以？”
北洛维笑得腼腆，“我这也是初次上手，您老多担待。”
“和着不是你的腿，”王承撅了噘嘴嘟囔道。
“你身上怎么回事？”
王承没接这句话，反而吊起眼梢，“看着心疼吗？有没有一点点感激我这种奉献自己全部为你的精神？”
北洛维听着他那边口花花说的漂亮，手上动作依旧，表情清冷。王承看着他这样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妈的！早知道北洛维看着没点反应，他干嘛还要受这一身皮肉苦！吃饱了撑的吧！
王承臭着一张脸，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来，拍在北洛维胸膛上。
北洛维把那张纸举起来，就着桌上的烛火从上到下大致看了一遍，才又抬起头似笑非笑得重新把目光放回到王承身上。
王承有些尴尬，轻哼了一声，道，“你不是不知道怎么治吗！这没所谓，爷告诉你！”
“是，上面写的可清楚的呢。”
“还笑！”王承气急败坏得锤了床板一下，嘴上却不服软，道，“快去给爷准备着！”
“这个不急，”北洛维慢悠悠把那张纸重新折起来，放进怀中，“打你的人可舍不得叫你受苦。”
王承瞪着眼睛，自己小心思被人看穿了的感觉可不怎么舒服。
“咱们先来说说要紧事。”
王承“啧”了一声重复道，“要紧事……”他说着打了个哈欠，“有什么要紧事不能明天说！”
北洛维一瞬不移得看了他好半天，忽得展颜一笑，“可以，明天说。”说罢便将王承丢在了自己房中，转身出去了。
王承又锤了下床板，“干！老子腿还断着呢！北洛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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