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传说

　　“禀陛下，大圣说……”披香殿侍者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玉帝笑道：“说什么？但说无妨，我不罪责与你。”

　　“等老孙办妥了事，自会去找玉帝老儿叙旧，你若不忙，可以先去通知他备好美酒等着。”无奈，披香殿侍者只得硬着头皮转达了悟空所言。

　　玉帝呵呵笑了两声，挥手让不安的侍者退下，尔后竟真叫殿内侍候女官去取了美酒佳酿。这时，另一个守门天将又来求见。

　　玉帝揉了揉额角，道了声：“宣。”

　　“禀陛下，方才雷王天尊领着四部天神一同出了南天门，往日里四部天神降雨，雷王天尊都不曾亲自出动，属下不知是否是陛下旨意，特来禀报。”那守门天将禀道。

　　“雷王天尊啊……”玉帝闻言，低下头去，只手撑额，挡住了眼中的明明灭灭。好半晌他才抬头，挥手叫两个守门天将与一众侍从退下，独留下太乙天尊。

　　太乙天尊沉默了片刻，道：“主上，那孙悟空是为凤仙郡之事，不过小小一郡，主上何故不虞？”

　　玉帝伸手捻了颗棋子在指尖转动，笑道：“你明知我在想什么，何必避而不谈。”

　　“主上，雷王是原神族之人。”太乙天尊言道，话已尽，然意未尽。

　　“呵，神族之人，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玉帝冷笑一声，指尖发力，那枚棋子便化作粉尘散落在地。

　　太乙天尊自是明白玉帝之意，身为仙界之主，总是不被一些人放在眼里，又怎会不恼恨。

　　他不敢接话，只低头默默地分拣着棋盘上的棋子，玉帝却斜倚着棋桌，不知在沉思着什么，怒极的容颜此时已是古井无波，殿内一时无人再语。

　　不一会儿又有照世镜的守卫官匆匆赶来，在殿外求见。玉帝恢复了平静，挥挥衣袖，让太乙天尊叫宣。

　　那照世镜的守卫官哆哆嗦嗦跪下，口中道：“陛下，方才小仙在照世镜中看到凤仙郡的老百姓掀了陛下的供祠，齐齐头顶香炉，手拈柳枝，朝着西方跪下，口中皆在诵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这番奏毕，玉帝既不叫起，亦不怒骂，太乙天尊小心打量了他一眼，就见对方神色淡淡，双眼微眯。

　　而守卫官禀完，半晌听不到玉帝言语，他又不敢抬头觑玉帝神色，只能在心里叫苦，怎么偏生在他值守照世镜时发生这等事情，若是陛下迁怒，他可如何是好。

　　这时又有当驾天官引着凤仙郡土地、城隍、社令等神齐来拜奏道：“启奏陛下，凤仙郡郡守并满城大小黎庶之家，将我等供祠内香火皆断，如今已无一家一人不皈依佛门，诚心礼佛。”

　　这番话一出，连太乙天尊都有些想借故离去，两千多年前，玉帝派他与心月狐下界干涉凡间帝王权势更替，一番动作下来，所谋不过就是凡人的香火供奉。而他与东华大帝虽一同被供奉在玉帝左右，但至今仍只知这香火对玉帝十分重要，却不清楚其对玉帝而言究竟有何意义。

　　如今凤仙郡的香火被如来明目张胆地抢走，便是太乙天尊也猜不出玉帝此时心中是何等震怒了。

　　在众人皆屏住呼吸，提心吊胆之际，玉帝却忽而问道：“孙悟空呢？”

　　“这儿呢，哈哈，没想到玉帝老儿你这么念我。”玉帝话音方落，悟空与小白龙晃悠悠来访。

　　早在披香殿侍者来报时，玉帝就知孙悟空是为凤仙郡之事而来，只是不曾料到对方竟然搅和到如此地步。玉帝心中恼恨，此时见到孙悟空，却仍维持着一脸笑意，寒暄道：“大圣如今还要护着你那师父西去取经，怎地有空来我天宫闲逛？”

　　悟空也跟他打起哈哈：“几百年不见，老孙甚是想念玉帝您老啊！此番特来探望探望！”

　　悟空与玉帝在八重天上你来我往相互寒暄之际，雷王天尊已领着各部天神于半空中作起法来，一时风云际会，凤仙郡上空片刻便被乌云盖日，百姓们一抬头，便见那闪电如紫金蛇般飞速划过云层，又听得雷声轰隆如重鼓锤击在众人心头，自郡守起，大小官员，军民妇幼，皆齐声痛哭起来。

　　整三年了，凤仙郡众人不曾听得雷声。大雨滂沱之际，所有人皆不躲不避，仰头承接着这一场好雨的洗礼。

　　与凤仙郡的欢喜热闹正正相反的便是八重天的玉清宫。玉帝正笑问孙悟空：“孙大圣，可是你劝说了凤仙郡百姓改了供奉？”

　　悟空将太乙天尊赶到一旁，轻轻一跃，踩上了玉帝对面的坐席，笑道：“老孙可不曾劝说，是你下旨苛责了凤仙郡那群凡人，惹得那些人失望。而老孙如今顶了个佛门弟子的身份行善，这些凡人改奉如来实属正常。”

　　玉帝呵呵笑了一声，道：“可如今在给凤仙郡降雨的仍是我仙界风雨云雷四部，不是他佛界之人。”

　　悟空老神在在：“叫动他们降雨的可是老孙。”

　　玉帝知孙悟空牙尖嘴利，自觉与他扯皮只会掉了身份，是以，退了一步，笑道：“也罢，他凤仙郡人愿意皈依佛门，潜心向善是件好事，我自不会拦着。”

　　“不拦着就好，如今这凤仙郡也算受佛界庇护，玉帝，你就是再心有不甘，也得忍了，日后该得它有雨便得下雨。”悟空又嘻嘻笑道。此话一出，如同在玉帝伤口上又捅一刀。

　　“你这猴子，何出此言那？我仙界与佛界一向友好，怎会介意此等小事。”玉帝目光一沉，洒然一笑道。

　　即便玉帝一脸平静，悟空也知他耐心告罄，不等对方开口撵人，又笑嘻嘻向玉帝告辞，领着小白龙大摇大摆地下了八重天，出了南天门，一路不停，直至凤仙郡上空方才按落云头，径至郡守面前，那郡侯见他们回来，自是伏地拜谢。

　　孙悟空一走，玉帝便嘱太乙天尊前去凤仙郡寻那四部天神：“如今凤仙郡百姓已改奉如来，我却不好再叫这群凡人改回来，你去了那里，只要叫四部天神降雨后一同现一现真身，叫那群凡人知道是谁下旨允了这场雨即可，其他话不必多说。”

　　太乙天尊领旨退下。

　　凤仙郡与天庭之事自然瞒不过如来耳目，听到近侍罗汉与他禀报玉帝的反应时，如来也只是微微一笑，道：“多这一事不多，少这一事不少，玉帝早就对我暗恨在心，何须关注他是何反应。至于孙悟空……别去管他，只叫人盯好了那两个就好。”

　　近侍罗汉亦领法旨退下，可惜如来虽有心警惕，但奈何下属不济，已叫大鹏钻了空子无声无息地隐进了仙界紫薇宫。

　　而凤仙郡上空大雨初歇，四部天神尊玉帝旨意齐齐在一众凡人面前显露真身，风神宣道：“陛下降旨，凤仙郡郡守不敬上苍本当重罚，然则陛下怜百姓之苦，今日特免了重罚，宣我等于此降雨，还望诸位日后诚心敬天，一心向善。”

　　凤仙郡百姓得见神仙真身，又纷纷跪倒。小白龙却无声盯着半空中的雨神，神色冷凝。

　　悟空一眼便瞧出小白龙对那雨神的不喜，伸手搭上小白龙的肩膀，传声问道：“那雨神可是得罪你了？”若是，他总会寻机教训这人一通。

　　小白龙摇摇头亦传音道：“只是想到了鼍洁的父亲，我那姑父泾河龙王。当年龙族避居四海后，玉帝曾请四海龙王执掌雨部，龙族虽实力不比从前，但傲气从不曾少，又怎愿意在玉帝手下领事。然而那会儿形势严峻，龙族更不能一口回绝了此事，后双方各退了一步，由泾河龙王接了此事，毕竟他虽非龙族正统，但也是我龙族姻亲。”

　　小白龙苦笑了一声，又道：“只是不曾想，泾河龙王却因此差事殒命，而我龙族更因是他自己擅自克扣雨水点数，不尊玉帝旨意被斩而无法报仇。大师兄，有时候我会想，我龙族如今已活得这般窝囊，是不是哪天连最后那点傲气也会被磨灭干净。”

　　“不会。小白龙，你有大师兄，你龙族有你，总有一天，龙族还会像几万年前一样，再次傲视五界，管他是如来还是玉帝，都将无法匹敌。”悟空跨前一步，走到小白龙的对面，低下头与他双额相抵。

　　悟空坚定的声音在小白龙的脑中回响，叫小白龙重新打起了精神。

　　待众神回归天庭，百姓起身，小白龙将收拢的米面堆放在了祠堂前面的空地上，叫郡侯派人各家分发，解了百姓饥苦，郡侯又是拜谢。

　　三藏环顾四周，见百姓们脸上重又焕发生机，不禁欣然道：“大善也。”尔后与那郡侯说道：“既然事毕民安，我们也不好再耽误了，这就好收拾走路了。”

　　郡侯闻言，急忙行礼道：“长老说的是哪里话！长老一众予我凤仙郡百姓无量无边之恩德，怎可让几位这般寒碜上路。下官这里就差人办备小宴，奉答厚恩，还要买治田地，与几位恩人起建寺院，建立生祠，勒碑刻名，四时享祀。这等恩情，刻骨镂心也难报万一，怎么就说走路的话！”

　　三藏闻言，笑着便要拒绝，却被悟空上前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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